十、距離之間的一步

立春都過了，可是還是一點春天的影子都看不到。

路旁疏疏落落是幾棵梅花樹，桃色、白色、淡粉色，梅開正盛。

森夏呼著白氣拉了拉身上的大衣，轉向身邊那個正如獲至寶地攥著自己身上灰色圍巾的少年。

「我說啊，小鳥遊同學和那個一年生真的能拖住茴香前輩嗎。」

「沒問題吧，茴香前輩在部室裡睡得正香，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啊。」

那就是說只要那兩個中二傢伙不作死把茴香前輩吵醒就萬事大吉了吧。

提著幾大袋的食物，森夏和勇太正從超市向學校走，準備一會兒為茴香前輩的慶祝會。

為了趕在茴香前輩引退前，也只能在考試前的二月舉辦了。這樣一來倒比較像誓師大會。

丹生谷不讓凸守和她一起來買東西，偏是叫上了自己，太詭異了。老實說勇太很疑惑。

雖然丹生谷說了「讓中二病的傢伙準備食物一定會慘不忍睹」這樣深具說服力的理由，可是還是洗不脫滿滿的藉口味道啊。

讓六花和凸守負責拖住茴香前輩，怎麼想都是人員錯配。而且有丹生谷盯著，就算跟去的是六花也沒有讓她亂買無謂食物的餘地吧。

算了，隨便她。我不會再管了。勇太偷偷橫了森夏一眼。

而森夏邊提起因為拿著袋子而暴露在冷空氣中、快要凍僵的雙手搓了搓，心裡仍在出神地胡思亂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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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那已是上星期，兩人在課室門前商量完今天的慶祝會的時候了。

勇太自從之前和茴香前輩談過幾句之後，也忍不住有點想推這兩人一把。

畢竟丹生谷也大力幫助過自己。雖然沒人求過她就是。那就先問問再說吧…？

「丹生谷。」勇太開口。「你和凸守打算怎麼樣？」

「啊？」丹生谷倚著門框，露出了非常誇張的，半是驚訝半是不屑的神色。「什麼打算怎樣，完全意義不明。」

要不是昨晚和六花討論過，勇太差點就被那表情嚇到，以為是自己想多了。連六花都覺得這兩人不對勁，那就一定不可能是錯覺了。

「你啊，該不會想學六花那樣裝傻吧。」投出直球——算嗎？不過是丹生谷的話，她一定聽得懂自己在指什麼。

「水邊的精靈啊，求您垂聽。」只見眼前的少女輕閉雙目，雙手合十，神情專注。

啪。是捕手手套接球的聲音。好球。

如果不認識的人看見這位安靜的少女，一定會覺得此情此景如詩如畫吧。

「沒有靈魂的溫蒂妮，請將眠咒施於我身，以阻絕外界的精神攻擊……」

可惜這只是一個開始自暴自棄的傢伙而已。

「喂！別逃避現實啊！！」勇太抓著森夏的肩膀用力搖晃。「再說這是寧可用死亡詛咒在自己身上也要逃避的事嗎！」還是不忘吐槽。

「你不要阻撓我。愛就是一切…要看到聖靈必須要心如止水…」森夏還在空洞的喃喃自語。

吃了醒悟後惱羞成怒的丹生谷的一拳之後，勇太終於讓這人的中二病再次安定下來。

「怎麼發覺的……說到底這又關你什麼事了啊…」丹生谷看起來很懊惱。

「喂喂…我和六花的事你不也很熱心嗎…」況且你倆只差一步的感覺很讓人著急啊。

大概丹生谷對於這個情況沒有自覺吧。

「我跟你的狀況才不一樣。」

「是這樣嗎？…如果丹生谷真得覺得不說出來比較好的話，那就行了。」

雖然勇太很想幫幫她們，而且甚至連茴香前輩都那樣鼓勵自己了…可以說到底還是覺得這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事。

雖然戀愛中的人多數會被沖昏頭腦，但始終丹生谷不像自己那麼遲鈍，她也一定有很多考慮吧。

「不過如果丹生谷說的狀況不同是指你們是女孩子的事，我可不覺得那是什麼問題。」

森夏望了勇太一眼，沒有回答。她也沒有再說話，就只是默默地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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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星期以來在部裡變得相當少話的森夏，勇太心裡不禁擔心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雖說丹生谷絕口不提那個話題是意料中事，可是勇太可沒想過她會變得沉默寡言啊。

而且在班裡明明還是那個開朗美少女的形象，偏偏到部室卻轉型成了沉思的文靜好學生。整天冷冷的，凸守也明顯覺得不對勁了。

是自己的錯才引發了這兩人之間的低氣壓氛圍嗎？勇太深感自己還是不要再說什麼多餘的話會比較好。

畢竟那個平日只是笑著旁觀的茴香前輩也竟然會和自己說起那兩個人的事，大概不是打算把助攻的責任全推給自己吧…？

回到部室，森夏搖醒了好夢正酣的茴香前輩。

「唔…？」茴香揉揉眼，掃視了一下桌面上豐富的食物。「大食會嗎？」

勇太抖開那張充滿中二氣息的小小橫幅——「☆祝考試大成功！and 賀茴香畢業！☆」

上面還畫滿了一堆不知名的嚇人生物，當然是六花傾情製作。

勇太看著茴香前輩淡定的笑容，不禁覺得這邊準備的驚喜大概早已被對方洞悉了。

正這麼想著，其他人卻已經興高采烈地開吃了。

「茴香前輩整天都在睡真的有好好準備考試嗎。」森夏拿下口裡叼著的仙貝，隨口說著。

「不睡飽的話溫習也是沒有用的哦。」

等等，這裡不對。凸守不去搶丹生谷的零食可不算是本社的日常啊。勇太心中猛烈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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凸守這邊也正十分糾結。

幾星期前和那個冒牌貨好得都快要讓內心的滿足感飽和了，甚至已經覺得就這樣一直安於現狀就足夠了。

已經快要忘記之前日夜思量，想要靠得更近的感覺。

可是距離的忽遠忽近又把凸守拉回現實。

若即若離的態度讓人既不安也不滿。悶在心裡想發脾氣，想想卻又毫無理由。

莫名的好勝心在心中浮起。雷霆戰鎚使不會逃避也不會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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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夏明白自己很奇怪，也感覺到凸守正以相對的冷冷態度來回應自已。

根本一點也不想拉遠距離，可是卻無法忽視富樫君那句「打算怎麼樣」和「不說出來嗎」對自己的提醒。

對富樫君而言這一定是很理所當然的問題吧。

可是自己竟然誇張得已經不是沒想過的程度，而是他不問起就完全忘記了要想下一步的這個概念。

老實說自問這份心情相當認真，並不是單單想享受嬉鬧的時光才對自己承認自己的真正想法的。

可是這一刻自己偏偏就只是沉醉於在和對方的近距離的喜悅中，因為距離太近而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

從一開始的不去面對、後來決定隱藏心意、到現在情難自禁地拉近距離，自己還真是相當任性的隨心而行啊。

一定讓人困擾了吧、自己還真是比遲鈍的富樫君還糟啊。

怎麼辦，該跨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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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苦惱不已，思緒卻被茴香前輩的玩笑話拉了回來。

為什麼現在又成了茴香前輩調戲勇六這對小情侶的局面啊？嘛，作為旁觀者這還是滿有趣的。

小鳥遊同學已經滿臉通紅地冒煙當機了啊。雖然她還在結結巴巴地強調先提出契約的是最強邪王真眼。

是在說誰先告白的話題嗎，還真是充滿女高中生的味道。

「富樫君慢吞吞的要別人先告白嗎。啊啦，這樣好嗎—」茴香前輩偏著頭說道。

森夏一驚，心想這女人難不成會讀心嗎…別過頭，故意無視對方的弦外之音。

而中槍的勇太循著茴香前輩的目光看，知道目標不是自己——喂可是為什麼先拿了我開刀？！

「為什麼告白的話題就扯上我啊！說別人也可以吧！」勇太心裡一急就吼了句反駁。

隨即感到一道冰冷的視線，如利刃一般掠過自己。

腦內回放了一下：自己剛剛才順著茴香前輩的眼色轉向丹生谷，同時就說出了這樣信息量略大的話——糟糕，這下子又要被借刀了啊……

「唔？是還有關於別人的告白話題可以說嗎？」果不其然，茴香前輩目光從森夏身上故意慢慢地移向勇太，漂亮的補了一刀。

「丹生谷？」六花看了看兩人的目光聚焦處，眨眨眼發出疑問，又往森夏補多了一刀。

六花，這樣下去你的角色定位會變成天然黑的吧…勇太此刻明明逃出了戰線，卻不由得也為丹生谷心驚肉跳。

前一秒才想著同一件事的森夏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只覺得一時之間平日的強勢和伶俐都全部消失無蹤，只能啞口無言。

凸守收回盯著勇太的目光，轉向森夏。

看見這冒牌貨一臉慌張、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裡也有底了。

行了吧——被告白了，或是…或是有想要告白的對象。確定了這絕對不是自己想聽的故事。

胸腔中的情緒又一次像一杯即將滿溢的酒，水面張力也快要抓不住自己。

是太著痕跡也好，是意氣用事也罷，自己就是這麼任性想要逃開。已經管不了他們會怎麼想。

這已經不是好勝，只是不服輸而已。哪怕只有一點點，也要用離開來聊表小小的抗議。

「今天凸守得早點回家。你們慢慢，我先回去了。」離開前，就只是用冷靜得不自然的聲線拋下了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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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dine(溫蒂妮)，歐洲傳說中掌管水元素的女性精靈。生來沒有靈魂，相傳只要和凡人結合才可獲得靈魂。溫蒂妮的眠咒則是，她曾被以「自己清醒時每一個呼吸」為誓以証忠誠的戀人背叛，於是向其下咒，使對方只能在清醒時呼吸；一旦陷入睡眠，將會被奪去呼吸而死。

*「愛就是一切。要看到聖靈必須要心如止水。」

- Mori Summer(丹生谷森夏)，Mabinogion(第一季第四集)。

我這麼認真的標注mabinogion的出典好像神經病wwwwww…明明上面是真心認真在標注{:4_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