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ubbles 于 2014-7-7 10:51 编辑
十一、Yellow
「妳們都很美麗,但是妳們都很空虛,沒有人會為妳們死。
當然了,我的玫瑰花,一位平常的路人會相信她跟妳們一模一樣。但是她一朵花對我比妳們全部都重要。
因為我澆的是她;因為把她放在玻璃罩下的是我;
因為我給她一個屏風擋風;因為我為了她殺死許多蛹(只剩下兩三隻留作蝴蝶);
因為我聽過她抱怨,我聽過她吹牛;甚至於有些時候,我看她默不作聲;
因為她是我的玫瑰花。」
——聖埃克絮佩里,《小王子》,1943
雷霆戰鎚使第一次選擇了逃跑。
這都是因為賭氣而引致的衝動,現在連自己也不知道能怎樣收場。
本來就不是那個冒牌貨的誰,根本沒有生氣的立場。
慢慢地胡亂走著,薄薄的皮鞋踩著前幾天餘下來,路邊未融透的、灰灰黑黑的積雪,只覺得冷意從凍僵的腳下一直涼到了心底。
世界上有太多人,為什麼有時候竟然會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想要變得與眾不同,更想在你心中成為特別的一個。可是你不是只會在意凸守一個。
因為凸守只是像漫無邊際的魔法海洋之中的一位精靈一般,即使多麼努力想讓自己變得重要,本質上的分量還是和其他所有靈力一樣並無區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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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凸守離開的背影,森夏心裡登時更慌了。
那一刻大概就像小學時第一次收到不合格的成績單、或是走在路上一摸口袋發現手機不知所蹤的時候,瞬間嚇出一身冷汗。
就算這樣做有多莫名其妙也好,就算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好,也好想立刻追出去解釋。
可是自己有什麼追出去的立場和理由?更何況現在這是茴香前輩的慶祝會…
徘徊在跑出去和留下來兩個天使與魔鬼的交叉點中,森夏轉向幾位同伴,正用盡自己所有智慧去想到底可以怎麼圓場。
這一刻大概就像收完成績單盤算著什麼時候交給媽媽、或時跳樓機上升到頂點卻停了下來不動的一刻,惴惴不安又如坐針毯。
茴香前輩露出了非常少見的,十分懊惱的神色。
「小森大人。」她以認真的口氣開口。「你要是再這麼遲鈍下去,我可要生氣了喔?」
本來就未想好該說什麼的森夏這下子更是說不出話來了。
「小森大人很喜歡結社的大家,我是知道的哦。
看著率直的你們我也不由得羨慕起來了,有時候覺得如果自己也是中二病也不錯呢。
中二畢業時小六花也好,要失去部室的時候也好,就算不是中二病,我也想好好的作為一個前輩去幫助你們喔。」
「對於現在的小森大人和小凸我也是一樣的想法喔。」茴香前輩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說起來這個看似只會睡覺的前輩從一開始都很了解我們幾個吧。森夏細細咀嚼著剛才聽到的幾句話。
什麼邪王真眼轉世,或是接下午睡比賽的挑戰,總是這麼不著痕跡的起著關鍵作用……
當初最先了解小鳥遊同學心情的也是茴香前輩。
自己就算憑感覺摸了個大概,甚至還勸了富樫君幾句,結果也是什麼作用也沒能起到。
反而是平時總是那麼軟呼呼的前輩,必要時卻竟成為了邪王真眼繼承者去點醒富樫君。
而且從加入這個奇怪的結社不久,茴香前輩就已經常常拿凸守的事來逗自己…也許她比我更早看穿自己的心意吧。
所以說,剛才的一切也是茴香前輩有意的行動嗎?
真是的。茴香前輩說得對,自己再遲鈍下去的話實在很值得生氣。
「謝謝你。」森夏滿腔的感激現在只能化為一句跑出部室前,非常誠懇的道謝。
雖然六花還是一臉茫然,但是勇太也終於搞清楚狀況了。
「茴香前輩那天叫我去幫那兩人一把的時候也早就打算出手的了吧。」勇太只能苦笑。「這樣好嗎,現在滿桌的食物只能我們三個清掉了啊。」
「我考完試之後要讓她們給我再開一次大食會的喔。」茴香拿起一塊點心,有點淘氣的吃吃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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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夏抓起書包和大衣,來不及穿上就用盡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運動細胞,以最快的速度往樓下跑。
一邊穿著大衣的袖子一邊跑到鞋櫃處時,遠遠望去,凸守雖然已經走出了學校,可是背影還在視線能及的範圍。
這個時候只覺得這世上沒有比要換下室內鞋更麻煩更笨拙的事了。狼狽的踩著皮鞋的後跟就往外狂奔。
好不容易追到凸守身後幾步的距離,已經完全上氣不接下氣。
放棄了安撫太過急促的氣息,以及不知道是因為跑步或是其他什麼原因而過份高揚的心跳,森夏沒細想就伸出手就抓住了凸守的衣袖。
「幹嗎。你不是該在學校裡的嗎。」凸守的聲音比二月裡的寒風更冰冷。
說罷便賭氣地甩開森夏的手,轉身加快腳步繼續走。
根本沒想過追上來要說什麼解釋什麼的森夏此刻更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只能訕訕地亦步亦趨的跟在凸守身後。
過了立春,也差不多要迎來二月份裡最重要的節日。
兩人經過的商店街像是諷刺一般,未到情人節卻已到處都展示著充滿戀愛氣息的巧克力,而且廣播還大聲播著戀人間的點播。
兩人的氣氛這下子倒更尷尬了。
森夏只好深吸一口氣,提起了像是要從跳樓機頂點往下跳般的勇氣,再一次抓住了凸守的衣袖。
凸守這次沒有甩開,只是默默的回頭看著森夏。
該怎麼辦?問她為什麼要走掉嗎?不對吧。總而言之先說點什麼啊…來啊丹生谷森夏你可以的。
「那個…」森夏結結巴巴的,藏不住自己慌張的音調。「請不要走掉。」
凸守還是沒有說話。兩人就站在路旁任由空氣膠著。
想集中精神去想想要說的話,耳畔卻只能聽見那首有點熟悉的英文情歌。
——「如果丹生谷真得覺得不說出來比較好的話,那就行了。」富樫君是這樣說的。
——「慢吞吞的要別人先告白嗎。」茴香前輩是這樣說的。
對。雖然沒有心理準備,但自己該做的也只有這一件事吧。
So then I took my turn, 於是我踏出了我們之間的第一步
Oh what a thing to have done 看我做了多麼瘋狂的事
And it was all "Yellow" 這也只是因我的膽怯而作出的試探
「聽我說…我知道我這樣很莫名其妙。」雙手抓住凸守的肩膊,笨拙的開口。「我不想被你誤會…唯獨不想被你誤會。」
「這樣的心情真的是第一次,我不知道可以如何面對,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抱歉,富樫君,你高估了我。女孩子什麼的考慮才不是問題。我沒能開口只是因為我太怯懦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很在意你這傢伙,滿腦子都是你,連自己也受不了自己。」
凸守抬起頭,眼眶卻已紅了。「你對誰都很在意不是嗎。」
I swam across 我為你穿過海峽
I jumped across for you 我為你翻越山嶺
Oh what a thing to do 這是多麼瘋狂的事
‘Cause you were all "Yellow" 因為你也一樣為自己的膽怯而踟躕
這個小鬼一直都這麼想的嗎?以為自己在我心裡和隨便一個什麼人都一樣?
「不可能。」唯有這件事森夏很確定。
「為什麼不可能…」
森夏把心一橫,把成績單交了出來。「…因為我喜歡你。」
I drew a line 我畫了一條線
I drew a line for you 我畫下一道界線 好讓你跨越
Oh what a thing to do 這是多麼傻的事
And it was all "Yellow" 這也只是因我膽怯而卻步不前
凸守微微張開了嘴巴,呆然的望著森夏。
「你和別人是不同的。你有時很任性有時很麻煩,但偏偏我心裡就是放不下你,一整年和你絆嘴、打架、追逐,做了這麼多平時的自己死也不會做的事。」
本來不知道要說什麼,可是一旦開了口,由感情引出的話語卻是滔滔不絕。
「你怎麼可能跟別人一樣!只有你啊,能讓我做出這些蠢事的只有你啊,這樣還不夠嗎?」
「這兩年相處下來的時間還不夠讓你明白嗎。你想想看我還有對誰花了這麼多時間?」
乘著要反駁這一年生的氣勢,一口氣就把心中的一切吐露了出來。深呼吸,再吐出一口白煙。
「我喜歡你。一切都是那麼重要,所以不要再那樣看輕自己了,好嗎?」
凸守低下頭,一時之間腦海一片空白,什麼話也說不出。
那人剛才說了什麼傻話?什麼傻話?笨蛋嗎?好想痛快地笑出來。
胸腔劇烈的鼓動著,甚至快要覺得頭暈目眩了。
…是你浪費在我身上的時間,使我變得如此珍貴。
淚珠在眼眶裡打滾,繼續低著頭的話就會滑下來了。
「然後呢?」凸守抬起頭,目光遊移,終於囁嚅著開口。
「……?」因為把內心感情傾瀉而出之後感到害羞的森夏變成了感到疑惑。
「你說、你……、」凸守含混的低聲說著。「所以呢……」
「……?啊…。」 森夏突然明白了什麼。
抱著反正都說過了的心態,打算帥氣堅定的說以下這句話,可是效果卻恰恰相反。
「我…喜歡你。請和我交往…」
凸守視線飄著不對上森夏的目光,只是紅著臉拉了拉森夏剛才因為匆促而穿的很凌亂的外衣。
總之下一步先嘗試表現得非常、非常、非常、極之不經意地,輕輕勾住了那傢伙的手指。
轉身向前走,是的,注意步姿,請不要同手同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