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本子還沒脫稿,
留言晚點一併跪著給各位仔細回覆!!
以下最終章,之後也許會再開這系列的短篇,
不過手上還有一篇警察AU、一篇原作續寫和一篇現代AU實在是{:4_330:}
真的很感謝各位的回覆、謝謝謝謝!!!
XI
夏季裡傷口痊癒得很慢。即使再怎樣盡可能地避免碰水、不去洗澡,身上仍會有因為暑熱無時不刻悶出的一層濕汗,皮膚外的創傷,像浸淫在海水中發著一圈腫,泛著一股倦怠的白。
Anna連著幾天狀況時好時壞,大多數的時候只覺得手臂上一整片熱辣辣的痛,而後那太過頑強的痛就努力不懈的攻占了神經中樞,將低燒由那裡往全身散佈,讓她迷迷糊糊的昏睡。
為了就近照顧Anna索性同房而住,共枕而眠的女王,某種程度上大概算是順遂了Anna一直以來的心願。從回國參加喪禮後,她們之間以往總有計算精准的距離差異,現在這段差距卻忽然,簡直可說是迫於無奈的一下子縮減為零,獨處的時光,多得近乎奢華虛幻,讓神智迷離恍惚的Anna每天都要花上很多時間去確認當下輕探額頭的那只手,究竟是真是假?
但整個王國、不,該說Anna所認知的整座世界裡,只有那麼一雙手能兼具如此冰涼和柔軟。她會用手背謹慎抵著Anna的前額,左、右稍微移動去仔細感覺Anna與自己截然不同的高熱,用掌心反覆摩娑後凝結出些許冰霜的毛巾小心墊放在Anna臉龐,將她不安分的睡容,輕輕撫成一個甜美的夢。
睡眠的時間越久,醒來的時間就越不固定。好幾次Anna都在夜裡因為藥效的蠻橫發作下迫使全身出汗清醒,而她一張開眼,就能看見Elsa轉過身去沉沉入睡的背影在月色照射下起伏有致,朦朧曖昧。
她並沒能產生除了驚嘆以外的其他任何感覺。
該怎麼辦呢?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像歷盡千辛到達終點的旅人,早已在全心全意的尋找中遺忘歸途,找不到回去的方法,只能一天比一天更加的深愛她,只是那樣傻傻的看著她也心滿意足。
並且Anna也比誰都清楚,那天的吻不過是一時心軟的妥協。
她不是真的允諾這段關係、首肯這份感情。
Anna已經繞過那麼長遠的路途,渡過看似無盡的沒有她在身邊的年歲。她告訴自己,沒關係,她們現在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來。
所以她不再多說了,亦不要求她多回應。
所以她總逞強著眼皮,等在Elsa深沉熟睡的夜深人靜,伸出沒有傷的那只手臂,輕輕環繞在她的腰際,將臉淺淺靠在她鬆軟的淺金色長髮上,不著痕跡的深深呼息,一點一點的竊取生存所需的小部份的她。
直至天光漸明。
※ ※ ※
這幾天Anna的傷口終於有了明顯起色,四分五裂的開始慢慢結痂,膿汁和體液減少許多,也不再紅腫發燙。少掉發炎的主因,Anna理所當然的也不再高燒,整個人精神很多,能等在女王抽空過來的時刻和她說上一點話。
她們的對話大多沒什麼重點內容,不外乎是Anna抱怨躺得太久骨頭都痠痛的像是要散架了,叨叨絮絮的說著想外出去四處走走、騎馬閒逛。Elsa也只是安靜的聽著她說,並不立即表示反對或贊同,僅有不時伸出手去確認Anna額頭上的體溫。
這舉動是迫不得已養成的意外。
因為艾倫戴爾的公主至今已有多次隱忍著身體不適,強打起精神只為了能在一天中女王得閑過來的那麼一點零碎時間中把握和她相處時分,而不是將光陰虛擲在女王愁容滿面的擔心和被迫躺下閉眼休息中浪費殆盡。
本來還正口沫橫飛的對Elsa講述著旅行中的奇聞軼事,在Elsa的手輕貼額梢的瞬間,Anna忍不住因此輕輕打了個顫,再說不出話來。她有些不自在別開的眼神落在了Elsa剛脫下整齊放置膝頭的手套上。
靛紫成色的絨布表面以銀白絲線紋飾著一朵鳶尾花,含苞待放。那花,看久了竟是會讓人眼睛覺得刺痛的,Anna用力眨眨眼,卻倔強的不肯輕易移開視線。
「我聽說,當年親王正是藉由從家鄉帶來的這朵花擄獲女王的芳心……聽說,陛下您當年聽見這朵花的花語時,露出了前所未見的迷人笑容,也正是那個笑容迷倒了他。」
短絨密布的手套質感非常舒適,但在這樣的夏季裡摸起來似乎是有些太過了,只一下就讓Anna的指尖悶出細汗,手套的前端較頻繁使用來握筆書寫或觸摸的地方已經都磨砥光滑,看得出來它的主人是怎樣長時間貼身不離的穿戴著它。
「是嗎?大概吧……」
Elsa悄聲反問,對這一切有關於她的傳聞置身事外,毫不關心,靜靜收手拘謹交疊膝上,不著痕跡的壓住那朵白紫相間的花紋。
「不難想像,因為這種花……這種花在艾倫戴爾…」
語調漸小,Anna的話尾低微得聽上去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花朵依照它的色澤、品種在世界各地都有著不同的花語,人們依據自己的喜好和所思所想、當下所感而賦予它們另一層意義。
鳶尾花的花語,在許多地區象徵熱情、聖潔的愛。
卻只有在艾倫戴爾,這朵小花擁有著一個悲傷的名字。
Anna不難想像,在聽見這朵花與艾倫戴爾截然不同到近乎反諷的花語當時,女王露出的笑容───那一定是,足以令見者心碎神傷的淒美笑容吧。
輕咬下唇,Anna將話鋒一轉:「他、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他是個好人。」
Elsa沉吟了一陣,久得幾乎讓Anna以為她打算回避。
「但,舉凡正直、誠實那些妳所想得到的,和『好』相關一類的字眼又都是和他完全沾不邊的,妳知道的不是嗎?」
「不、我才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聳聳雙肩,裝作無所謂的模樣,Anna忽然很後悔主動提起這個話題。因為,Elsa臉上那無法一分為二的區分為喜愛或厭惡的複雜表情憾動了她,她現在想起的會是有關他的怎樣的回憶呢?是不是,她也對這個名義上的夫君產生過那麼一點悸動、那麼一些喜歡,喪禮當晚流著淚脫口而出的那些問句,至今,Anna都還沒有獲得去證實的勇敢。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低迷,Elsa抬起頭來,原先因為放鬆微微下垂的雙肩拱起,仲夏季彷彿將世界一黑一白的切割開來,使她終於不再為親王守喪,退去那些用色深沉幽暗的長裙,換回較有春天氣息的淺色禮服。
她皮膚偏白,總是縈繞著一絲憂傷和壓抑氣息的臉龐在嫩綠平口洋裝的襯托下才稍顯嬌媚,如初春花蕾,從冬寒霜雪的枝頭怯生生的探出一抹粉色,惹人憐愛。Anna望著她出神,還想說點什麼緩和場面分散她的注意,Elsa卻已逕自起身,輕快撫平裙擺上的皺褶。
「抱歉,我該走了,晚點還得和艾倫侯爵討論有關南方邊界的一些事情…答應我妳會準時用餐和吃藥,我就不叫醫官來打擾妳,讓妳一個人好好休息。」
Elsa意味深長的望著她,瑞德可說是名聞遐邇的王室醫官,只不過他最為人知曉的並非那精湛出色的醫術而是令人不敢恭維的嘮叨嘴碎,連女王這樣沉得住氣耐得住苦的個性,從小到大怕過的為數不多的人中他亦是榜上有名。
「那…如果我乖乖吃藥,陛下有沒有什麼獎賞?」
「什麼時候開始妳凡事都這麼斤斤計較獎賞了?」
女王笑著搖頭,只將她的話當作兒戲。
「因為有些東西、夠計較,才要得到。」
Anna停頓下來,清透澄明的目光純淨得沒有一絲負面情感的雜質,即使有,也不讓她看見,不再讓她看見了。現在她希望在Elsa面前表現出最好的,不帶給她那樣步步進逼的負擔,她要自己往後退、再退,退得卑微,留給她她覺得安全覺得自由的空間,其他等在這之後的情緒留給獨處時慢慢消磨整理。
「……」
一時間接不上話,Elsa沉默失語,Anna又很快的對她笑了笑。
「算了,不說這個了。快去吧!」
語畢,便飛快在Elsa的雙頰各親一下。嘴唇的輕碰,亦即廣義上所謂的親吻,真可謂是人類交流中最不可思議的一個動作了,既不會給出什麼,也沒有實質獲得,但人就是會透過這樣的舉動產生異樣的情緒浮動。
不論那吻,落在何方。
「Goodbye, Elsa.」
「……Goodbye, Anna.」
※ ※ ※
算起來已經有將近七天的時間,除了擦澡以外Anna不曾徹底的洗過澡了。期間的清理都不過是讓比較熟識的侍女用沾濕的毛巾替自己大略的擦洗身體,因自小宮中舊在國王的命令下大量削減人手,Anna比起一般定義上的公主更早的就開始自己打理生活上的鎖事,當然也包括平時洗澡、換裝。
到這幾年出外旅遊,雖然掛著國家考察團的名義,實際上旅行時有許多無法兼顧乾淨和衛生的狀況,她也都一個人適應了過來。現在反而對於讓侍女服務、在女僕面前裸身相見會產生一絲不自在。
好不容易這幾天傷口眼看著好得差不多了,她便趁著女王無暇顧及的時刻要求沐浴。艾倫戴爾的處偏北,又介於天然形成的港灣中,雖然迎著海風和暖潮的緣故港口不曾結冰,為北方難得一見的不凍港口,但實際上卻也深化了艾倫戴爾的複雜天候,海風的潮潤和鹽分容易侵蝕物品、一年中大半部的寒冷天氣對人體也或多或少造成影響,所以除非王室,平常居民鮮少洗澡。
王室的部分,除了女王本身並不畏寒,又生性有些潔癖幾乎天天沐浴,Anna基本上也是三至四天才會洗一次澡,但這次天數實在是拉得太長了,夏天又易出汗,逼得到後來的幾天Anna都要求侍女乾脆把自己的一頭長髮高高束在腦後。等到房間裡的浴缸和沐浴用品都備妥後,她只讓侍女替自己把頭髮簡單的拆了,就支開所有的人,一個人慢吞吞的享受這久違的沐浴時光。
為了到下次洗澡前不至於產生太過難聞的體味,除了身上每個部分都要仔細清洗以外,沐浴水中也添加了特別調製的香水。Anna不喜歡太過虛假浮誇的香精和花瓣濃縮味,要求宮廷中的調香師為自己配置的味道多是揀選柑橘類等較中性的果香,聞起來精神也不至於太過薰人。
她的手已可活動自如,只剩下看上去仍然可怕的結痂緊緊的不時發癢。
身上清洗得差不多,她亦就疲軟了下來,曲膝坐在浴缸裡發呆,雙手環繞著膝蓋,像是要把身體縮到最小的極致,像隻退殼的寄居蟹,對於下個『家』在哪裡茫然不知。
獨處的時候,她一個人總想會得很多。想過去、想現在、想未來,想後悔的曾經、沒來得及把握的當下、和該怎麼走下去的明天。她不停的告訴自己,沒關係,慢慢來,她多麼幸運───儘管對於產生如此想法的自己感到一股沒來由的惡寒和厭惡───但她還是忍不住會想,自己是多麼的幸運,因為她們之間已再沒別人介入,她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的去改變。
想著想著又覺得,一輩子實在太久了,難道就真這樣過一輩子嗎?
說著,一定還有我能我做的事,到頭來也不過只是一天比一天更加的渴望她。為了無法距離她更近而焦慮不堪,到頭來自己滿腦子想的卻還是以自己為出發點的事,想著得到她的回應、她的愛。
Anna把頭埋在膝蓋和手臂形成的狹小空間。
只這一次,她對自己說,就現在,把愛她的情感一次超支借貸,過了現在、過了今晚,她就會乖乖,回歸扮演那個貼心順從的妹妹角色。但現在,Elsa不是她的『姐姐』、不是她的『陛下』、只是她打從心底深愛的一個女人。
「我愛妳……我愛妳…Elsa……」
水珠從她低垂的臉龐上紛紛滑落,混雜了香料和些微泡沫的沐浴水是鹹澀的。她現在懂得,原來把所有甜美的香氛的東西攪和在一起後,調配出來的口味會等同眼淚……。
不曉得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那陣細微的聲響,開始的時候Anna以為那只是自己久未回浸浴水的頭髮發出的聲音,但很快的,即使她維持完全僵硬那聲音仍然還在,她就知道……是誰站在那裏了。
她抬起頭來,看見陰影中曖昧難分的輪廓勾勒出對方纖細高挑的身段,前額上方有著冷硬的皇冠尖端,門是半開半掩的,對方的身影彷彿被門給啃蝕了一半,留下剛好踏進房間內脆弱的另一半。
Anna很快的用手背擦去臉上那濕潤一片,這種狀況她實在無法再強裝笑顏,最後索性尷尬的也不再去看著對方。只是聽見對方款款而來,越走越近的聲響,使她背脊由內而外的竄升起一股莫名戰慄,像對方是踩著她心上最柔軟的地方而來,每一步一踏都刺激著她心上的敏感。
對方停在浴缸旁,將手掠過淺淺略過缸子裡的水面,撩撥起一片漣漪。一圈一圈,一陣一陣,只是那麼小的動作也造成小小水面無法輕易收拾的影響。
「妳該起來了,水都涼了。」
溫言而道,Elsa說著並隨手拿起一早等在旁邊的浴巾打開在胸前,為她準備好一個柔軟的擁抱。Anna聽她這麼說,也沒有回應,只是點點頭,乖巧的從水缸裡起身,她很清楚被女王摸過的缸水並沒有什麼不同,全身卻仍然不可遏止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時間已經晚了,Anna房裡只點上一盞簡單的桌燈。昏黃的光線下,她緩緩起身的姿態如火苗一樣迷離搖曳。淺棕色的肌膚上鑲著零零散散的水珠,像塊甜得沁出蜜來的紅糖,Elsa顫抖著雙手迎向她,將一絲不掛的她用浴巾小心裹住,感覺她溫暖嬌小得有如一只初生雛鳥,破殼而出的她第一眼看見得是自己,給予赤身裸體的她羽翼和溫度的也是自己。
Anna讓她隔著浴巾按壓好吸去身上多餘的水分,望著她的神情卻是若有所思的,片刻,她輕輕開口,歷經哭泣的嗓子哽咽喑啞。
「妳還記得答應過我的那件事嗎?」她先翻手伸出左臂,證明自己已經幾乎癒合的傷口,「妳說,等我傷好了再說吧、現在,能聽聽我的要求了嗎?」
略顯僵硬的雙手只暫停了那麼一剎,Elsa點點頭,默許她,便繼續為她擦拭,Anna卻隔開她的手,傾身向前一把抱住了她。沐浴過後她身體溫軟的縈繞瀰漫著水氣,因著擁抱動作爭先恐後落下的水滴深深的將女王的衣著蝕刻出一朵一朵如花四散的漬痕,心中執念的人,連淚水都是執念的,執念的直深入禮服的纖維裡,牢牢抓住不再放開。
「我希望妳要為自己而活,我希望妳為自己活得不再後悔。」
「我希望妳、當妳想笑的時候就開懷大笑,想哭的時候就放聲大哭,我希望妳,當妳覺得累得受不了的時候,就說『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我不想這樣做』『讓我休息一下』,我希望……我希望當妳和我一樣覺得愛我、想要親吻我的時候…就吻我……」
在雙唇交疊之前,Anna聽見她低聲呢喃了一句。
「……噢,Anna,那不只是一個要求……」
Anna將雙手緊緊攀上她的雙肩,由後方壓著她高高盤起的長髮,讓兩人無限貼近,讓吻無窮無垠的深入持續,她全身都還水濕淋漓,像一片拍著淺浪的海洋,而她即是居住在汪洋中的一尾人魚,誘騙也好迷惑也罷,要將心愛的人,深深的、深深的往那片萬丈深淵裡拖去。
她們親吻、擁抱、愛撫,像那朵小花,悲傷的花語───絕望之愛,盛開在杳無人煙的絕境裡,兀自綻放艷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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