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已久的第二章。
其实早就翻译好了,不过因为以往的教训,所以打算每次完成后一章的翻译再把前一章的翻译放出来。
也就是说第三章第一部分的翻译其实已经完成了,不过放出的话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总之不会坑。嗯。
life, after life 第二章
PIXVI原文地址
原作者前言:
决定面对巴学姐的晓美同学。借着突然到访的假日,两人间的距离迅速拉近——的故事。
原作tag:
魔法少女まどか☆マギカ(魔法少女小圆)
暁美ほむら(晓美焰)
巴マミ(巴麻美)
マミほむ(黄黑)
ほむマミ(黑黄)
-----------------------正文开始的分界线-----------------------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然后是第二天、再是第三天,一直聊着,关于各种各样的话题。
我了解了巴学姐,巴学姐也了解了我。
那每每见到她的微笑便会发作的痛楚,也变得不再强烈。
只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开口向她揭露我们之间的曾经。
#2
1
周末结束了之后,义务教育也毫无偏颇地关照着魔法少女们。佐仓同学曾经说过“学校什么的根本没意义啊”,她一定是说对了。
尽管如此,我仍然是照常前往学校。上课,和班里的同学聊天。
为了失去这一切的圆。为了曾经梦想着这些的过去的自己。
「早上好,焰。麻美好像有精神了呐」
一大早,刚出家门,QB就仿佛是一直在等着我一般突然出现了。
「算是托你的福吧。……这个周末魔兽好像没出现,是不是可以认为之前那一波高峰期已经过去了?」
「很敏锐呐。关于这件事——」
一直走在边上的QB,故作姿态地蹦到前面。
「上一次你们把魔兽打倒之后,见泷原的瘴气就消失了」
「……消失了?」
瘴气是人类的负面的感情。那种东西竟然会消失,绝不可能。
「不过,说是消失了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了。瘴气仍然在发生,只是在成为魔兽之前就不见了。」
「……这个,应该怎么理解?」
「我们也是一头雾水。这种现象还是第一次碰到,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又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完全没有头绪。」
不知道是否出于困扰,QB的尾巴弯曲成了问号的形状。
不过,之后它却是话锋一转,抬起头,用明亮的语调说道。
所以,焰——
*
「久等了,晓美同学」
放学后,和巴学姐约好了在电梯口见面。
「不会,我也只是刚到而已」
「……呼呼」
「……有什么好笑的么?」
「是说啊,刚才的对话,不觉得很像恋人的感觉么?」
「别说傻话了赶紧回家了喂」
「好——」
只有两人互相作伴的回程。特意放慢的脚步。
——焰。魔法少女要放假了」
这句话,让我是多么的惊讶啊。
「……你在开玩笑么?不好意思,我可笑不出来」
「听起来很像玩笑么?如果是这样的话还请容我修正啊」
像是故意一般,incubator叹出一口气。而我对于它这故作姿态的习惯总是喜欢不起来。
「不用了。魔兽没有了的话魔法少女也就没用了——就是这么回事吧?」
「虽然你的遣词造句让人有些在意,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反正你们也对去其它城市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吧」
算了,就这样吧——我结束了这个话题。
「目前这段时间,魔法少女就放假了。虽然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不过还是好好享受普通人的生活吧」
「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调查到底发生了什么呀。那就这样了,祝你有个愉快的假期。代我向麻美问好。」
「……今天早上的事情。巴学姐怎么想?」
迫近傍晚,我坐在河岸边的长椅上,把QB的通知告诉了巴学姐。她掺杂着叹息应和着我的话,陷入了一时迷茫的沉默。
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在她作为魔法少女渡过的这两年?三年?或是更长的岁月中,被迫放弃了其它所有的一切。面对着突然被交到手上的“普通”,自然是会不知要如何才好吧。
「……总之慢慢想着,先回家吧」
之后的事情有的是时间好好思考。却就在我这般提醒她、想要站起身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把目光直直朝向转过身的我,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如是说到。
「晓美同学,有个想要和你一起去的地方。」
*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金属互相摩擦咬合、有规律地发出令人不快的声响。在刺入耳中、直在脑内回荡的声音,宛若是踏上死刑台台阶的脚步声。
「……巴学姐……为什么,要做这种……」
「嘘!别说话,很危险的……来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
过山车从数十米的高空直降而下,却又马上直线上升,转过弯又像钻头般旋转起来,比皮艇河流更激烈的天翻地覆,画着螺旋状的曲线再次迅速坠落,穿过打上彩灯的喷水池之后再次攀升入空描绘出巨大的圆。
在渐暗的夕阳中她发出了阵阵娇呼,我坐在她身边的,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逐渐失去意识的大脑中,又突然想起曾经体弱多病的自己。
「啊——好爽!好啦!下一个!下一个!」
「……等、……巴学姐……休息下……」
「不行!离闭园只有一个小时都不到了,才没有时间休息喔」
她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甚至祭出了丝带捆绑,把我拖向了下一个地方。接下来的目标是,自由落体。
身处地上五十米的高空,望向她的侧颜,我想到。
只是消灭魔兽的生活,该是有多么美好。
*
太阳已经完全没入地表,以提灯为模型的街灯微微有些眩目。
「觉得怎么样了?」
坚硬的长椅直接戳触着骨头,躺在上面的感觉不用说也知道实在是谈不上良好。
「……超糟糕的」
「……对不起。一个人玩得那么疯」
低垂下眉眼的她,表情一定和这空间格格不入吧。
「……开心么?」
「欸?」
「我说你,开心么?」
「……都不记得上一次像今天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了。你看,连喉咙都喊哑了」
「那么,就好。」
「欸?」
这种话,才不会再重复一次给她听。
闭上眼,把身体侧向另一边。
「是说……晓美同学,有恐高症么?」
面对突然的问题,还转不过来,一下有些弄不明白问题的真正含意。
「没有,并不是,怎么了……」
「真的!?」
话音刚落,巴学姐就把手掌啪地合拢,低下脑袋。
「拜托了!再陪我玩最后一个!」
还不忘细心地添上一句——这次不会突然掉下来也不会骨碌碌转的。
至于我,早就已经做好了今天舍命陪她到底的觉悟了。
「……没时间了呢。赶紧吧」
当然不会拒绝。
「好棒——!」
她牵起我的手,像是孩子一般欣喜地跑了起来。那个背影,简简单单地就让人把一整天的疲劳忘却掉。
「太好了,赶上了……千钧一发呢」
「嗯。跑成这样还赶不上的话,可是要不甘心到死了。」
在离售票结束只剩2分钟的时候,在明显已经心不在焉的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我们乘进了摩天轮。
吊篮缓缓升空,在大楼林立的街区中闪烁的霓虹逐渐变成了发光的彩粒。遥远的见泷原的灯光,和澄徹的星空混在一起,一直漫延到地平线上。
没有了瘴气的世界大概就会是这样绮丽的吧。在心中浮现出了如此的想象。
「我们的城市……好美呢」
想要让目光闪耀的她开心——不自觉地这般想到。
「嗯,……由我们来守护的城市」
今天,还真是不像自己的一天。
*
和巴学姐分别,一个人踏上了回家的路。虽然略略体感到凉意,却还不至于让人颤抖,季节的变迁也已经能让身体察觉。由于连续不断的紧张状态而略微僵硬的肌肉,却不可思议地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一定是因为,这特别的一天即将结束而带来的感伤吧。一边抱持着这与自己形象不符的悲春伤秋,一边走在归途。
「晓美同学,今天真的很谢谢」
当吊箱跨过顶点即将下沉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她忽然改变了态度。
「多亏了你,今天过得超开心的。因为已经觉得不可能还能再体验这种普通的快乐了,所以真的很开心。真的很谢谢,嗯。还有……要你勉强来陪我,真的很抱歉。」
一口气说完这些,她深深地低下了脑袋。看着她的样子,不自觉地发出了叹息。
「……巴学姐,把脸抬起来」
偷偷地抬眼瞄向我,一边战战競競地抬起了脑袋。像是做了恶作剧之后等待母亲训斥的孩子一般。
就算先入为主也给我差不多一点。
「是说还想请巴学姐不要误解了。」
「……啥……」
虽然这样可爱的她,也很有趣……不过,果然最适合巴学姐的表情果然还是笑容了吧。
「我今天,也很开心啊」
想要说什么却没出声一般,她傻傻地动了动嘴。好有趣。
「……骗人」
「才没有骗你。昨天也说过的,我从小就身体很弱、从来没来过游乐园这类地方,今天算是实现了以前的一个梦想吧。……所以说,我这边才是要说,谢谢你。」
好像,还没完全相信的样子。
「……真的?」
「真的」
「但是,晓美同学完全都不笑的……」
「长了这么这张脸而已」
「还拉着你去玩那些吓人的,害你身体不舒服……」
「给我好好反省」
「……开心么?」
「嗯,很开心」
「……真的?」
「……还真是听不懂人说话啊。我在说——今天一天很开心,谢谢!」
这于我还记忆犹新的抱怨,即使她已经不记得了,我仍然抱着报复的心思说出了口。
她反复眨动着双眼,整个人的心神像是不知道飞去了什么地方。正当长时间的沉默令我都感到不安起来的时候,她从视界当中消失了。
「喂等下,巴学姐……!」
取而代之的是在眼前铺展开去的见泷原的夜景,以及在视线的角落中,她的背线还有垂荡着的卷发。
「能不能把我放开……」
「不能!」
她像孩子一般大声地喊到,加重了拥抱的力道。
甜甜的体香。
柔软的、温暖的将我包裹起来的触感。
「是说晓美同学,总觉得……」
一阵乱气流刮起的风,胡乱地撩动着头发、让我的停下了脚步。已成习惯地把凌乱的头发拨向背后的时候,她的余韵在一瞬间扩散而开。
(是说晓美同学,总觉得,如果我有姐姐的话,可能就是晓美同学这种感觉吧……)
还真巧啊。
(……不可思议呢。明明我才得是作姐姐的那一边,却总是在晓美同学面前一不注意就会开始撒娇了。)
我也是觉得,你就像那种总是让人操心的姐姐的感觉。——如果把这话说出口的话,她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没有瘴气的城市中,抬头看去,星光高挂,月色柔和。
带着这甜美的想象,我又再迈开了脚步,然后这一夜就这样溜走了。
2
我一定是有些,高兴地忘乎所以了。
「真是对不起呢……让你拿这么多东西……」
「……比起道歉,你要做的是反省自重」
只是,很开心
两手满满当当地抱持着购物袋,周围的人向我们投来的目光让人有些不自在。虽说周末的傍晚,在被归心似箭的行人们挤满的电车内,被这样看待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蛋糕,没事吧?」
「……你就祈祷它没事吧」
仅仅是三站而已,却让人觉得无限的遥远。
游乐园的那天之后,放学后就成了两个人的时光。
逛着夏季特有的商品,看看泳装、找找内衣,吃吃蛋糕自助,进口商品店,家庭餐厅,咖啡厅……每天每天都马不停蹄地逛着,仿佛时间总是不够一般。
然后今天到周六了。
「我回来了——……啊啊,累死啦——」
逛了一整天的街,直到把自己弄得腰酸腿痛。
「打扰了。冰箱借用下噢」
小心翼翼地把在有名的店家买到的水果挞放好,一回神发现巴学姐站在了背后。脸上正带着不明所以的笑容探头探脑地看着这边。
「……怎么了?」
「晓美同学,是不是差不多可以不说‘打扰了’,改口说‘我回来了’?」
那让人摸不清本意的笑容,正转变成大大的笑脸绽放开。
「去买晚饭吧?」
「真是的。……说的也是,趁还没有不想出门之前赶紧买好吧」
晚饭怎么吃,吃外食还是在家吃,吃什么——聊着这样的话题,我们再次走出了家门。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
「我吃饱了」
「多谢招待。我去把碗去掉。」
「那种事情我来做就可以了,好好休息着吧」
「不,至少这点事情还是让我来帮忙吧。而且……嗯,你把那堆袋子收拾下吧。」
「对不起。那么,就拜托你了噢」
目送垂头丧气的她开始整理战利品之后,我在水槽边打开了龙头。在视线角落里静静躺着的小锅中盛放着还剩不多的锅底。是略微偏浓的蕃茄锅,明天可以吃上好吃的意式调味饭了。
(果——然吃火锅的话还是蕃茄锅底最强啦!)
(笨蛋杏子,你根本不懂清汤锅的魅力!)
(豆乳锅之类的也很好吃呢。啊啊,吃好撑)
(豆乳,很不错的感觉呢……晓美同学,谢谢你帮忙洗碗啦)
(别在意,好好休息着)
那是,第几周目的事情呢?
只是最后,还是没能让奇迹实现。
一遍又一遍得回想着,似为希望,又若诅咒。
比起以前容量已经大大变小的锅,也一定诉说着这样的情绪。
——『变寂寞了呢』……
「晓美同学?」
在水槽中坠落的玻璃杯,发出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破裂成片。
「啊……对不起……」
「没事的,别在意。……啊,等下。我来收拾吧」
她用熟练的手法把摊开广告传单,把碎片挑拣了出来。
「抱歉吓到你了。因为叫了你也没有反应的关系……」
我只是站在一边,出神地看着她的动作。
「对不起。……稍微,走神想别的事情了……」
叮叮铛铛地,碎片开始堆积了起来。
「关于圆同学的?」
她没有停下手,仍旧是垂眼对着水槽。
「不,不是的。」
我对着她的背影这么说了。
「……是么」
并没有撒谎。
「是说佐仓同学,真的是很能吃呢。今天再次真切地体会到了」
但也并不是真话。
「呼呼,真是呢……」
叮铛、叮铛。
碎片仍然在堆积着。
「啊!」
她吸了一口气,指尖渗出了血液。
「划到了」——她苦笑着摸着手指,红色掺杂着水滴下。
「急救箱呢?」
「在床头的小桌上……抱歉,让你多操心了」
什么操心不操心的。
她用毛巾裹住了指尖,我则快步赶向了卧室。比起会客厅,卧室是一间氛围更加沉稳的房间,借着客厅的灯光找到了急救箱。拿起之后,却发现了刚才落在急救箱影子中的体温计正躺在床上。
虽然之后再收拾起来也可以,不过为了以防忘记还是出手捡起了它。
突然地,一张放在枕边、已经稍稍泛黄的照片闯入了视野。
这张照片,还是第一次看到。
「会稍微有些痛噢」
用棉签沾了些消毒液。
「嗯,没关系」
她的表情略微绷紧了,不知是因为刺鼻的味道、还是因为疼痛。
在细小的伤口上,绑上了同样细小的创可贴。她的手指,明明已经扣动过成百上千次的扳机,却仍然一如既往地柔软。
这意味着,我现在在做的行为其实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呼,谢谢啦」
但同时也意味着,我现在在做的事情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本来就是我的错。……对不起」
「真是的,就当是彼此彼此啦。好吧?」
她的手攀上我的指尖。仅此而已,却觉得郁积在胸口的东西消失不见了。
「……嗯,浴室的水好像也放得差不多啦,你先洗吧」
「真的可以让我先么?」
「当然啦。……还是说——……想要一起洗?」
「那我就先洗了」
「真是的,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关系……啊!那么,穿泳装的话怎么样?反正是一起买的,这样就可以了吧?」
「……就是因为是一起买的,才很有问题。那么,我就依你之言先洗了」
一边顶着她的抱怨,一边关上了浴室的门。
现在就入浴好像有些浪费。倚靠在门上,想到这一点,我露出了一丝苦笑。
*
「一直都让你睡沙发,真是抱歉。」
「哪有的事。连被褥都麻烦你帮着铺好了,比起医院的床已经舒服多了啊」
「还是不肯睡到这边来么?」
「不了,还是容我拒绝吧。实际上,我睡相很差的。」
「真是的,那么害羞。寂寞了的话随时过来噢」
「……铭记在心」
泡过澡,享用过红茶和蛋糕,聊着天,回过神来却发现日历已经到了新的一天、已然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巴学姐在床上睡。我则在沙发上铺好了被褥。并不是说客气话,确实睡得很舒服。
「那么就这样啦」
她拿起小桌的上的遥控器熄掉了房间的灯。
只是,房间也并没有完全变暗,昏黄的橙色小灯仍然亮着。
「……那个,晓美同学……可以么?」
「别在意。我就算亮着灯也完全可以睡的。」
「呜呜……真是抱歉,身为前辈真是太没出息了。」
她说过她在没光的房间里睡不着。
在以前的世界里,并没有这种事。我还记得,在熄掉灯光的房间里,借着月光,我和她还有圆三人一直聊天到天亮。那时候……是还坚持着所谓可靠的前辈的形象么?所以说,现在不同了?
还是说,有别的理由么?
如果是的话,是什么样的理由呢?
「那么,晚安」
不,理由这种东西,只要是个人都会有数不清的理由。
「晚安」
我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如此。
钟表的声音。
衣服摩挲。
呼吸。
「……晓美同学……醒着么?」
巴麻美。
「……嗯,还没睡」
「真的?那么就稍——微一会儿就好,能聊一会儿天么?等到困了就好」
她只把脑袋和手指探出被子,大大地睁着眼眸。
「……陪你一会儿吧」
看来,夜晚还要再持续一会儿。
「好棒——,那么就……啊,今天白天的那家店里啊……」
十分钟。
「但是呢,对了对了……」
二十分钟。
「还有啊,虽然是我瞎猜的啦……」
三十分钟。
「发现了么?是说那个啊其实是……」
四十分钟。
「说起来,那边的杂货店……」
五十分钟。
「晓美同学怎么想?总觉得……」
……一个小时。
在逐渐朦胧的意识里,我想起来了。
想起那天晚上,让我和圆睡眠不足的犯人,就是她。
「……是说,已经要睡了?」
虽然她的声音借着深深的寂寞感,充分传递着不舍的信息,不过对于身负一整天疲劳的我来说,似乎没并有什么效果。
「……抱歉……好像,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是说,为什么她这么有精神啊。
「……说的也是呢……谢谢你陪我聊天啦。……晚安」
「嗯……晚安……」
连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听不清了,然后意识就模糊了。
好像,听到了什么。
但是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
橙色的视野。
陌生的房间。
因为吃惊而稍微清醒的意识,总算让自己明白了这里是巴学姐的卧室。
时钟已经跨过了三点。从睡着到现在,两个小时都没到。
听到客厅里传来了水声的同时,察觉到巴学姐的床上是空的。
忽然地,想到了那张照片不知道被放到哪里去了。床上没有看到,小桌上当然也没有。枕头下面?抽屉里?不管是放在哪了,总之是不愿把那张照片示于人前的意思吧?
那张,她、还有她双亲的合影……
察觉到门打开的动静,出于本能地不自觉开始装睡。即是出于或多或少地负疚感,也是想到如果聊天再开的话大概又要过不少时间。
明显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进到室内,慢慢靠近。
但是,意外的,却在沙发边停住了。
细细地听着响动,只传来柔软的衣物摩擦的声音。好像在我身边蹲下了身。
即使装作睡着的样子,在紧闭的眼睑内侧,她的存在却正被放大着。到底这点演技能不能瞒过她呢。压抑着因为紧张而似乎要急促的呼吸。……要忍不住了——正在这时候。
她把毛毯重新轻轻地盖到了我的肩上。然后温柔地抚摸过我的头发之后,她安静地回到了床上。
然后,卧室再一次地被笼罩在了静寂之中。
这并无深意的动作,却在我心中激起了回响。
翻过身,微微睁开眼,牢牢地把目光锁到了她的身上。
雪白的肌肤,红润的脸颊,温柔的轮廓,微微下垂的眼角点缀着圆的眼眸,挺立却不会过高的鼻,形状和颜色都匀称齐整的唇,柔顺的颈项,以及被毛毯遮盖住的女性曲线。
她与照片里的女性是如此相像,几乎可以用如出一辙来形容。区别仅在发质,她卷曲的毛发与那名女性柔顺的头发截然不同。那一定是来自与边上那位男性吧。
以及,是的,照片中男性的笑容,与这次假期中她无数次展现出现的快活的笑容也是毫无二致。
略微泛着旧的相框,她与她双亲的合影。
在那个与此处不同的、不知现在哪里的房间里,五官比现在都要幼小一圈的她站在沙发上,腰间盘着英雄角色的玩具腰带、摆着故作帅气的姿势。位于她左边的父亲,像是在和她较劲一般也戴着同样的腰带、摆出同样的姿势开口大笑着。她右边的母亲则是把双手交叠在腿上坐在沙发上,流露着幸福、又带着些困扰的神情微笑着。
不管是谁、哪怕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这幸福的一家曾经渡过的每一天,强迫几乎就要奔走的思考停下,再次翻转过身、闭上了眼肯。
剩下的,只剩悲伤。
但是,我又有什么能做的呢?
睡意,再次无情地迫近了筋疲力尽的身体。
我?
能做什么呢?
*
我,看着自己。
坐在攀升的吊篮中的自己,虽然意识确实就在那处,但视线的焦点却在远方的某处。
窗外,和那天同样的明灭的夜景,以及更缀满星星点点的夜空。
在无垠的地平线处,两川银河倾泄而下。
把目光转向室内,发现有人坐在对面。只是在完全黑暗的此处,完全认不同对方是谁。
『请……』
似乎在说着什么。
『请帮……』
只是只是、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拜托了,喔……』
伴随着那声音,世界也改变了颜色。仿佛是夜晚逆转一般,黄昏的橙黄色扩散开来,吊篮中只却只剩我形单影只。见泷原的景色反射着夕照,仿佛是、火焰的海洋。
『————!』
……到底是什么呢?
『不——!』
有声音传来。而且,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呼喊。
『不要——!』
即使堵住耳朵也没有作用、令人感到刺痛的呼喊。
『求你了——!』
景色慢慢染上了赤红色。
『——都给你!』
仿若是燃烧一般的光闪现而过,刺进了眼睛。
「求你了!不要!」
世界改变了。
昏暗的橙色。
不、不对。这里是,巴学姐的卧室。
「救救我!不要!不要——!」
所以说,这,不是梦。
「求你了……不要!不要啊!」
这声音,则是从来不曾耳闻过的、巴学姐的尖叫。
在床上,巴学姐正发出被恶梦折磨的呻吟,毛毯落在了一边,她正紧抓着床单扭动着身体。
「不要……!不要!不要——!」
「巴学姐!醒醒,巴学姐!」
揽住她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着。
立刻睁开双眼的她只是露出失神的表情,仿佛人偶一般无力地坐起了身,不停地眨动着失去焦点的双眼。
脸上浸染着泪痕,眼泪却仍然不停地流淌着。甚至不知是不是破了伤口,连唇角都能看到丝丝血色。撩开贴在脸上凌乱的头发,柔软的皮肤因为摩擦被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晓美……同学……?」
她的手掌轻笼上了我的脸,摸索着轮廓,拇指按在唇上,顺沿而上抚到了鼻梁上,再依着眉间的眼线,拨开了缠在耳边的头发,然后把手指贴在了额上,如同盲人一般确认着我的存在。只是即使她的瞳紧紧地盯着我,双眼的焦点却好像是合在了另一个世界一般被虚无的黑色所笼罩。
这样的她、以及略显粗暴的手指的触感都让我困惑,但仍然伸手试着拭去了她眼边的泪水。在一瞬间的颤抖之后,她的瞳孔终于聚焦在了我身上,映出了光。
「……晓美同学」
她用双手捧着我的脸,望着我的双眼深处。
「嗯,是我……巴学姐」
话音刚落她的表情便再次扭曲,泪水漱漱地掉落下来。
「……呜……呜唔……」
颤抖的喉间泄出的呼吸,触及到同样在颤抖的唇,带起了不规律的晃动。
「……嘤……呜呜……」
似乎有什么梗在喉咙一般,无法成声的不明晰的杂音,听在耳中却仿若是她心中的堤坝决溃的破裂声。
然后,终于还是来到了这个瞬间。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因超过界限而崩溃的堤坝一般,她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尖叫,一边瘫欢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拥围在肩上的双手、在颈间晕染开的温热泪水、轻触在脸颊上的头发、刺在耳中的哭泣声、我一边感受着这一切,一边在这如若永恒的时间中,只是、只是用力地把她拥紧在怀。
3
她呡过一口热牛奶,然后就好像是已经喝够了一般静静地把茶杯搁置在一旁。
我为她在伤到的唇上涂上软膏,又在她肿起的眼窝抹好了油。
「……谢谢」
「不用客气」
她的声音完全沙哑着,我则是故作自然的态度回应她。
「总觉得,一直在给你添麻烦呢」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指让我提行李的事情么?」
音色、沉默、喘息、余韵、视线、身体的移动、手部的习惯动作,每个下意识的行为中都潜藏着我的愿望。
「呼呼……那件事是真的很抱歉呢」
她若无共事地微笑着,让人摸不清到底是否真的在道歉,也摸不清是否已经察觉到我的愿望。
偷偷瞟向时钟,时针正刚刚跨过四点。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好么?」
这一瞬间,我忘记了掩饰伪装。
「告诉我……拜托了」
把半腾空的脚挪到床上,上半身向前微倾,摆出尽量方便倾听的姿势。
她也盘起用毛毯裹起的脚,把手轻放在膝盖上,把脸仰向天花板闭起眼,反复着掺杂着颤抖的深呼吸。
气息渐渐安定下来之后,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低下脸、慢慢地睁开了眼、终于与我视线相交。
然后,仿佛以此为开始的信号一般。
「……最早的时候呢……」
夜晚,还在继续着。
*
「……最早的时候呢……最早是,美树同学离开那天的晚上」
想起来了。对于我来说,那是世界重新诞生的一天。
「那个晚上,做了梦。我坐在客厅里,桌上放着两杯红茶。对面坐了一个人……但是不知道是谁。虽然问了她,但是那个人只说『快离开』,……我觉得很悲伤,想要留住她,但是身体却动不了……然后,那个人就离开了」
没什么稀奇的吧?——她的微笑中透露着无力。 嗯,我回应着。
「没错,就是这么平淡无奇的梦。但是……」
她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说法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一般,衣物摩擦的声音掩盖了不安定的沉默,她的手指在毛毯上抓出褶皱。我把手叠上了那双手,而她泛着体热的指尖缠上了我的手指,喃喃着“谢谢。”
「第二天的晚上,佐仓同学也当着我们的面前离开了,那之后更加……能帮我把那边最上面的抽屉打开么?」
保持着右手仍旧牵着她的姿势,用腾空的左手打开了抽屉,里面躺着那个照片架。
「那个……请让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父母」
为什么要用敬语?——咽下了这琐碎的疑问。
「实际上,刚才拿急救箱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过了。虽然不是故意的,不过很抱歉没有坦白。」
「啊啦,这样么?明明问我一声就好了嘛」
「但是,如果是你不愿说的话……觉得大概是很敏感的事情……」
「啊……说、说得也是呢。……那个,并不是特意藏起来的。怎么说呢,该说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么、TPO什么的,各种各样的原因啦……你明白的吧?」(译者注:TPO,Time(时间)、Place(地点)、Occasion(场合)。)
总觉得大概能明白她这么慌乱的原因。
「别在意。果然,是很敏感的事情吧」
再次仔细端详着这张照片,映在眼中的依然是幸福地欢笑着的父母和女儿。
「……真的是很出色的家人。觉得只凭这张照片就可以感受到你父母的人格魅力。」
把照片还给她之后,她微微眯起双眼,手指抚在照片上,似乎在透过薄薄的玻璃框寻找着什么。
「谢谢。真的……是的、我呢、即使是现在我也仍然爱着爸爸和妈妈。所以,当他们两人出现在梦里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滴答——眼泪坠落到了玻璃上。
「真的像傻瓜一样……之后他们很快就消失了,从那之后,每当我睡下,都会梦到爸爸妈妈、美树同学还有佐仓同学去了远方,而我总是哭着醒来」
她没有擦去泪水,只是任其流淌着。
「晓美同学又回到我这里的那天,没有做梦。之后的那天、再之后的那天,也都没有做梦……真的,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但是……」
她再一次陷入了不知如何表达时的那焦躁的沉默。她一度已经松开的手指,又再一次摸索着,重新用比刚才更大的力气握住了我的手、泪水不知疲倦地流着。而我,仿佛被感染了一般咬住了自己也开始发抖的嘴唇。
「到了周一,又开始做梦了。舞台是……嗯,是个好像是茶点之国一般的地方,然后所有人都在……晓美同学?是不是最好……不要继续了?」
我似乎把那无法掩饰住动摇,彻底地表现了出来。
甚至忘记了对她的话进行回应。
「……不,没关系。请继续,拜托了」
「……谢谢。……在梦里呢……幸福好像转瞬即逝一般。魔兽突然出现,向大家开始袭击。我虽然想着必须要战斗,却无法变身成魔法少女,只能看着眼前的一切尖叫。然后大家就都不在了。最后视野里到处都是魔兽,接着就醒了。」
她语气平淡,流畅地陈述着。仿佛,这是她的义务一般。
「醒来以后就觉得,『必须要战斗!』……,可以和谁呢?明明已经没有可以战斗的对象了,哪怕是占领别的魔法少女的地盘,也只是让她们承受和我一样的悲伤而已。更根本的问题是,这里已经没有需要我守护的东西了。」
字眼不受控制地一个接一个地飞速地往外倾泄,似乎是被谁追赶着一般。
「我知道再怎么纠结也已经没用了。所以,也试着干脆就这样不在多想了。梦也好、现实也好,全都忘个干干净净好好享受……从那以后,每天晓美同学都陪着我,真的是开心到让我把一切都忘掉的每一天。真的……真的很开心。但是,你明白的……」
但是,就好像勉强奔跑地双腿一般,崩溃的那一刻也迅速地到来了。
「一旦只有一个人……到了晚上,真的,就不行了。好害怕,但是就算再害怕也好,也觉得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想着这些,然后……就算向爸爸、妈妈祈祷……就算像他们祈祷……果然还是、没用啊……」
好像是回到了照片里那个时候的女孩子一般,她满面泪水,不停地呜咽着。
「但是……呜,想到、如果是和晓美同学一起的话大概就……可是、可是啊……不对、不是那样的……对、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屈服了,我也屈服了,那个瞬间,我牢牢地抱紧了她。
她,躲在我那并不可靠的怀中。她、仍是身处奇迹和魔法都无法进入的心之牢笼里的少女,至今未曾改变。
傻瓜。我的思路系绕在我怀中颤抖的她。
这个人,想要用自己的战斗来守护所有的人……不,准确地说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战斗来守护一切而生活至今。
仔细回想的话,自从与她相遇的最初那一天起,她就不厌其烦地为了在战斗中保护我和圆、一遍又一遍地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即使是面对那个魔女之夜,她也为了保护见泷原而只身一人挺身而出。
这一定是因为,她曾经被守护过的关系。
但是,不过是在身临死亡之渊之际祈求『救救我』而已,又有谁可以苛责?奇迹并没有给予她选择的余地。
可是,她自己却一直苛责着,因为只祈求了自己的生命,而没有拯救原本可以获救的父母,她为此一直自责至今。这罪责感,侵蚀着她的心灵。
不知对于她而言,是不是战斗本身就是拯救?是不是想通过赌上性命的战斗,来赎清只有自己得救的罪恶感?宛如照片中的少女所憧憬的英雄那般、自我牺牲的生存方式。
可是英雄面前已经没有了敌人,即使如此还是期望着保护那些未曾谋面的人。明明自己早已超过了承受界限、只能哭泣着、尖叫着。
真是个,傻瓜。
但是,我却是,比她更傻。
甚至没有发现她已经几近极限。
而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到底用什么话来安慰她。
(不要再自责了。谁也不会恨你的。你哭的话,你的父母亲会伤心的。你要做的就是拥有自己的人生。我也不想看着你痛苦的样子。你实在是个太温柔的人。我会在你身边的。所以已经没关系了,来,把眼泪擦掉。)
能想得到的,只有那些用来救场的毫无价值的套话。
尽管可以做到完美的理性分析,尽管可以说出像模像样的大道理,却完全找不到真正能够表达我心意的词汇。这般寂寞,如此空虚……何等的,弱小。
结果,从在医院的病床上憧憬着外面世界、到和圆初次相遇的那一天,甚至又把那恶梦般的一个月循环反复之后,我仍然和最初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呐,圆。对不起。我、果然,好像还是成不了帅气的自己。甚至连唯一的、重要的前辈也守护不了。
呐、巴学姐。对不起。我,明明打算着想要好好的面对你的,却好像还是哪怕一眼也好、真正地看向你。真的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才好。……真的,对不起。
滴答、一滴泪珠坠下、落在她的后髻、滑下了她的颈间。
我慌张地抹掉颊上的泪水,却还是为时已晚。
「……晓美同学?」
避开她的视线,我把脸扭向了一边,可还是无法掩饰这突然涌起的情感。
「……在哭么?」
「……没、有」
用否定来肯定,我几乎可以说是窝囊的方式发出了自己的信号。
「……为了我……在哭么?」
「……不、是……我,什么都做不到。……对不起……」
我怎么有资格说自己是为了你。
「我……完全不了解巴学姐……也没能察觉你的烦恼、你的痛苦……就算是现在、也是……什么都……真的,对不起……」
明明想要守护的、明明根本不是自己哭泣的时候、明明根本不该示弱的。
看,那个少女,又把自己的身姿藏到了她的表情之后,又恢复成了那个前辈。
「……对不起。……让你困扰了呢」
她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温暖的手,但是,不是这样的。
又要,由你来给予么?自从相遇的那天起,都是由你一味得付出。明明我一路强夺、终于轮到由我来奉献给你的时候,我却、还是只能站在索取的这一方么?
呐,巴学姐。我,真的有好多好多东西想要给你啊。
「……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热的可以喝。稍微等……」
「等下!」
我冲动地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想要站起身的她、死死不放。
「……怎么了?」
比起被出乎意料地抓住、又被大声喊住的她、我却更加吃惊。在耳边回响的声音就好像不是自己所发出的一般,回过神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伸出,只是,在牢牢握紧的手心里,她掌心那柔软的触感,是真实的存在。
「想要喝点什么么?」
只是觉得不能松手。感到如果松开她的手,那就再也无法待在她身边了。
如果,任她只身穿过那扇房门的话,那她心将被再度锁上。而我,则一定再也无法,重新打开那扇门了。
虽然没有任何道理,甚至是有些愚蠢的,但是却确信一定会那样。
「……晓美同学?」
只是,如果、这掌心所维系起来的不稳定的联系、这一条勉强维系起她和我之间的线索,真的是一时冲动的话。
如果之所以指尖能够掠过此前一直躲在理性之后从未试图进入的世界,正是因为有那么只是一瞬之间委身于冲动的话。
「……我留在这里更好么?」
那我也不需要再犹豫、而只要遵从冲动。
「……请留在这……不,请留在我的身边。……请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说出口的,几乎是会被误解为爱的告白的话语。
「……我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永远」
曾经一度想到过却又被自己否决的那平凡无奇的词句中、最为平凡无奇的话语。
「只要你希望,我愿意永远在你身边」
但是,就是这样平凡无奇的词藻,简单易懂的在胸中沉淀开。
「请让我留在你的身边、请让我保护你」
一度淤堵的胸口,终于逐渐明晰了。
「就像你一直保护我那样,我也会保护你」
在比起刚才略微清澈起来的眼中,映照出的她果然仍然是那个出色的前辈,却也同时是那个经历着苦痛而生存着的少女,然后,是我重要的人。
「……如果你需要一个生存意义活下去、需要你作为魔法少女的生命的意义话,我就来成为那个意义。所以,请你成为我的意义。」
在曲折多弯的途中,我懂了很多、失去了很多、在这循环往复的终点。
现在,一句再平凡不过的话,将我唤醒。
(想要、)
这股冲动完成了它的使命,伴随着深呼吸逐渐逝去。风暴之后,留下的是平静到令人惊讶的心。
我还记得这个感觉。正和那个时候、和向圆坦白一切的时候是一样的。和抛弃了那个不断隐瞒、不断犹疑、不断逞强、『帅气的我』的假面之后的时候是一样的。
只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一切或许不过是我的自我满足。
没有对刚才的只言片语做任何补充、也不对一味狂奔的情感作任何解释,只是擅自地揣摩着她的内心世界,然后吐露出口的是,互相守护、成为彼此的意义,再渺小不过的依存关系。建立于矛盾之上的、沙上圆环。
但是,我能感觉到、正是这渺小的圆环,才是我的世界。我曾放弃过她,而这次将有我来将她守护到底。这既是赎罪,也是只要身为魔法少女便需要的、生存意义。
不敢说终于面对了她,或许我还会再次反复。但是,这份思念,既无迷惘、也无伪装。
(想要、守护你)
回过神的时候,晨间的柔和阳光已经进到了房间里。穿透过窗帘缝隙的光线经由象牙色的壁纸反射,如同空气一般将我们包裹起来。
她湿润的瞳孔中交织着真挚的光辉,无保留地望着我。没有拒绝、没有含混,只是把目光一直送到了我的心中。
也正因此,即使当她的双唇间如同耳语一般开始流淌出言语,我仍然能够不畏惧地触碰着她。
「……这样的共存关系……被佐仓同学听到了大概会生气呢」
她微微眯起双眼,似乎在告戒我一般。
「而且……我,很厉害哦。虽然这么说不好,不过要我让你守护什么的……」
把头发撩拨到一边的动作,一定是故作姿态。
「而且,怎么说呢……」
她挺直了背、牢牢地盯向我,然后用力地、更用力地用两只手握紧了我的手。
「可以、相信你么?」
为了,不再让悲伤再次飘荡在她的双瞳中。
「是的」
我,把在胸中沸腾燃烧的所有热情都交付在了这只有两个字的答案上、这无论如何理解都只有一个意思而绝无误解的答案上。
「真的会、陪在我的身边?」
「是的。我和你约定如此。」
「……约定……那么,请听我一个愿望,只有一个」
她稍微有些踌躇着,然后。
「……要陪我到、最后哦。」
『最后』。仿佛是诅咒般的、发音。这是个只要想像那个瞬间便会感到眼前铺展开无边黑暗、全身颤抖的词汇。
「……虽然、不想去想那种事情。……但是」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已经决定要面对你。如果你恐惧孤独,那我就起誓牵着你的手到最后一刻。
「我和你约定。在你被圆环引导之前,直到那个瞬间为止,我将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这就是、没错。
所谓的最后一瞬。
「……呼呼,真没想到晓美同学会……呐」
「……不满么?」
「不是,怎么可能!只是,总觉得晓美同学……我这么说不要觉得不舒服噢。总觉得晓美同学、虽然只是隔了薄薄的一张纸、却好像是在别的世界里一样……所以、嗯,很开心。很开心的」
是么,开心……嗯。很开心啊。
像是在和自己确认,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她用几乎不可耳闻的声音轻语着。而她的笑容,仿若是在被父亲拥抱着、又好像让母亲帮忙梳着头一样,让人感到这一定是最棒的瞬间、让人感到她就算稍微幼稚一些也很好。
「确实……可能那就是最后一瞬了吧」
「嗯、所以说……再让我多问一个问题、可以么?」
不过,那略显幼稚的她马上又再度隐去,再次回到了那个成熟稳重的她,向我提出了问题。我则彻底安心下来,漫不经心地回问到。
「是什么?」
「圆同学的事情」
正被让人安心的幸福所包裹的身体,在一瞬间冻住。心脏扑通地猛跳了一拍,却能明显地感到全身的血色都尽退而……
她大概也察觉到了。交叠在我手上的双手、重新温柔地握了上来。
「吓到你了呢」
她直率地紧紧盯着几乎愣住的我。
「但是……总觉得、如果现在不问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听你告诉我了」
「……那要从、圆……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重新改变世界说起……」
「不。那是外侧的故事。我想知道更中心的……我想知道我们的故事。」
「…………」
「我想听你告诉我,在那个世界里,我、佐仓同学、美树同学……圆同学、晓美同学是怎么生活的。」
对我无意识中启口便想要逃避的话语不加理睬,她探入了我一直深埋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即使大脑不停运转想要寻找逃离的出口,她的目光却无声地断绝了这个想法。显然,临时伪装起来的冷漠面具也好、小聪明的谎言也好,都不再起作用。
……已经,没关系了噢。麻美学姐一定会原谅你的。
我听到了这阵耳语,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她』的声音,慢慢开启了我紧闭的嘴唇。
(——不好意思——不过我可不信任她——)
但是,干哑的气息却让我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什么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难以呼吸。心脏好痛。明明脑袋昏昏沉沉的,却只有那个场景无比鲜明。
(——大家——不是都只能去死了么!)
捆绑住身体的黄色丝带,好像连心脏都一起紧缠不放,然后,枪口,朝向着——
「晓美同学!」
回过神来,巴学姐在我的面前。但是,那身姿却是模糊不清的,周围如同是风暴一般喧嚣不止。
「对不起。……没关系,已经没关系了……」
巴学姐用几乎把我压倒的力气、不由分说地紧紧把我抱进了怀中。我才终于察觉到,是眼泪模糊了视觉、是狂乱的呼吸在喧嚣。虽然感觉不太鲜明,不过好像还耷拉着温温的鼻水和口水。歉意和害羞混杂在一起,只是感情的浊流却吞没了这些理性的思考,在她的衣服上晕染开。脏器如同被压缩到了一起,骨头仿佛是被捏碎成了粉末,剧痛弥漫了全身。
但是我却感到,这剧痛的中心、是比心脏或脑髓更深处的某处——如果它真的存在,在比肉体系统更高层次的构成我的某处、疼痛着。
「镇静下来。慢慢地呼吸,乖。」
那里,一定是心。感情的源泉。只是,现在,曾经守护着泉水的阀门已经崩坏,在体内的水分流出的同时感情也一起汹涌而出。泉水,本该就这样枯竭的。
但是,现在却没有。在本来应该已经空空如也的泉底,还残存着太阳般的赤红色。那东西、把仅存的感情蒸发掉之后仍得不到满足、连自身都溶成了灼热的液体,向外流淌而出。
「很抱歉勉强了你。我会等到你愿意说的……所以,嗯,已经没关系了」
它伴随着感情的浊流,从脑髓、心脏慢慢往上攀升,接触到外界的空气之后凝固,化为言语。
(没人听我的?)
这话透过血管在体内横冲直撞,冲起了全身的汗孔。
「……不听我的么?」
把那东西变成言语说出口之后,它通过耳朵再次进到体内、加速着思考的运转。
「……不听我的,谁都不听我的……」
「……晓美同学?」
甚至连她的声音都被吞噬,增加了体内奔流的力量。
「谁都、不相信我说的……」
「……我、相信的。我相信晓美同学的。」
「……没有!」
她的话语形成了微小的契机、如同投入湖面的小石子。虽然只是那样不足一提的小石子,却让勉强才把浊流压抑住的最后一丝理性分崩离析。
然后,漫溢成灾的是,那如同不断重复的恶梦一般一日复一日的记忆。
「谁都……谁都没有打算相信我!」
语气强硬的话语,让身体崩紧。僵硬的身体寻找着内部灼热的发泄处,把指甲嵌入了她的身体。但是她却只是瞬间颤抖了一下之身体后,就接受了我。隔着薄薄的衣物,柔软的肌肤和硬直的手指互相溶合。然后,这过于具有象征性的触感,把之前那股感情的浊流安静地包容了起来。
「啊……对、对不起!……我……对不起!」
在她的颈下,正好在锁骨的附近,渗出了血液。
「嗯,没关系的……晓美同学,意外地、还蛮有力气的呢……」
不过她却毫无介怀的样子,立刻又抱住了困惑的我。
「……有过、很辛苦的经历呢」
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了,她令人心安的温度沁入了我的身体。
「不用特意勉强去想的,不过呢」
这温暖,曾经于我太过奢侈的温暖。
「……请相信我。请相信我……这个想要守护你的、想要成为你的意义的我」
这温暖,已经决定与之面对的温暖。
「我喜欢你。比任何人都要喜欢。伙伴、战友,这些词都……不管什么词都不足以描述你对我有多重要」
我起誓将永远与之为伴的这份温暖,不知何时已经被我拥在怀中,不知何时已经把我温柔包裹。
「……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温柔、安心,诅咒也好、后悔也好、苦恼也好、甚至连理性和感情、也都如同魔法的感触一般溶解。
比阳光更暖热,比细碎的叶影更温柔,希望的温度溶化开去。
而我、也不再阻拦、只是放由心意任她涂写。
巴学姐。
其实、我。
我……
*
完全干涸的咽喉阵阵疼痛,珍珠色的光沁入瞳孔,在那个早晨,我向巴学姐坦白了一切。
那些时光中的一切——我们是如何相遇、又是如何亲密、是如何战斗、又是如何相互伤害的,我是如何放弃她、如何对她见死不救、又是如何背叛她的——都向她坦白了。
不应后悔。即使未来会被黑暗笼罩,我也必须面向前方。既然犯下了这一切的罪,那我就应该要有背负它们的觉悟。
只是,做不到。
察觉到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她的身边,数十公分的距离如同天涯海角。甚至连稍微睁眼偷看她一眼这样姑息的行为也做不到。
害怕。只是一味地,害怕着。
但是这也只是,只要稍微想一下就早就明白的事情。
在那个世界里,我活着的目标只有一个,拯救圆、拯救圆还有我自己,而为止放弃了一切。可是,在这个圆所拯救的世界里,我还活着。圆接受了我的罪过,连同那些罪过肯定了我的存在,可是她却没有留在我身边。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我一直害怕着,我害怕面对过去我曾经放弃的那些人,害怕把我犯下的罪过大白于天下。
而最让我害怕的是——那之后所降下的惩罚——失去重要的你。
「晓美同学」
她呼唤着我。仅是如此,身体便颤抖不已。
「……是……是的……」
被自己的罪恶紧紧攥住几近崩溃,似乎马上就会碎裂一般。
如此的脆弱、如此地怯懦、如此地……
「……很辛苦呢」
……为什么,愚蠢如我还能获得你这般的安慰。为什么,竟然还能得你笑容相待。为什么,还有你愿意为我哭泣。为什么,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原谅我」
我,什么都不懂。
「多亏了你,我,现在才能活着啊」
「没有的事!那都是因为圆的关系!我,可是很干脆地就把你弃之不管了!」
「这个奇迹是你和圆同学、两个人的成果啊。而且,说弃之不管什么的,撒谎。」
「你又知道什么呢!」
我,从来都不知道,比起惩罚,被赦免才是更为痛苦的。
「放弃别人的人,才不会哭的」
「……没有这样的事!」
「你,没有放弃过」
「…………」
「我相信你,我相信这个为了美树同学、为了佐仓同学、为了我流过眼泪的你。」
我宁愿接受惩罚、宁愿被你丢弃、宁愿现在马上被你的魔法射穿心脏,那都要比现在要轻松的多吧。
「……我想。比起被惩罚,被原谅的时候、才更痛苦吧」
可是,她却简简单单地看透了我的内心。
「但是,你必须背负着这些活下去」
「……不管多辛苦,都必须么?」
「是的。……不过,你还有我」
如同一切都被她识破了一般,她赐予着我所乞望的语句。
「如果你无力全部承担的话,那我就和你一起背负」
「……那样的话,巴学姐会……」
「真是的,都已经约定好了,让我保护你的吧?也稍微让我装个前辈的样子呀」
保护。
是的,我也起誓,要守护着你。
「……巴学姐也……是同样的情况呢」
「……嗯。……因为,谁都没有、没有责怪我」
赦免的人。被赦免的人。你,即是我。
那么,我能够说的台词也只有唯一的这一句了。
「……也请让我一起背负」
「……很重噢。非常地、沉重」
「就算如此……不管有多沉重,比起让你一个人来承担,也要好得多。」
这到底是不是我应该说的。这些话是否听起来像纯粹的语言游戏。
我脑中涌起的不安,却在她的微笑下,只在一瞬之间便烟消云散。
「……谢谢。……说的是呢。不管多辛苦,不管多疼痛,只要有你在的话」
她说着,握住了我的手。我把反握住她的。
双手相握。这个动作,让誓言成为了现实。
对。行动,会让语言成为真实。所以,已经不需要不安了。
只要由我,来证明这一切就可以了。
「那么,正式地说一句……不久之前,好像也做过这样的事呢」
「说的是呢,不过还是想说……魔法少女二人组,从今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嗯。这边才是,请多关照啦」
互相注视的瞳孔,反射着朝阳的晨光,那光辉让人感到夜晚终于过去。
因为那耀眼的光芒,我微微眯起双眼,就在那一瞬间。
是的,让人有了可乘之机的,一瞬间。
她突然拉过我的手,我失去平衡被她拖到了身边。她温柔的抱过我,右手围过腰间,左手抚上了我的右颊。
然后,吻落在了我的左脸颊上。
在安静的、仿佛一切都停止了的时间之中,唇的触感浸染了脸颊。如同要溶化一般的柔软、温水一般暖透身心、微微湿润的触感,即使在离开我的肌肤之后,仍然在我的心上留下了永不褪色的痕迹。
她又坐了回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距离比刚才更大了),颊上泛出了苹果的颜色。
「你、你、你……!」
我,已经连表达吃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亲了呢」
她一边害羞着,一边笑着。我的心脏,像是旧病复发一般发出了急促的心跳声。
「……说、说什么呢……为什么……」
飞速窜动的心脏驱赶着血液,不成句的短语带着热量,越过了思考的围栏脱口而出。在已经不成体系的思考的不起眼的角落里,勉强残存的一丝理性,鸣响着迟来的警报、提醒着这个问题的危险。
但是,她的答案、却和最初预想的截然不同。
「……是妈妈教给我的」
我试着在脑中描绘出那个人的模样。不可思议地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说是对重要的人就有用吻来表示」
然后,我又试着想象了一下自己。
……先是在医院的病床上、然后是客厅里、卧室里、公园里……不管哪个场景都是已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说是……吻,是所有人都会的魔法」
魔法,这已经听惯的词语,却好像初见一般陌生、发出鲜艳的回响震动着耳膜。
「不过,女孩子的吻是特别的」
震动从耳膜扩散到了全身,最后终于直达大脑和心脏的中心、以及那个特别地方。
「世界上这么多这么多的人当中,只有女孩子才能用的、特别的魔法」
在那个地方泛着泉水。本来应该已经空空如也的泉眼,不知何时又被清澈明亮的水充满了。
「这是我的……特别的、第一次的魔法」
天空色的湖面泛着波纹。如同落花一般温柔而又安静地、带起一轮轮地涟渏。
「……怎么了?」
低顺着眉眼的她,用隐隐带着不安的眼神看向我。她纤细白晢的指尖,触摸着自己粉色的唇上。然后下个瞬间,如同魔法一般,她的唇再度向我袭来。
与刚才无二的温度和喘息,却激起了比刚才更为剧烈的脉动,这魔法般的触感、确实地、再一次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这也是、魔法」
我用几乎是喃喃自语一般的音量轻声说着,把身体倾向了她。右手撑在了床上,左手搭上了她的肩,然后像是理所应当一般,在她樱色的脸颊上落下了自己的吻。
如同是、许久之前曾经得到过的母亲的吻一般。如同是,就在刚才得到的她的吻一般。这蕴含着特殊的意义、专属于少女的魔法,我初次的魔法、给予了她。
终于、在她的泪痕被我的魔法抹去之后,我的唇离开了她,可是那柔软的触感却依然留在唇上、让我明白了她这行为的意义。
「……嗯」
这魔法,如果可以的话,无论多少次我都愿意。
「这就是、魔法呢」
仿佛、圆环一般。
幸福的、沙上圆环。
它存在于这互相原谅、互相起誓、互相依存的世界。
它也存在于她微笑、我便还以微笑、这不足为道的互动中。
它、确实地存在于此处。
4
我们,终于安心入眠。
直到晨光逝去。
如同是想避开默默潜入的温暖阳光一般。
两人的身体交叠在一起,陷入到了睡眠之中。
我,看到了梦境。
与夜晚的梦中相同式样的摩天轮,透明的水色天空。
我的对面,有她在那里。
巴学姐,也看到梦境。
不再是之前的噩梦。她在客厅里冲泡着红茶。茶杯成双。
桌子的对面,有个少女在那里。
醒来的时候,感到太阳似乎已经开始褪色了。
我带着她,匆忙地出了门。
内心有预感、一种接近于确信的预感。
预感到只要去那里,似乎只要去了那里我就能了解到一些什么。
河边,一双母子。
男孩说到。
『madoka』
母亲说到。
『偶尔,会觉得这真的是个很让人怀念的发音呢……madoka』
这些话,让我的确信成为了现实。
「已经,没事了?」
和鹿目家母子道别之后,我回到了巴学姐的身边。
「是的,已经没事了」
她似乎果然还是想不起圆的事情。
只是,她说,在梦中与少女相遇的时候,感到很让人怀念。
「那么,走吧?」
「嗯」
圆,并不是消失了。
圆一直在这里,一直在守护着这个世界。
这样就足够了。
只要这样,我们就可以继续前行。
*
夕阳把世界染上了它的颜色,路人们行色匆匆。我们却并没有随波逐流,而是特意地放缓脚步走在河岸上。
「说起来……有一件事情,一直都没有问过呢」
她突然轻轻出声说道。夕阳在她的身上投下阴影,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格外认真。
「……请问是什么事?」
受她感染,我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那个,是说……」
她停顿了很久,然后,终于说道。
「为什么,改用敬语了?」
她说完这似乎很重要的一句话,向我递来了不安的视线。
至于我,得知她到现在却在考虑这种事情,只感到不可思议、十分的不可思议。
「……噗」
然后,笑出了声。
「笑、笑什么啊!我有说那么可笑的事情么!?」
于是,她的脸色变得比橙红的夕阳更加红润,是如此的可爱,让人不禁想再多捉弄一下。
「没什么……噗,说的也是呢。如果你讨厌的话我可以改回来。哪种更好?」
「……哪边都无所谓啦!真是的!晓美同学是个笨蛋!」
说完,她把脸扭向了一边。
多么使人怜爱的人呐。
只是,调味料好像有些放多了。
「对不起,玩笑开的过头了。」
试着严肃的向她道了歉,可她还是仍旧看着别处。思考着如何是好,忽然察觉到了一件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是用敬语的」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
「但是,在一次又一次重复那段时间的过程中,如同给自己的心穿上了铠甲一般,说话的方式也变了」
这也算是一个秘密吧。
「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但是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马上改回来」
可是就算诚实地坦白了自己的秘密,她也没有把脸转向我。
正当我也已经束手无策的时候。
「……现在的……」
她保持着把头转向那边的姿势,轻声地喃喃说着。只是她的声音,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没能传到我的耳中。
「巴学姐,刚才说了什……?」
我回问之后,她终于直视向我,清楚地咬着每一个字。
「现在的、很可爱……我很喜欢。」
她的颊上染上樱色,瞳中泛着水光,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连声音中也夹杂着颤抖。
我的心脏被眼前的她狠狠地命中。
「不过,果然朋友之间还说敬语的话太奇怪了。所以还是用普通的方式聊天吧?」
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语气中则是不由分说的肯定,在像是获胜般地洋洋得意的一笑之后,又把视线移开到了别处。
这之后,沉默流转。
若夕阳为这世界染上了它的颜色,路人们也自当行色匆匆。
躲在它们的缝隙之中,我牵起了她的手。
她反握过那只手,望向我。
然后,她绽放开微笑。
于是,我也回报以微笑。
温暖稀薄的浅橙色,照亮了我们的前行的方向。
*
这天的夜里,我们互倚而眠。
就这样,这个周末在幸福之中悄悄地过去,休假结束,而新的一周又到来了。
故事的尾声,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