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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梦中茫茫一片草原,那人骑在马上,声音缓而沉:【我知道你恨我。】
她握着马缰,没有出声。许久:【那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何况那么多年了,真有恨也该淡了。】
那人转过头,静静的看着她。远处朝阳微露,将她的脸隐入晨曦中。
赵从珂睁开眼,夜深人静,漏断更寒。屋外月过柳梢,她披衣起身,开了门走到庭院中。独自站了一阵,锦春过来,双手奉上一本册子:“东京昨日各家消息,刚送来。”
“怎么还没睡?”赵从珂接过,随手翻了翻:“有没有特别的?”
“殿下不也睡不着。”顿了顿,“唐尧和唐恪吵了一架,父子二人正闹不和。”
“做了个梦,刚醒。”又道,“因什么?”
“尚未查清。”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都是锦春该做的事。”
赵从珂一笑:“查一查刚才说的那件事,小心些,实在查不到也不要冒险。”
锦春领命退下。
夜凉如水,赵从珂站了一阵,返身回了屋。
上京。
完颜宗赞返京后,蒙古也消停了。完颜晟上朝时特意夸奖了完颜宗赞一番,称蒙古一定是畏惧他们北戎的左贤王。而后当朝提议,封完颜宗赞为辅政王,于北戎休战时期辅助他处理朝政。
此言一出,满朝沸腾。有人讲左贤王劳苦功高值得托付,有的讲她只知道打仗不会处理朝政。完颜宗赞第一个反对,理由也是自己只会打仗,不会治国。
“左贤王,诸位爱卿不了解你的能耐,朕岂会不知。‘马上平天下,马下安天下。’先帝曾向我如此说你。”完颜晟似乎十分坚决,“朕意已决,不日便拟旨昭告天下。”
完颜宗赞单膝跪地:“宗赞不能领命。”
众臣稀稀落落的跪下:“陛下三思——”
“三思——”
完颜晟抬手示意,太监高喝:“退朝——”
上朝时永济和肃敏也在,不过不在内殿。饶是永济都觉得完颜宗赞文武二柄加身不是好事,何况肃敏。下朝后二人找到完颜宗赞,她身旁已经围满了文臣武将,挤挤攘攘将她困住。有人劝她拒绝,有人劝她接受。二人怎么也挤不进去,永济伸手一揪一个,一个一个往外丢。如此,人群才分开了一条道。二人进到其中,护住完颜宗赞,带着她往外走。
“我要进宫。”
肃敏点头,扯了永济,一路护着她往内宫掖门的方向去。
完颜宗赞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事天下间不会有任何人质疑。倘若内政再交给她,那这个“一人之下”就将被人猜疑了。永济只凭直觉觉得这事不好,肃敏想得却很多。完颜晟最近对完颜宗赞太过倚重、太过信赖,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是完颜晟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的计谋。对于完颜晟,他从来没有打消过疑虑。
掖门外重兵把守,完颜宗赞得了圣谕可以自由出入,其他人却不行。一众人在掖门外刹住脚,眼睁睁看着完颜宗赞走远。
“左贤王如果领了这辅政王的位子,我们都不会服!”
转而开始说永济和肃敏。
“盛极必衰,你们要劝她想清楚!”
“我们王爷不想当那个劳什子的辅政王!西军的事都够她操心了,管个鸟的内政!想活活累死她吗!”
众人声音顿时小了不少,稀稀落落的只剩几人在说话。
肃敏道:“我们也不想王爷领这位子,不如大家随我们找个地方坐坐,一起想个法子来劝陛下。”
聊聊数人点头回应,大部分人不应声。肃敏佯装不知,领着几个同意的大臣往宫外走去。
“摄政王一位,宗赞不能接。”
“告诉朕理由。”完颜晟喝了口茶,“不要拿你只懂打仗不懂治国来敷衍我。”
完颜宗赞顿了顿:“非是不能,只是不想。宗赞实在是累了,除了西军别的任何事都不想去管。”
完颜晟似乎没料到她会那么讲,有一阵没有说话。过了一阵,点了点头:“朕明白了。”顿了顿,“那左帅之职,你大约也是不想做了。”
“是。”
完颜晟叹了口气:“罢。”又道,“既然辅政王你不愿做,左帅你也不愿做,那朕就和你说说西军吧。朕想了想,西军还是不归编的好。划出去吧,仍然归你麾下。”
“谢陛下。”
“不过,这几年仗打下来,西军损伤也不小,也没有补充兵源。朕最近常常想这件事,又苦于完颜部没剩多少人了。”
西军原本是太宗一手带起来的,士兵大多来自完颜部,所以才是当之无愧的皇家亲军。西军之所以军心齐,这是一大原因。此次内乱,完颜部首当其冲,人口严重不足,不能再抽人出来了。
“龙骑军倒有六万多人,朕打算把他们并入西军,你意下如何?”完颜晟直直的望着她,“龙骑军是朕亲卫军,你该信得过朕吧。”
“陛下的亲卫军,宗赞怎么能要。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扩军不急于此时。”
完颜宗赞说了,完颜晟也没有再强求,只应了声“也是”便不再说。次日上朝时,完颜晟宣布辅政王之事从长计议,同时撤去完颜宗赞左帅之职,由勒沃暂代。
九月下旬,赵从珂搬出康王府。赵彦倒是无甚表现,康王妃却极为不舍。搬家那日她随赵从珂去了新宅,亲自帮她布置。赵从珂有日说了一句喜欢她的字画,她便赶着画了几幅,裱好了之后今日带了过来,准备挂在房中做装饰。
房间收拾好,赵从珂取出画,随手展开。
先是一奇,而后一笑:“嫂嫂,你这幅画倒是特别。”
康王妃凑过去一看,红缨烈马,巾帼豪杰。顿时面有赧色:“出门太急拿错了,这是当日随手之作。王爷不大喜欢,让我撕了。画乃人魂,红玉姑娘活得好好的,我觉得不大好,所以也请人裱了,一直放着。”
“说起红玉,我近日得到消息,她已经和八字军会师了。前些日子进京述职过的八字军统领陈传将她纳入麾下,做了先锋。”
“红玉姑娘想必高兴。”康王妃闻言便笑了,又有一丝忧色,“只是万一开战——”
“北戎内耗严重,卷土重来至少要三五年。西夏有平西军看守,目前不足为惧。不过,若是他们联手,那就说不准了。”
有些事康王妃不参与议论,不表示她对此不清楚。赵从珂说罢,她轻轻点头:“刀剑无眼,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赵从珂正要开口,锦春慌忙进来。见了康王妃行了个礼,勉强镇定下来去看赵从珂。康王妃知道他们是有事要谈,道了声先去后院看看便离开了。
人走远了,锦春跪到地上:“锦春失职,请殿下责罚。”
“怎么了?”
“唐家那边的人被抓住了。”锦春表情里有掩饰不了的焦急,“昨天晚上的事,现在还不知道人怎么样了。”
赵从珂不慌不忙,平平问道:“唐恪那边,还是唐尧那边?”
“唐尧。”
赵从珂稍稍一想,笑着告诉他:“起来吧。不用急,我有法子。一会儿我写封信,你帮我送去少乾那边。”
锦春叩首:“是。”
仍是没起来。
赵从珂好笑:“怎么,要我扶你?”
“锦春太急功躁进,我让他们必须查出来,结果——”
“我没说不责罚你。”
锦春抬头,赵从珂朝着他笑:“不过你先起来,我们先把正事做完。”
“是。”这才起身。
信须臾写完,锦春揣宝贝一样带着信急匆匆跑出了门。赵从珂转去后院,康王妃正在园子里逗鸽子,听到脚步声回过头。
“竟然有个鸽房。”赵从珂新搬来,多半不是她养的,大概是之前屋主留下的。
“屋主打算都卖了,我想养点活物,顺便买了下来。”
满院鸽子咕咕出声,扑腾着飞到高处架子上。
康王妃笑了笑:“也好。平日你总不爱让人伺候,也不肯收丫鬟小厮。我看锦春老不在,养这么几只鸽子,他不在的时候你身边总还有个能出声的。”
赵从珂笑了,抓了把鸽食摊开手。几只红血蓝泣牧落到她手上,将她手心的粟米啄尽。
华灯初上时,锦春回来了。告诉赵从珂人已经放了,身上东西全在,唐尧没有扣下。赵从珂让他自己在院子里跪两个时辰,独自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