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纸船(8.25更新章三)

作者:好风长吟
更新时间:2014-08-15 0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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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好风长吟 于 2014-8-25 06:18 编辑


非常想知道大家对于这类故事的看法。

非常非常想知道。

虽然被看完的好友评论说:“就像是拍摄一颗苹果在自然的情况下慢慢腐烂,最后告诉一直看到最后,想知道结果会不会有改变的观众,就是拍摄苹果在腐烂而已”

但还是很想知道啊。会好好的更新的。

以上。






后来,偶尔夏生也会想起八潮。正如八潮也会在某些时候想起夏生。绿色的剪影和苍白的墙绘般,彼此都觉得对方在某一方面让自己难以形容,也无从表达。不过可能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在那个时候,还有更加之前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夏生醒着的时候八潮总是在睡。她抬头看看挂钟。现在是凌晨一点,夏生还在打工。很多穷艺术生都有的打工,去另一间学校给人家做裸体模特。因为这种事情还是比较敏感,很多实力一般的学校只能把这门课程调整到深夜或凌晨。被外人知道了总是不好。虽然对着裸体石膏像就完全没问题。


夏生已经不记得自己画过多少人的裸体,也不记得自己脱光过多少次。有的地方是允许穿着内衣的,但更多地方不允许。到了这一步,很多东西已经不像人们一般所想的那样。夏生看着那些和自己有共通之处的学生们,强忍着困倦拼命在画纸上涂抹,旁边放着咖啡杯。一位有了年纪的女老师指了指一包速溶咖啡,夏生把眼睛转了转以此表示婉拒。她多少有些习惯了。她想,再过五个小时,八潮会起床,煮碗面吃,然后去上课。考古系,兼通古生物和地质,研究研究地球刚诞生时的生物,现在它们和小伙伴以及十亿吨的泥土一起被深深地埋在地下,一起在眼睛看不见的地方慢慢转化成石油和煤炭,小部分运气好的会成为化石,供在博物馆里,成为脆弱的永恒。八潮她学的就是这个,不论找到哪一个——石油,煤炭,矿产,遗迹——都是好的。前三个有实惠可捞,后一个能扬名立万。虽然,由考古学者找到前三个的前例少之又少,但大家还是都去学了,抱着一点虚无的脆弱的希望。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是很累人的。在大家都表示上肢已经画完了的情况下,夏生小幅度地活动了几下两臂。她看着他们修改草稿时的精细与小心翼翼,就想起了八潮清扫一块古啮齿类动物头骨上的灰尘与砂岩时的样子。这一想就刹不住车,接下来,七点要干什么,八点要干什么,九点,十点,十一点。一直这样想下去,自己的事,八潮的事。两个人能否在时间的流动中将齿轮契合。


现在是凌晨一点。八潮还在梦乡当中。二点三点四点五点都会这样,而夏生六点会到家。骑一辆半新的单车,在清晨,没有多少汽车和行人的公路上迅速骑行。她住在廉价的公寓里,周围的环境很差。四周都是些小作坊,味道难闻,噪音还很大。比如起得最早的是几家做腌菜的人家,一早晨起就把胡萝卜,花椰菜,高丽菜,空心菜这类的蔬菜放在巨大的砧板上,用特制的铡刀,而非普通的菜刀去把它们切成小段,用菜刀进一步改刀是第二步的事了。嚓-嚓与咚-咚的声音交替着,扰人清梦。在偶尔的假日中,夏生最害怕的就是这个。


夏生把单车锁在楼下。上楼,掏钥匙,开门,把包扔在门口。脱掉鞋,摸到床头。她看着八潮微微颤动的鼻翼,绿色的发丝和紧密的双眼。夏生脱下外衣和长裤,扔到旁边的椅子上,挨着八潮躺下。

八潮一向都是睡得很沉的,但今天却醒来了。

“你回来啦。”


“嗯。”


“要吃点东西么?”


夏生想了想,这个时间再吃东西的话不仅容易发胖,待会还得再吃一次早餐,客观上来说消耗了双份物资。于是回答:“我在那边的食堂吃了点东西。钱放在我上衣右边的口袋里,你要用就去那儿拿。好了,我没事。”


八潮低头扎进夏生的怀里。右手捉住了夏生的左手。

“你的手好凉。”


“……嗯。睡吧。”


夏生觉得困了。但她知道自己最多只能睡到八点。上午还有一节素描课。在今年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过上这种只有在小说和漫画里才会出现的穷学生生活,而且是与八潮一起。她想起了过去自己挥舞过的大棒:


“感情再好,生活也要有物质基础。”


这从来都是她手中伤害他人的武器现在却砸到了自己头上。她想,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疲劳没让她继续想下去。八潮很快就又睡熟了,夏生听着她的呼吸声,也进入了梦乡。她知道八潮起床后会给自己定下闹钟的。


夏生的手机屏幕在她裤子的口袋里快速地闪了几下。是一段简讯。


“玩够了就赶快回家。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发信人是“老头子”。


仔细想想,从一开始的相遇说起,那时就是个坏兆头也说不定。


夏生当时觉得看东西有些模糊。之前一直拖着不愿意去验光,觉得戴眼镜难看。但是现在确实是觉得非去不可了,但还是有些犹豫。她对隐形眼镜同样抗拒,怕感染。每当看见那些同学们玩COSPLAY,不洗手就把各种颜色的塑胶片戴进眼睛里,就觉得这些人的心还真宽。

她还在犹豫的时候,一位同学进来低声地念了一段讣告;有位教授在昨夜去世。夏生把叼着的笔从左嘴角移到了右嘴角——看来只能先去吊唁了。


如果是其他的教授也就算了。夏生也算上过那个老爷子几堂课的,虽然他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印象。但是总觉得不去一趟不太好,何况和自己情况类似的同学都去了。夏生还小小地烦恼了一下要不要准备一份奠仪,但她很快就想通了这个问题,顺带连奠仪要准备多少都解决了。反正,只要从众的话也就不会存在失礼的问题了。

当时正是九月。天气还是很热。一群人在灵前上过香,鞠过躬,再与未亡人说过几句话之后,顿时就觉得无事可做,在房间里挤着一群人也着实热得紧。夏生是一来就后悔了的,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坐到葬礼结束。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夏生长长地伸展了一下双臂和脊背,忽然想到以前翻老爹的古书,有一句话是“吊者大悦”,当然不是说那个人死得好,死了大家都高兴,而是说因为一切都合乎人情与礼仪,看到的人都很满意;不过正座得脚麻,汗都浸湿了衬衫,未亡人低声的啜泣与线香甜腻的味道,能摆脱这一切而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气,也足够夏生这个吊者“大悦”的了。


走出了教授家十几米远,夏生摸出包烟来,抽出一支吸上。她的烟瘾不大,比起满足尼古丁需求来,不如说是情绪抚慰剂来得更确切。疲倦时,头痛时,情绪低沉时会来一支,一天下来也就能抽掉三分之一盒左右。她刚叼到嘴里,就想起现在街上不允许吸烟,赶快又拿了下来,左右张望一下有没有人在看着自己。


她张望时正好看见一间拉面店,门面上没贴禁烟标志的样子。她又看了看表,虽然早了点,但也到饭时了。她决定就在这儿解决两种需求。她大模大样地坐在长条桌后面,下午没有课,她果断点了一碗大蒜拉面,五个串烧和一杯啤酒,在等着上菜的时间里喷云吐雾。她自己都觉得现在自己看起来简直像个男生一样,有点想笑。


“来一份海鲜炒面。一杯冰水。”


是个女孩子。听起来就很普通的菜单,像是一个年轻女生会点的东西。但夏生刚这么想完,就听到身后传来扳动打火机开关的声音。连扳了好几次。然后夏生就觉得自己的肩上被人用手指戳了两下。


“不好意思,请您借我打火机用用……哎?”


夏生一回头,两个人都发现对方是见过的人。夏生对她有点印象,但一时还是想不起对方的姓名。她沉默着把打火机递过去,看着对方将自己的烟点燃。与自己的不一样,细长的女士烟,过滤嘴是蓝色的,镶着暗红的边。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也是来参加XX教授的葬礼的吧?”


夏生点点头。从表情上能看出来,两个人都是在努力思索在哪里见过对方。夏生的拉面先被端了上来,她转回头去开始吃午饭。大约三四分钟之后,那个人的炒面也上了桌,两个人都没有同席的打算,各自沉默地吃着。虽说都觉得有点失礼,但是又都不想和只有数面之缘的人乱扯什么关系。在吃面的过程中,夏生想起来,那个人似乎和自己一样都是旁听生,在公开课的教室里见过几次面。


那个人很快就吃光了面,掏出钱算了账,对夏生说声再见之后就离开了;走之前把夏生的打火机放到了桌子上。夏生看着她离开,心想这真是个急脾气的人。从吃面的声音上也能听出来,气势豪壮啊。她忍不住回头看看盘子是不是如自己想像中的那么空。不过她刚一回头,看地上就有张皱巴巴的五千日元钞票。

屋子里没有其他的客人,老板收过那个人的面钱之后还在柜台后面不知道磨蹭什么,这钱八成是那个人掉的了。夏生没有声张,轻轻地夹起了钞票,把它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她倒不是想私吞,不过既然那个老板犯懒没有及时来收走餐盘,那么足见这笔飞来的横财不是他的。自己离吃完还有一会儿,在那之前那个人来了的话,就还给她好了。


“说起来,送还失物还能拿到一成呢。虽说500圆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夏生大口吃着拉面,不时用眼睛瞟一眼门口。不过那个人显然是自己想像中一般粗枝大叶的人一般,直到夏生吃完面,又和串烧与啤酒磨蹭了一会儿都没见那个人出现。夏生也只能耸耸肩,会了自己的钱回去了。


夏生不住校,虽然她的家是在邻市。她不愿意和其他人挤在狭窄的室内,同时费力气和她们搞好关系。她在打一份家教的工,同时家里也有援助。她从外表看来,女性气质是不浓的,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小学时母亲曾经还被问过,是不是没有男孩就把女孩当男孩养。这当然不是真的,夏生还有一个哥哥,亲戚中的同龄孩子也都是男性居多。所以问题其实是从小和男孩子一起玩,不自觉地被他们的性格同化,所以会给别人这种印象?这都不好说啊。

但是在那副外表下,夏生女性的一面是有的,虽然被藏得很深。她确实忍受不了和其他人共用一个房间,刻意维护彼此之间的关系,忍受她们无病呻吟的抱怨与莫名其妙的喜怒哀乐。她的思维是有些男性化的,这她也承认;但这男性化的大义(功利?唯结果论?效率主义?)外衣下,女性的阴柔而纤细的心理使她能够面不改色地做出种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事来,其真实理由往往都是非理性而同样情绪化的。这她自己也知道。


虽然也想过把这张钞票放进自己口袋里算了。不过,怎么说呢。那个人肯定会去找,难免会找到自己身上;到时还要当面撒谎,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夏生有种想法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一个人做坏事是有次数限制的。就像是那些上了年纪的神主或巫女们所挂在嘴边上的某种“人的一生能吃的食物是有定量的,所以爱惜食物不然会早死”的论调那样,夏生想,既然有限制,那就一定要做点大的才行。何况从另一方面看,平时不作恶的人做坏事更不容易被别人怀疑。

夏生在学生处凭着自己的记忆描述了一番之后,两个老师一个学生打了六七个电话终于找到了那个学生,她来的时候夏生在屋里都能听见她深呼吸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夏生想,那人一定找的很辛苦。等她进来时,散乱的头发和发红的脸颊证明了夏生的猜想。她的胸口也随着呼吸起伏。


“谢谢你。请你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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