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 : “顺便一提,我遇到了一个新的人。她非常像你。” 】
虎彻勇音在许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去世了,四番队副官的位置空了许久。
之后不久,卯之花辞去了四番队长的职务,在现世隐居。
那之后,尸魂界里没人再见过她。
一个有些奇怪,又有些神秘的说法不胫而走。
在现世,有一个长相和当年的虎彻副队长长相十分相近的人类,而卯之花队长之所以辞职,就是为了陪在那名人类的身边。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
削葱根般的手指温柔地将摆着精美菜式的餐盘放到桌上,暖黄灯光的投影里细长的睫毛下方深静柔美的眸子里面映的全全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回来了吗?”那个微微上翘的眼角永远是那么好看,眸里的清澈也是她努力了百年才终于寻得,卯之花看着那个人,温柔地问。
“嗯。”那人露出一个微笑之后点头,她看了看几乎将桌子填满的各种菜式,露出惊讶的表情,“烈今天怎么做的这么丰盛?”
“今天是…”卯之花开口片刻后话说一半又收了回去,她眼神里一直漾着的温柔在此刻终于散去些许,然而,对面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毕竟,唯一能注意到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勇音。
“嗯?”银发的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若是你在,你会如何呢?这些菜式,每一样都是我细细打探来,据说是你喜欢的样式。
我准备了如此之多,然而你却未能亲口尝到…
“没什么。”卯之花顿了一下之后收起了全部的阴郁,她露出温柔的微笑。
“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说一半就停了……”银发的人看了对方这样,轻笑之后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刚好想多做几样。”卯之花给出了简单的回答。尽管努力麻痹自己,但在心底她还是清楚的。
尽管万分相像,但这个人终究不是虎彻勇音。只是样貌上有些许的相似罢了。那种温温软软叫人沉迷的性格,这世上,怕是不会有人再有了吧。她费尽力气,也只是仅仅能找到这个人以作那漂浮无依百年了的思念的寄托。
“这样啊。”那人似乎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打算,毕竟她并不是很关心卯之花的想法。坐在精致的椅子拿起筷子之后心情很好地看着菜式。“我开动了。”她说。
“嗯,多吃一些吧。”卯之花显然也习惯了这种情况,她坐在对面,宠溺地,像是看不够似的打量着对面的人。
“你不吃吗?”对面的人吃了半天之后,发现卯之花还没有动筷子于是疑惑地问。
“今天不是很饿。”卯之花微笑说,“不要管我了。”在这种日子,她实在是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但是…”对面的人点点头,结果半天之后还是没有忍住。
“怎么了?”
“那个……”银发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抱歉的笑容之后开口,“……这样看我…感觉有点奇怪。”
卯之花听到之后顿了一下。
“感觉…有点别扭。”那个人小声说下去。
“抱歉。”不知过了多久,卯之花移开了视线轻声说,“我忘记了。”
柔美面庞上,温柔的笑意伴随着话的尾音散去。
是啊,她忘记了。
尽管百年前那个人从不在意她这种凝视…但,那是太久远之前的事。当下这个人的确和她说过许多次,不喜欢这样被看着。
她知道,但总是忘记。因为那个鼻梁,那片唇,那个清澈的眼眸…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相似。尽管相比百年前的那个人少了一些精致,但神韵还是极为相像。
有时她看着看着,甚至会忘记自己身处何方。就好像时隔百年,再一次和那个人见面,再一次和那个人相处在一起,再一次……被那个人凝望。
可惜,这种错觉总会伴随着对方的提醒消散。
朝仓虚音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轻笑之后低下头吃饭。
卯之花烈显然没有心思吃饭,思绪被打断之后,她连坐在那里的心情都无法寻得。
于是她起身,走到阳台,看着外面一轮明月。
朝仓虚音只是吃饭,卯之花离开,她连问也没问。
卯之花站在阳台,夜晚带着些许凉意的微风拂过她的黑发,月光洒下,与屋内吊灯投下的暖色灯光交融。
背对着房间,卯之花的眸中映着那轮皎月。
百年前,她也曾这样赏月。
其实她在过去并不是有这种兴趣的人,支撑她赏月的动力,让她在其中寻得乐趣的其实是……
那个总是会做恶梦,在半夜不安地醒来的,她的副官。
虎彻勇音。
诱人的喘息回散在房间,床上的两人一丝未挂。
热情的拥吻,温柔的探寻。卯之花漂亮的面庞在暗夜里透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性感,她低头,朱唇微启,已经无法控制频率的喘息散开在空气,为这个景象增添了更多令人面红心跳的魅力。
朝仓虚音显然也被对方诱惑,她的手指不停地进出,试图给予这个人更多,试图看到……更加性感的姿态。
频率加快,手指愈发深入,朝仓虚音喘息着,她看着那个人无比诱人的姿态。
黑发在背后散着,酥麻传遍全身,快感将理智灼烧殆尽,卯之花感受着那个人的气息,她抬手抚上银发,与那个人深吻,不停,不停。
“我爱你。”朝仓虚音拥紧了那个身体,她说。然而,如果是清醒状态的人应该都能听出,这句话里所包含的大概只有情欲。
这是一句只存在于此时的,难得的带有安抚性的话语。
“是…我也爱你……”不知道是对着眼前的人,还是意识飘回了百年之前,卯之花用温柔的声音在暗夜呢喃。
她拥抱着那个人的身体,任对方在自己的身体下留下痕迹,任那个人在此刻并不能算是温柔的动作带给她些许的不适。
任那种气息,那种快感将她吞没。
直至最终,她还是那样温柔地在银发旁喘息着呢喃。
“…我也爱你……”
时至今日,我只有在这种夜里,对着那个与你神似的皮囊轻声道出我对你的爱意。
我爱你,勇音。
百年前,你未曾将那句诀别的话语说完。正如我,在心底也未将那句话的笔画勾尽。
若是能再早一些将一切告之于你,事情又会如何呢?
不得而知,勇音。尽管已经阅过了千年时光,但在这种事情上我还是时常疑惑,我还是无法在脑海中勾勒出你开口的样子。
你露出一个温润的散发着暖意的微笑,说爱你的样子。
那个样子,我未曾见过。在未来,也无法知晓。
电闪雷鸣,雨滴敲打在车窗发出噼啪的声响。街旁店铺外侧,躲雨的人连成一片。
“那个…谢谢,烈。”朝仓虚音上车许久之后才开口,她看了看一旁的人的侧脸,“…我今天…没想到会这样。”
“没关系。”驾驶位上,卯之花开车,她轻声说完便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朝仓虚音看着那个姣好的侧脸,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脸色似乎比平时苍白了许多?是错觉吗?
“烈怎么了?”纠结了许久,她还是开口发问。
“大概是感冒了。”卯之花并不想多说话,她的声音比平时虚弱许多,仅存的注意力全部都用来开车。
抵达现世,抛弃身份成为人类之后,她的身体状况照比普通人还要差上不少。所幸,她在大多数时候都可以撑住。
“没关系吗?”朝仓虚音微微皱眉,“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必了。虚音晚上不是还有事要我帮忙处理么?”车辆驶过湿滑的路面,溅起些许的水花。卯之花看着前方,温柔的开口,“我不要紧,弄完事情休息一下就会好了。”
朝仓虚音看着对方惨白的脸色,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她将头侧向了那边。
“……烈要注意啊。不要逞强…不行的话就去医院。”那件事情的确很重要,所以她没有提不行就不弄了一类的话,而是说出了客套的不痛不痒的关心。
她知道,对方不会去医院。
“没关系。”
而最终,顺着朝仓虚音的意一般,卯之花轻声回答。她太明白那个人心中所想,也太明白那个人的需要。
只要那个人希望,她便去做。尽管她知道,那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但哪怕只是为了弥补内心的空洞……那个人要的任何,她都会提供。
阴暗压抑的雨夜,客厅内,卯之花的脸色惨白如纸,极高的温度下,冷汗都没有出一滴。
她的身体倚在桌上,缓了几秒之后才点亮电脑,继续之前的工作。
朝仓虚音从屋内走出,她看到卯之花之后也是一怔。
“你没事吧……”她走到对方身边之后问。
“没事。”卯之花给出了简单的答案,“虚音出来的正好,看一下吧,事情已经解决了。”
“啊……”朝仓虚音的注意力一下从卯之花的身体状况转移到了事情上,她看了一眼界面之后猛地睁大眼睛,“真的…烈好厉害!”
不适感一阵阵地袭来,卯之花撑着桌面起身,她拿起一旁的名片递给身边的人。
“…明天…去找这个人。”她轻声说,“我和他…说过了,他会帮你完成之后的事情。”
“是。”朝仓虚音结果名片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之后放到兜里,之后她下意识想去扶一下卯之花,“那个…你……”
“没关系。”卯之花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虚弱,但她没有任何向这个人寻求帮助的意思。
毕竟,她不是一般的人。身体不适这种事情,自己就可以解决,并不需要其他人来帮忙照顾。
理论来说是如此。
“我先去休息了,虚音也早些睡吧。”她说。
“嗯……可是你真的…?”朝仓虚音不确定地看了对方一眼。
“真的没关系。”卯之花温柔地抚上银发说,“…我爱你,晚安。”
“……晚安。”朝仓虚音感受着那种温柔,顿了片刻之后说。
她注意到,对方每次和她说我爱你,都不会加上名字。
深夜,卯之花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呼吸比平时更轻,但更急促。
朱唇微启,戴眉微蹙,清冷月色,混乱恍惚间无处倾百年相思。
“烈,你还好吗?”
一片混沌中,她听到有人唤她的名。睁眼,对上的正是那银发,正是她寻找了百年的漂亮的温柔的双眸。
“没事。”重新与那个人相遇,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身体的确不适,但她不希望让那个人担心。
那是个心思太过细腻的人,细腻到她只要有一点不适,没多久后便会受到那个人温柔并且小心的照料。
是的,虎彻勇音似乎总是很小心翼翼。卯之花凝视着那双眸,忍不住回想起之前的事。
那个人和她相处,似乎总是过度地关心她,过度地考虑她的感受,以至于忽略自身。
她还记得百年前每日清晨进门便会看到的,办公桌上还散着热气的暖茶。
她还记得那个人拿着文件进门时脸上带着的一贯的温和的笑容。
她记得太多。
每一件小事仿佛都是嵌在心里,一刻都不曾伴随时光流逝而去。
那个人的笑容,气息,言语,温暖,一切。
她都记得。
深深地……深深地。
跨越了百年,终于又与之相遇,她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呢?
最终,她抬手,温柔地摩挲,那个人的面庞。
“……勇音的头发,长了呢。”悦耳但有些虚弱的嗓音里所含的是数不尽的温柔。
银发的人怔了一下。
“……勇音。”卯之花疲惫地闭上眼睛。“那时没能保护你…实在,非常抱歉……那是我的失职。”
“……”
“我爱你。”卯之花轻声说。
“……”回应她的,只是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卯之花的指尖从对方的面庞上垂下。
“你走吧。”语气里温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凄然与疲惫,“打扰你了,虚音。”
朝仓虚音蹲在那里,沉默半天之后,她起身。
这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而她也习惯了。虽然这样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所幸事后对方会在其他的方面补偿回来。
“嗯。”她轻声嘱咐,“药和水放在床头了,不舒服记得吃。”
“好。”卯之花似乎没有更多的力气回应。
虚音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最终,因为工作没有做完,她还是离开了房间。
卯之花躺在床上。
静静地,静静地。她听着屋外的雨声。
暗夜漫长。
无边。
隔壁房间,朝仓虚音确认了一下那个人没有起身,于是她安心地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小声呢喃。
“嗯…是的……室友病了所以没有办法。我明天再去找你吧,或者你过来……好的……”她说着,点点头,
“嗯,我也爱你,晚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