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蔓區，葛敬姮和林素玉的居住地。

雖然身處同一區，但葛敬姮和林素玉住得不算近，中間隔了好些山路，但風景則優美如一。

林素玉帶了小遙音來新裝修完成的葛家玩。葛敬姮剛從澳洲出差回來，期間裝修的最後工序完成。其實葛敬姮也沒有大肆裝修大宅，只是重新粉刷了殘舊剝落的地方、更換了主寢室的衛浴設備，以及把自己本來的房間改裝成客房而已。

葛敬熹之妻張娟也把小媺忻帶回老家，和小遙音見面，認識多些朋友。小遙音雖然只有一歲多，但一點也不怕生，很快和『媺忻姐姐』玩在一塊。張娟帶著自己的女傭看管小孩，蘅儀也去準備茶點給小朋友，葛敬姮和林素玉得以在沙發上坐著，從容說話。

「敬姮的房子果真煥然一新啊！」林素玉笑著喝梅子茶。「不過，Freya把我叫來，應該不只是為了讓我參觀新家吧？」

葛敬姮笑了笑，開門見山地道：「我想和Eva在一起。」

林素玉左手一個不穩，茶杯差點倒翻。「咳，我記得敬姮一向不是這個取向的人，而且你剛剛才與前度男友分手，還不到兩個月時間。」

「Christine，我可沒說要和Eva上床，唔，至少不是現在吧！」葛敬姮搔頭。「我是說，我決定不再找男人了。其實我根本不喜歡和男人搞那檔事……能和Eva在一起，那種事我這輩子也不需要了。和Eva一起，我們都很開心，她也說過同意我們日後互相扶持的。」

林素玉紫色的雙眸望向葛敬姮片刻，才攤手道：「那不是很好嗎？恭喜你啊！不過為甚麼要特地告訴我這些？你決定追求兆穎，也是你自己的事吧。」

「因為Eva已經沒有家人了，而她亦視Chritsine和Ekaterina你們為家人。望月現在也算是Eva的保護者了。在情在理，我也覺得應該跟你講一聲。」葛敬姮道。「我沒有望月那麼大的財勢，我葛氏家品甚至只能算是望月旗下的一間小公司而已。但我會以我的能力保護Eva，讓Eva快樂地過每一天。除了照顧家人和經營葛氏外，這是我此生最想去做的事。」

林素玉輕笑。還撇情說自己對兆穎沒有那種欲望；但說出來的話根本跟定情沒有分別。「雖說我幫助兆穎，但還沒到保護者的程度啊，頂多算是她的僱主吧？工作以外的事，我和Tarina也不會干涉，只要她不做會被人道德譴責的事便成。反而是你，敬姮真的想清楚了？一旦決定轉換取向的跑道，立下了共渡一生的承諾，便無法回頭了。敬姮是不是已經肯定自己不是一時對男人的失望呢？」

葛敬姮低頭想了想，再抬頭，黑的雙目直直看著林素玉的紫色眼睛之中。「其實我一直已經覺得不喜歡男人，只是以前沒有想過，除了男人之外，還有其他路走而已。爸爸媽媽也說過，我雖然算是有經商的能力，但終究是個女孩子，應該找個好郎君，雖不一定大富大貴，但生活安穩，又不用太忙碌……諸如此類。那時我想，反正公司都會是哥哥接手，我只會是輔助的位置，公司也不會太用得著我；我轉而走入家庭，不也是一個好選擇嗎？」

「但後來敬熹放棄一切離開了。」林素玉道。

葛敬姮苦笑。其實是捲款潛逃，但她還是感激素玉在媺忻在場的情況下，把媺忻父親的事講得委婉一些。「我這陣子想了很多，才發覺其實我心裏有一些部份，一直也未接受到我已經不是那位無足輕重的大小姐的現實。其實我現在已經是葛氏家品的主人，唔，也不算是100%的主人吧，畢竟有30%的股權在望月手上不是嗎？但根據父親遺囑也好、公司現況也好，即使大哥今天回來，也再撼動不了這一切。無論是權利也好、責任也好，葛氏現在也是我的事，我已不是以往的葛大小姐，可以當一個悠閒的千金小姐，尋找讓我當少奶奶、與我門當戶對的青年才俊。我也沒有那麼喜歡當千金小姐，所以我到英國的時候，才寧可去KFC打工，也不要參加那些富家小姐的泳池派對。」

林素玉點頭。她也不耐煩那錦衣玉食，如鏤花薰籠一般美麗高貴卻處處受束縛的富家小姐生活，才在有得選擇的情況之下，回到與母親當年相依為命的女子排球國家隊去，為那未竟的夢想努力。

因為敬姮和自己也是同道中人，她們的友情才能維持至今吧？

「現在我是葛氏家品的老闆了，根本用不著為了家族的利益，和其他殷商家族聯婚。我甚至不需要為了產生繼承人而結婚，我會和任何人組成家庭伴侶的唯一原因，只會是為了感情。」葛敬姮道。「如果這樣的話，那我會選擇Eva。」

林素玉笑了：「敬姮終於明白便好。我們背負了家族企業的擔負，但從另一個角落看，我們也沒有必要為了家族犧牲一生幸福吧？」

「是呀。」葛敬姮點頭。「那我寧願負擔現在的責任了。呼，現在想起來，我還是最懷念高二那一年，你死活拉了我去打甚麼Blue-Moon的時候。」

「那時你那麼不情不願，真看不出來你其實很喜歡啊。」林素玉苦笑。

「你就別笑我啦。我若真的不願意，你還以為可以強迫到我來參加訓練，還幫你找場地練習？」葛敬姮道。「那時啊，你帶我們去街場和運動場練習，正好給我藉口避開父親介紹給我的青年才俊。那時候沒有男人、沒有覬覦我家財產而接近我的那些男孩，只有單純為了排球的大家，為了同一個目標努力，真的很開心。」

林素玉輕輕一笑。那一年其實是因為自己受了傷，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在2017年9月之前痊癒；天雲又要去打亞洲青年錦標賽，才臨急臨忙找了敬姮來打Blue-Moon。那一年，和她們一起打球的留學生貞姬表現傑出，被母國南韓國家隊看中；而玩票性質的敬姮則沒有被任何球隊垂青，也算是幸運。

那個時候，沒有後來醜陋的一切、也沒有讓敬姮傷心流淚甚或損失金錢的男人。她們就這樣單純地努力，大家陪著自己從零開始，踏出得回一切的第一步。

「說起男人，那位Jason Chen現在如何了？」林素玉問道。「我聽兆穎說，你好像最後還是做了些事。但她也不知道你寫了些甚麼，所以也不清楚你是要對付他呢，還是要怎樣。」

「我是寫了信寄到Jason的老家，向老人家致歉，說因為Jason和小蘭交往並令小蘭懷孕了，我不能做他們陳家的媳婦了，請老人家看在我的份上，成全和祝福Jason和小蘭這一對而已。」葛敬姮淡淡地道。「之後的事，我便沒有參與了。」

林素玉瞠目，沒想到葛敬姮竟然打家人牌釜底抽薪。「所以上星期我開車來載珒一程的時候，看見那一堆旅行團，就是Jason的家人囉？」

「是啊。」葛敬姮攤手。「我怎知伯父伯母的反應那麼大？他們竟然全家坐飛機飛來神川市，還把Jason押了來葛氏總部，當場和小蘭那邊的親戚在停車場演了一場納聘訂婚的大戲。他們竟然還有綵禮呢！簡直把我家公司前院當作是農家大院一般，真令人傷腦筋。」

林素玉呷茶輕笑。其實依照那天珒所言，敬姮的反應根本便是幸災樂禍。敬姮還叫同事把過程拍成片子，林素玉怎樣想，也覺得敬姮是想留下Jason Chen的罪證。

「總之婚期訂下來了，註冊的日子定在下星期五。」葛敬姮道。「至於酒席，他們會擺兩次，分別是家鄉和神川市。之後他們『兩夫婦』會定居在神川市。」

「哦，那就真的是可喜可賀了。」林素玉也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不過敬姮還真有想頭，我便沒想過動用家庭攻勢了。」

「我也得顧念小蘭的感受才行。」葛敬姮淡淡地道。「小蘭和孩子也是無辜的，她們應該得到保障。」

「那也對。叫Jason和季蘭小姐成家，這已經是對這位自視甚高的傢伙最好的懲罰了吧？」林素玉頷首。「你還幫他找到位賢內助哩！或許應該視為獎賞，而不是懲罰才對。」

「Christine你就放過他們吧？」葛敬姮苦笑。「真奇怪，那天看見那場大龍鳳，我好像已經不再憤怒了。當然我完全不想跟Jason再續前緣啦，但我現在竟然可以把他當作死人一樣，他想怎樣就怎樣，我已不想理他。」

「我也不會對他怎樣啊！那是你的前任不是？」林素玉笑道。

葛敬姮笑著，繼續為林素玉斟茶。「謝謝你。那下星期一請把Eva交給我吧？我會帶她去吃法國家常餐廳，就是上次跟你說在住宅區的那間。」

「哦。明天沒有夜訓，請便。」林素玉道。「不回來渡宿也沒關係的，星期二早上讓兆穎準時回來帶訓就行。」

怎麼還要特意說明不限制在外過夜呢？葛敬姮苦笑，也只能把好友的調侃硬吞下去。「我會親自開車送Eva回來，請放心。」

小媺忻和小遙音又蹦蹦跳跳的回來了，後頭有櫳蕙和張娟的女傭宋媽跟著。林素玉放下茶杯，跟葛媺忻打招呼，和小小女孩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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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迪生和季蘭的婚期訂得很急。此時已經顧不得在家鄉擺酒時會不會見肚了；反正先註了冊再說。二人在『文定』當天立刻在婚姻登記事務處辦了排期；十五天後正式註冊。註冊完成後第二天立馬回鄉準備三天後擺酒，之後再回神川市待產安居，辦理正式辭職等的事宜。

葛敬姮自然不會跑到Jason Chen的家鄉喝喜酒，但慷慨地給了季蘭長假，又答應出席在神川市補擺的喜宴。

葛大小姐準備贈送的Bulgari首飾給季蘭當結婚禮物。這是以柔潤白珍珠為基調的全套首飾，結婚時是非常不俗的行頭，平日也可以把各件飾物拆開來使用。對完全沒有可稱為值錢點的頭面首飾的季蘭來說，的確是及時雨。

比較基層和資淺的同事不知道Jason Chen與葛敬姮的關係，都只羨慕季蘭尋得金龜婿，以及稱頌葛大小姐的慷慨和熱心幫助弱勢的同事。高層如入江緣等不乏知道葛敬姮和Jason Chen是前情侶的，都驚異於葛小姐的大方、或不值大小姐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村姑搶走好男人，不在話下。

對這些各種流言，葛敬姮一概懶理，親自把季蘭叫進CEO房間，把準備好的禮物交給她。

季蘭受寵若驚：「葛大小姐！這個很貴吧？那怎麼好意思？」

「你之後是投行大員的妻子了，行頭是很重要的。」葛敬姮微笑道。「我Email給你的禮儀班和英語訓練班也可以去上上看。Jason現在是跨國投行的重要交易員了，他會有很多跟外國人應酬的機會，你若學得好，日後會成為他很重要的助力。加油吧！」

「是……是！」季蘭感動得熱淚盈眶。「葛小姐對我真好！我會戴著葛小姐送的首飾，努力充實自己的！謝謝您這麼照顧我，葛小姐的恩惠，季蘭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葛敬姮只是大方微笑，接受了季蘭的感激之情。或許有人會說，這是千金小姐施的小恩小惠；但誰也不知道，嫁給了投行大交易員的季蘭，日後也許會派上怎樣的大用場。恩惠要使在對的時候、對的地方；現在這時候的小恩小惠，會比花大錢來結納已經上了位的千金小姐和貴婦，功用來得大很多。這樣一套一萬多元人民幣的首飾，換來季蘭日後的效忠，其收益可以是幾千幾萬倍。

即使日後沒有季蘭派得上用場的地方；光只之後偶然請季蘭出來喝喝茶、聊聊天，聽聽股市、外匯市場或金市的近況，甚至是Jason Chen告訴她的客戶八卦，便可能得到極有用的情報。葛敬姮跟林素玉合作生意了幾年，深深明白了情報的重要性。

下午5點半，季蘭開開心心地帶著大包小包下班了。葛敬姮也準時下班，開車去接周兆穎。

這天由她發辦，找了市中心區的一間中價位法國南部家常菜餐廳吃飯。說是市中心區，其實已經算是外圍的舊區地帶，那兒是外國人密集的小區，都是平房或三、四層的公寓。這餐廳也開在一棟兩層樓的平房中。其氣氛溫馨，價格合理，份量稍微偏大。前院是泊車的地方，後院在星期天中午還會舉行烤豬肉的午餐時段，十分受歡迎。

葛敬姮知道，周兆穎喜歡平靜溫暖而低調的氣氛，與自己一樣。

周兆穎帶完了一天的訓練，回宿舍換好衣服。葛敬姮之前讓她不用穿得太隆重，她便沒有穿上從以前開始一直好好掛著保養、父親送給她的小禮服，換上平時的自然風格衣衫。本來她還想在門外等的；但左萌死活不讓她在外頭站著，她只得坐在地下玄關處等候。

葛敬姮準時在6點來到，直接把車子駛進Dreams宿舍的前庭停車場，進到宿舍建築物內，與周兆穎見面。

「這個給你。」葛敬姮把一個錦盒遞給周兆穎，「是Eva上次說想訂的蓮花頸鍊。剛好製造商返了貨，我為你留了一個。」

周兆穎打開，一眼便看見花蕊處珍珠的成色，吃了一驚：「咦？這珍珠這麼好嗎？會很貴吧？不會超出預算嗎？」

葛敬姮會心微笑了：換成是她的前任，便看不出寶石的成色了。這也就算了，本來珠寶玉石並不是那麼容易玩；問題是只會吹捧名牌，不懂得欣賞未成為名牌前的璞玉級商品，這樣的人是永遠無法早著先鞭，透過挖掘潛質股來做好生意的。「葛氏是這家廠商的代理商啊，我能以成本價拿貨的。用這種成色的珍珠做這款式，是廠商應我們的要求，專門製作給香港新旗艦店限定發售的試作商品。我給你留起了一個便是。」

「是這樣啊……」周兆穎大約知道珠寶業界批發和零售價格可以差多少；便順從地點頭。「謝謝你，Freya。」

「Eva太客氣，是你想要的，我一定盡力做到。」葛敬姮柔聲道，引來了剛進門的Anzhela Khordina的注意。

周兆穎也發現了Khordina的存在，臉上一紅，垂下頭去。

葛敬姮坦然地看了Khordina一眼。Khordina示意了一下，便回到電梯大堂去，一邊在想應該如何向隊友們『報告』這件事。

葛敬姮見Khordina走了，便護送周兆穎出門，道：「今晚來我家過夜，我介紹我妹妹給你認識。她年紀比我們小一些，但人很好，你會喜歡她的。」

周兆穎一呆。「Camille的年紀和Freya相差很遠嗎？」

「也不算太遠，4年吧？」葛敬姮道，「她是2003年出生，小時候常常跟著Christine和南家小姐們身後跑來跑去呢。後來……唔，還是沒甚麼了。」

周兆穎呆住。那麼Camille Ge應該是比她大兩年才對。原來Freya並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嗎？

不過想起來，她們好像沒有討論過年齡的問題。周兆穎知道葛敬姮是林素玉的高中同學，所以大約可以推測葛敬姮的年紀；但Freya便沒有多少線索可以猜估自己的年齡了，頂多是依照大學畢業便進Dreams工作的估計來計算大約年齡。只是周兆穎自己是大學二年級開始在Dreams工作的，所以即使在Dreams工作了6年，她還只有26歲。

Freya從來沒有問過自己有關年齡的事，應該也沒有問過素玉領隊吧？說起來，也沒有人會想到，當年那位在素玉領隊、Ekaterina教練參加國家隊比賽時代替她們帶領球隊爭取乙組冠軍的副教練，竟然只是一個大學生？

葛敬姮很自然地牽起周兆穎的手，帶她出門。周兆穎臉上又紅起來，卻不敢揮開葛敬姮的手；又見葛敬姮一副坦然的樣子，更不想誤會了Freya的意思，把一般朋友間的舉動，誤認為是甚麼奇怪問題，令Freya尷尬。

二人就這樣走出Dreams宿舍，上了葛敬姮的車，向市中心區的方向進發。

「今天去市中心區吃飯嗎？」周兆穎問道。

「嗯，有一家在住宅小區那邊的家常餐廳，吃法國南部家常料理的，氣氛很好，又低調又溫馨，價格也合理。」葛敬姮道。

「怪不得你說不用特意穿小禮服。我一開始還以為要吃全套法國菜呢……上一次吃全套的法國菜，也是我來神川工作前的事了。」周兆穎笑道。

「哦，那是在香港嗎？那是怎樣的情況？」葛敬姮順口問道。

「那是我的生日，爸爸每年都會請我去那種要穿小禮服的餐廳。」周兆穎道。「東西很好吃，服務也非常周到；但排場太大了，食物的量也太多，而且很束縛，很多東西吃起來也食而不知其味了……幸好我不是父親和大媽的女兒，不然像我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姐那樣，天天參加像這樣多排場的派對、飯局甚麼的，很辛苦啊。」

葛敬姮笑了：「我也是，要我跟那些沒多少正事做的公子和千金周旋，我真的不擅長；寧可省回時間，回辦公室去幹些實事。敬婷在這些場合倒是如魚得水，這幾年我都讓她代替我參加這些活動了。」

二人說笑著上了葛敬姮的車，葛敬姮開車離去。在Lexus房車轉向市中心高架公路的同時，住宅角落閃出一輛白色的吉利房車來，駕駛座的女子撥打手機，以免提耳筒說話：「周先生，發現周兆穎的踪跡。她坐了一輛車離開了宿舍，正在向市中心區進發，我現在便開車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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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敬姮和周兆穎好好地吃了一頓美好晚餐。

法國餐廳是法國丈夫和中國妻子開的。其實是由民居改裝而成，一樓和二樓也是餐廳，三樓則是老闆一家的起居空間。店子由法國人大廚丈夫和女將的中國人妻子打理，服務十分親切，第一次去的生客也不會有侷促之感。當天是星期一，客人不多，氣氛相當悠閒。

周兆穎以法語和大廚交談，這實在出乎葛敬姮意料之外。時值賽季期間，周兆穎不喝除了自釀梅酒外的其他酒類，葛敬姮也樂得以水相陪。二人開開心心地吃了一頓營養豐富又美味的晚餐。

葛敬姮抬頭，看著小桌子對面的周兆穎。

搖曳的小小燭光下，Eva盈盈笑著的臉容，是這麼美麗。

她們總有聊不完的話題。今天由神川市的新地鐵線路聊到自然風格飾品，她們的看法相近，Eva談吐高雅，知識豐富，常常給自己以新的啟發。

今天好開心，每一次和Eva見面也這麼開心。下一次，也可以約Eva出來，在這麼舒服的地方好好吃個飯、避開那些毫無必要的排場和炫耀嗎？

可以一直牽著Eva的手就好了，可以把Eva一直保有在自己的身邊就好了。

為此，她會好好追求Eva的。

Eva喜歡的東西自己也大致喜歡，當然親自下場，打世界級水準的排球，她就沒辦法了。總之討好Eva、讓Eva開心的事，她自己也做得很高興。

結好帳，葛敬姮又自然地挽起周兆穎的手，柔聲道：「請容我帶你回家。」

「好。Freya真有風度。」周兆穎笑著挽住葛敬姮的手臂，和她一起步出大屋外的庭院取車。

葛敬姮敏銳地發現似乎有人在庭院外張望，在她們上車的時候，也上了自己的車，還跟在後頭。她咬牙，直接走上通往蔓區的路，再上平時寧靜的山路去。

「怎麼了嗎？」周兆穎問道。

「有人尾隨我們，或許是狗仔隊？」葛敬姮看著後視鏡。「現在已經不見了，也許他們的目標不是我們，又也許是跟丟了也說不定。」

周兆穎點了點頭。對有八卦雜誌對Freya有興趣，她早已預料到；也做好了面對傳媒的心理準備。

葛敬婷今天難得沒有飯局和派對活動等，又沒有回自己在市中心區的複式附閣樓公寓，回到葛家大宅來，窩在客廳中一邊看電視，一邊以『暖暖襪』保養雙腳。看見姊姊帶著周兆穎回來，她輕鬆笑著揮手打招呼：「Eva你好。」

二人一聊就是半小時；話題卻是一變，以近來流行的小物和雜貨為主。葛氏家品的雜貨、飾品等小物不是走在潮流尖端，葛敬姮對那些最尖端的潮流物品沒甚麼認識。相反，周兆穎是Dreams的副教練，女孩子的東西她見得多，比葛敬姮更談得上這問題。

趁周兆穎去洗澡的空隙，葛敬婷轉向葛敬姮，道：「這次這位Eva Zhou不是不錯嗎？姊姊這次挑得好啊。」

葛敬姮自失地笑。她何嘗不想和周兆穎是這樣的關係？「Eva未必便有這個意思，而且我們都是女性啊，婷你難道接受得到這種事？」

「怎麼說也總比被冒名招徭撞騙，又或是被鄙視又出軌來得好吧？」葛敬婷聳肩。「男人就是那麼麻煩，又有懷孕的風險。當年要是我懷上梅啟凡那個死吃牢飯的傢伙的孩子，不就慘了？」

葛敬姮知道梅啟凡當天逃脫了對宋瑤琴的故意傷害罪，但卻在2024年年頭開車撞傷了人，被判入獄五年。現在他當然已經出獄，但因為留有案底，已註定被梅氏家族逐出家族企業主控權爭奪戰。「但如果婷和我都是那個取向的，葛家不就後繼無人了嗎？」

「就算我們生了孩子，也不見得就能姓葛吧？」葛敬婷雙手抱胸。「反正還有媺忻不是嗎？讓她繼承不就好了嘛。我說姊姊那麼執著這個做甚麼？未來的事，現在怎麼定得下來？說不定葛氏在我們這一代就結束了，也說不定望月會提出全面收購。也說不定姊姊日後和Eva做『雙卵接合技術』，就像艾斯特集團的五小姐和中國家庭伴侶做的那樣。」

「這個我也有考慮過；如果Eva不願懷孕，我來懷孕也是可以的……」葛敬姮沉吟。

「那不就是了？要個孩子能有多難？」葛敬婷道。「我喜歡玩，但不喜歡自己養而已。有人幫我養，我歡迎也還來不及哩！」

葛敬姮道：「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想撫養小孩……當初想是為了葛家，我願意犧牲，但如果葛家根本不需要我生後代，我能不用生，便不會勉強自己生。」

葛敬婷苦笑：「生也得找個適合的對象就是。不然找了個不好的，抓老鼠入米缸自尋煩惱也就算了；萬一引狼入室，不就糟透？」

葛敬姮一呆：「我倒沒想過這點。」

這時周兆穎洗好澡，正想回來客廳打個招呼；在門口聽見葛氏姊妹在談論自己，便停了腳步，聽完再說。

「是吧！」葛敬婷攤手，「幸好梅啟凡和姊姊的男友都從來沒有表現出過這種陰謀，不過我不肯定他們有沒有想過謀奪葛氏就是了。萬一像南京紅幔超市張家那樣不就糟透了嗎？就算那個Louisa Zhang當機立斷地離了婚，但都已經有了孩子，王立權的父親身份是跑不掉的，那不就是計時炸彈嗎？」

葛敬姮咬唇，沉默不語。紅幔超市的事已經人盡皆知，練靜漪和張綺紗之間當年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最後是這樣收場，既是大家的意料之中，其鬧騰的規模又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Eva不是挺好的嗎？她明顯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她是庶出又如何？教養說不定比周家的嫡出還好些。我說姊姊的伴侶帶不帶得出門見人也是其次，但二人相處時，好歹也得有共同話題吧？」葛敬婷道。「而且她還有個好處：她沒有直系家人，不會有娘家壓力，就像Christine和Ekaterina的伴侶組合不是嗎？她肯定一心一意地對你了。」

周兆穎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她沒有家人，所謂的親人也從未把她當作親人看待；她便擅自把Dreams的眾人當作是家人那樣照顧。現在生命中有了Freya，她也把Freya當成自己的至親般善待、珍惜。

「我也不會這麼功利地想Eva。但如果真的有可能，我會一輩子保有、疼愛、保護Eva。」葛敬姮道。「只是不知道Eva有沒有這個意思而已。如果沒有，我也不會勉強的。」

「Eva有男朋友或，咳，女朋友嗎？」葛敬婷問道。

葛敬姮搖頭：「沒有。」

「那不就好了嗎？」葛敬婷道。「追求她就好了嘛！那些男生以前是怎樣追求姊姊的，姊姊把他們的方法去蕪存菁，不就可以用在Eva身上？就算Eva現在沒這意思，讓她起了這份意思不就好了嗎？」

葛敬姮無奈苦笑：「事情大概不會那麼容易吧？反正再看看吧！還有取向的問題沒有解決呢。這個我也會努力的。萬一真的行不通，那我只希望能一直守護Eva，與她一起共渡人生的起起落落，即使她從不知道我曾有過這樣的感情，也無所謂。」

周兆穎感到眼眶濕了，伸手用力擦了擦。

這又何嘗不是她的願望？與Freya一起，守護Freya，與Freya共渡人生的高低起落。

Freya說要互相扶持，果然是和自己所想的意思一樣嗎？

真的可以嗎？可以和這麼好的Freya在一起嗎？

「好吧！雖然我覺得姊姊真的蠢得可以了，一直守著不告白這樣的事也想得出來。」葛敬婷再一次聳肩。「不過這是姊姊你的人生，你自己拿主意吧！只是真的把握住Eva吧，我對像Jason Chen那樣的傢伙已經受夠了。你知道社交界現在怎樣傳你和Jason的事吧？都說是Jason因為你不能生而甩了你，和一個村姑結婚，結果那麼多人跑來問我這個那個，真是糟透。」

葛敬姮只感到無奈。Jason Chen是跨國投行投資經理出身，現在雖然當了操盤，但仍然手握不少上流社會的客戶，也算是神川市上流社交界的小小一員。眼見他將與葛氏家品大小姐聯婚，從此一步登天；卻突然傳出他迎娶家鄉親戚之女的消息，自然會引起一定程度的注意。

葛敬姮是甩他的一方，也沒想到要怎樣『宣傳』這件事，對外也一點悲戚之意也沒有表現(其實也沒有多少)，一派落落大方。可是仍然有些過份『熱情』的友人投以熱烈的關心，實在很難應付。這也是她近來不想出席社交場合、把這些場合能推的都推給妹妹出席的原因之一。

「總之Eva那麼好，快好好把握吧！」葛敬婷道。「那我開始準備跟大家說明你和Eva在一起的事了囉。」

葛敬姮只能回以苦笑：「你還真的覺得我和Eva一定會成功啊……」

周兆穎聽到這兒，知道再不會有甚麼新東西聽得到了，便悄悄回頭，上樓回到自己的客房去，好好思考接下來應該怎樣向葛敬姮表白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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