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楊霈盈回到麗品酒店23樓的套房,迎來的便是周兆隆的熊熊怒火。
「沒用!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也沒有辦法請回來!她們總要下地走動的吧?去餐廳不就坐下來了嗎?這樣的機會不要告訴我沒有!」
楊霈盈不語。其實葛小姐的車子是直接駛進餐廳的前院的;那間餐廳採取全部預約制,沒有事先訂位,根本不可能進門。然後葛小姐又開車直接駛進大宅的車房。在不打算翻臉的情況下,楊霈盈根本找不到任何接近葛小姐和周兆穎的機會。
周兆隆發了一頓脾氣,見楊霈盈不言不語,自己也洩了氣。「那你說,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周先生,我認為我們應該在明天早上守住葛家大宅門口,追踪Freya Ge的車子或兆穎小姐本人,等待機會。」楊霈盈道。「Freya Ge和兆穎小姐也是要上班的人,所以明天早上不是Freya Ge送兆穎小姐到Dreams宿舍,便是兆穎小姐自行離去。只有在這些時間,我們才有機會截住兆穎小姐。」
「好!就這麼辦。」周兆隆道。「你現在就給我立即回到葛家大宅,守住不要離開,不要讓Freya Ge和周兆穎走脫了。哼!這次必須成功,不許失敗,不然一切都是你的責任!」
楊霈盈領命而出;卻不管周兆隆的命令,逕自回到自己的屋子洗澡換衣裳。
其實葛小姐和周兆穎根本不可能在深夜走脫的。那是葛小姐的家,她們能躲去哪兒?再說自己在離開以前,已經在葛家大宅門牆的戰略地點裝設了小型攝錄鏡頭,連接到iPad,完全不用擔心葛家有人出了門,自己走漏了眼。
不過超小型鏡頭也好、這租回來的車子也好,公司還沒有把費用還給她。公司由上個月開始改成實報實銷制,會計部對她們這些不太見得光、又份屬老闆私人開支的支出諸多刁難。有些事實在是不能公諸於世的,周先生又維持他『三點不露』的習慣,對出面緩頰的事全不上心,令她有口難言。
這陣子周先生、周老太太要她做的事越來越多,有些指令還是傷天害理的。她只得虛應著,就說對方沒有空隙、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會完成之類的,等待這兩母子把那些離譜的主意取消或忘掉再說。這次陪周先生第二次來到神川市找兆穎小姐,她更聞到不妙的氣息。
周先生這麼急著要找兆穎小姐,還叫她用抓的;想也知道是為了甚麼事。
她知道,自己這份薪水,周先生敢拖欠全公司,也不敢拖欠自己的。因為自己是戰士,自古以來,國家不敢虧待軍隊、企業不敢虧待為公司賺錢(或除去對手)的員工;違反了這遊戲規則的,必定被手中劍反噬,無一倖免。所以戰士只會戰死,不會餓斃,古今皆然。
她本來也做好了覺悟,自己將終老是鄉,即使獵犬終需山上喪,也沒有辦法。
可是,情形似乎已經不同了。
從相反角度去想,連自己的費用也可以拖那麼久,公司去到甚麼地步,可想而知。
周先生自然是想無所不用其極的,但楊霈盈卻不願如此。FWT已經不是能一輩子安身立命之所了。她不怕死,但一點也不想搭沉船,窩窩囊囊地死去。
她只是個打工的;也沒有必要得罪望月,斷自己的後路。
只有周先生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才不知道望月機要部行動小組的厲害。2025年,加拿大黑幫受託發出暗殺林素玉的委託,在中國卻找不到任何一個社團肯與他們合作,其中一個原因,便是望月機要部行動小組絕不好惹。林素玉個人與政商兩界關係良好不論;單論行動小組,人人深受望月或林素玉本人的大恩,若林素玉有甚麼三長兩短,光是為她復仇的死士,便足以令一眾社團寢食難安。
周公子自蹈死地也就算了;她又何必與望月、林素玉作對?
楊霈盈施施然地洗好澡,從行李箱中取出衣服換上,順便取了些乾糧、就著熱水醫治肚子,才慢條斯理地收拾收取錄影訊號的iPad、應急裝備等物。
深夜12點半,她才施施然揹起包包,離開房間和套房客廳,乘電梯下樓到酒店停車場去取車,慢慢向蔓區方向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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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曉琳的電單車上載著特殊儀器,毫不減速地沿著葛家所在地馬路上行駛。看見儀器上的顯示,南曉琳心中了然,也不必再停下檢視,電單車直接駛走,駛往林家大宅所在的山腰。
林素玉和Ekaterina Sadovskaia已在客廳安排好電腦等設備,讓南曉琳接好儀器並講解。
「就是這樣。」南曉琳道。「如果你,或敬姮姐,想要毀滅這些東西,那並不困難。我有可以瞬間把數碼設備燒壞的干擾裝置,或是你想讓那些器材播放假聲音、假影像,甚麼也可以。」
林素玉看看手機上的訊息:「敬姮還沒有回覆呢……算了,我看就把這些東西給留著吧?免得打草驚蛇,激怒了周大公子就糟糕了。反正敬姮雖然跟我說了她和兆穎的座車被跟蹤的事,但現在應該沉浸在溫柔鄉中了。橫豎她明早之前應該不會出門了,周公子叫人設置這些東西,也是白搭。」
南曉琳卻道:「照敬姮姐所說,她們應該在離開Dreams宿舍不久便被盯上了,這麼說,那個楊霈盈應該是在Dreams宿舍附近監視,才能跟得那麼剛剛好。這個人可以完全逃過羽鳶和凜夜的眼睛,找到閉路電視不及的死角,實力很強啊。」
一語提醒了林素玉,她低下頭,沉思起來。
「這個人很細心,這方面的經驗也很豐富。不太好對付。素玉表姊要小心喔。」南曉琳道。「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楊霈盈應該只有一個人行動,要不然便不是留鏡頭而是留下人了。人單勢孤,倒是不必太擔心。」
林素玉和Sadovskaia一齊點頭。
南曉琳伸了伸懶腰:「至於Dreams宿舍和表姊家呢,就沒有任何奇怪的監控器材了。那就這樣吧?我要回去有妤的被窩中了,出差費就直接匯到我的戶頭吧?」
「我會寫支票交給Vikki。 」Sadovskaia道。
「嘁,還打算今次不和佟氏分紅了。」南曉琳吐舌。「好吧!看在表姊和敬姮姊也是佟氏客戶的份上,這次就接受吧?那我走了,你們也要小心一些。」
「曉琳也是。」林素玉微笑,把南曉琳送出門口。
林素玉回到客廳,Sadovskaia遞給林素玉一張紙:「收到紫子女士的回覆,我們可以動用的資金有這個數字。」
林素玉看了看紙上的數字,失笑道:「用不著這麼多啊!十分之一便應該足夠了,周大公子面對這份錢,應該無可抗拒。太多的錢,反而會令周大公子起疑。看吧!這幾天便會有好戲上演,我林素玉今次做這種事,也算破題兒第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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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葛家大宅三樓主寢室。
葛敬姮張開了眼睛,卻沒有動,生怕吵醒了懷中熟睡的周兆穎。
她看了看大鐘,6點15分,時間還早。
神智清醒了點,昨晚的記憶連著餘韻湧入四肢百骸,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昨晚她竟然就立刻提出這種要求,而Eva也很爽快地答應。於是Eva跟自己來到主寢室,開始『教學課程』。
其實也不太難,就是使用別的身體部位代替男人的寶貝而已。也因此身體姿勢有些調整,但分別不大。重點是那種觸感、那份經驗,完全不一樣。
一碰到Eva的身體、一與Eva的肌膚和氣息相觸,一切便完全不同。那如柔瓷一般的嫩滑觸感、那柔軟有彈性的身子、還有沐浴後的淡淡體香,處處令人陶醉,一下子就沉溺下去。
原來女性和女性之間也有這麼棒的感覺……不,於她來說,與Eva之間的感受,比她以往與前任試過的任何一次也要好得多。
唔,手指有關節,也有手腕、手臂的幫助,怎麼說也比男性的器官來得靈活一些吧?所以,在來自各個方向的刺激下,感覺也比較好。同是女性,她們也比較清楚對方的敏感點,知道怎樣做,會讓對方愉悅和感到被愛、被珍惜。
再說,手指的尺碼無論如何也……對女性來說,即使是男性的能力,也不是以大小來計算的。但男人很少明白這一點,常常令她疼痛多於快樂。
和Eva一起,直到最後,也如此快樂、溫柔。Eva綻放開來的美麗模樣、激情過後心滿意足地依在自己肩邊睡著的模樣,也讓人一再回味。
接下來,Eva會一直在她身邊的。這麼好的女子,已經是她的了。
懷中人兒動了動,葛敬妲低頭,便迎上周兆穎略顯矇矓的目光。
昨夜與美人纏綿的影像又回到腦海,葛敬姮忍住再品嘗一回的衝動,親暱而點到即止地吻周兆穎的唇。「早安。」
「Freya早安。」周兆穎臉上微紅,溫柔快樂的笑容如花般綻放,與葛敬姮交換親吻。
葛敬姮輕撫周兆穎吹彈可破的臉頰。「Eva好美。」
周兆穎輕嗔道:「真是的,Freya從昨晚開始就一直說,我是哪兒美了?」
「Eva樣子美、頭髮也美。」葛敬姮伸手進入被子,輕撫剛訂情的戀人赤裸的身體曲線。「身體也好美呀。」
剛剛相擁過的身子特別敏感,周兆穎還未完全習慣情欲,不禁顫慄起來。「啊!這樣子不行呀,都已經早上了,唔……」
「好、好。」葛敬姮笑著停了曖昧的愛撫動作,讓周兆穎摟上自己的腰。「那我們再躺一下,我送你回Dreams訓練場。」
「好。」周兆穎點頭,與葛敬姮親吻,舒適地合上眼睛,靠在剛剛承諾相愛一生的人的肩間。
「昨晚舒服嗎?」葛敬姮問道,「我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如果弄疼了你,請告訴我,我會改的。」
「不會疼啊,很舒服呢……我從來沒有想過,可以舒服到這個地步。」周兆穎埋到葛敬姮的肩窩中。「Freya學得那麼好,我覺得我已經沒甚麼可以教你的了啊。我第一次到達頂點呢……很高興對象是Freya。不過Freya都是這樣嗎?這個,一告白就……那個……」
葛敬姮一呆,隨即想起也許Eva也有她自己的矜持,歉然道:「對不起,昨晚我忘形了。Eva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啊,而是……」周兆穎想了一想,才道:「我喜歡的是Freya這個人,而且不打算再找別人了;所以沒關係。如果Freya昨晚是打算以身體來表達,嗯,就是喜歡我的心情的話,我很樂意接受的。」
「我也不是這麼肉欲的人呀。」葛敬姮苦笑。「只是這幾年的心態似乎有些變化了吧?我們也差不多到30歲或以上了,不是嗎?如果遇不上也還罷了;但若真的遇上合適的人、相知相愛,再矯情地守著那些無謂的矜持,以致錯過了,又有甚麼意義?如果可以,我是說如果不會嚇到你,我簡直想過立刻把你帶到挪威去登記家庭伴侶,就像當年Christine和Ekaterina一樣。」
「唔,但我覺得Freya一點也不像已經到31歲;我們一起出門時,如果穿一樣的衣服,看起來應該差不多年紀吧?」周兆穎輕撫葛敬姮柔嫩的臉頰。
葛敬姮也憐惜地撫摸周兆穎的臉,過了片刻才醒覺過來。「甚麼意思?Eva這麼說,好像我比你大很多似的。」
「Freya是和素玉領隊是同期,所以我想年齡應該差不多吧?」周兆穎側頭。「我是2005年出生的,今年生日後26歲。」
「甚麼!?」葛敬姮愕住。她一早便覺得Eva很年輕、清新,但也只是『看起來』而已。想不到Eva實際上年輕成這樣。但怎麼可能?Eva不是Dreams的創隊元老嗎?Dreams在2025年的停賽準備期不算,單是從海豚隊改組成Dreams,以Dreams的名義參加CVL,已經踏入第六年了吧?
「我進隊工作的時候是20歲,那時是大學二年級生。」周兆穎道。「中間發生了很多事;總之後來我從香港大學轉學到神川大學來,神大承認我在香港唸大一時的課程,讓我插班就讀同科系的二年級。我是2027年那一屆畢業,其間都在Dreams當副教練。」
葛敬姮聽得瞠目;這麼說,她一不小心,竟然找到比自己妹妹還要小的結婚對象嗎?「呀……這麼說,我上次還說Eva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小很多……我真失禮啊!真是抱歉。」
「沒關係。」周兆穎輕笑,「很多人都高估我的年紀,包括新來的隊員在內。我還以為自己長得很老呢……當然,最後會變成戀人的,只會有Freya你一個。」
葛敬姮笑了,用力摟過周兆穎來,親吻戀人的唇:「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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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敬姮看了手機中的Whatsapp訊息,方才以鑰匙開了車子引擎,準備把座駕駛出車庫。
周兆穎敏銳地察覺到戀人的嚴肅神色,問道:「Freya,怎麼了嗎?」
「沒有甚麼,只是Christine拜託我做一件事,我也不知道做不做得來。」葛敬姮道。
「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周兆穎側頭。
「是的,而且和你也有關。」葛敬姮淡淡地道,「我的任務是保護你,在有人跟蹤的同時,把你平安送到Dreams宿舍。」
周兆穎一愕,隨即明白是甚麼回事。「是大媽的人嗎?」
「是你那同父異母的哥哥。」葛敬姮撇了撇嘴。「你知道周大公子吧?就是他和他派的人。他的人從昨晚開始便在跟蹤我們了。」
周兆穎咬咬下唇:「怪不得昨晚坐Freya的車時便覺得外頭怪怪的。」
「不用擔心,Christine已經知道這件事。」葛敬姮笑了笑,「所以只要我把安全送到Dreams宿舍,整個事情便可以交給Christine處理。」
「我明白,可是……」周兆穎道,「大媽和哥哥的事畢竟是我的家事……我一點也不用出面,真的可以嗎?」
「你的事就不論了。周大公子和望月、Christine和我之間的恩怨,這是數也數不清,遲早也要解決的。」葛敬姮駕車轉彎,車子駛上繞過市中心區的高架道路。「所以呢,Eva只要坐穩就好。我這手車太差,肯定是甩不掉他們的;但諒他們也不敢衝撞我們。」
周兆穎掩唇輕笑。Freya的車子是Lexus,雖然不是以速度見長,但各項性能仍然比那起碼十年前舊款的吉利小車要好得多。而且Freya熟悉路途,更有優勢。雖說對方根本知道她們要去哪兒,甩是甩不掉的;但能甩遠一些,總比被人家截停在中途要好。
進入比較高速的高架路段,眼見吉利車已經不見了,葛敬姮也鬆了一口氣,問道:「Eva,如果讓你選,你想幫助FWT嗎?」
「甚麼?」周兆穎失笑,「FWT與我何干?」
「那畢竟是周老先生的心血吧?他養育你的資金,也大概是FWT替他賺回來的吧?」葛敬姮道。「周家可能會想,周老先生把你養育成人,又把一部份的資產交給了你,你便應該回饋周家吧?」
周兆穎目視前方,語調和眼神也變得冰冷。「所以現在我又變成周家的人了。那麼當年父親去世,大媽使人把我們兩母女趕出靈堂,又是甚麼回事呢?我和母親沒有披麻帶孝,只是想在靈堂前鞠個躬便會走的。我們也說得很清楚。那個時候,他們又有把我當作周家的人嗎?Freya,老實說,如果他們不是這樣當面羞辱先母,還斷絕我們所有的活路,今天我會考慮周濟一下FWT,哪怕是買一、兩手股票也好。」
葛敬姮一呆:「他們竟然連靈堂也不讓你們進去。」
「其實以大媽的性格論,那應該也是理所當然的。」周兆穎道。「大媽一向以正統自居,根本容不下我們這些外室。雖然父親認了我們,在出生證明書上簽名,但大媽也不會承認。只是先父一直壓著,她才不敢發作而已。那時父親去世,她終於可以當家作主,之前的怨氣不一口氣爆發出來才怪哩!不過大媽說得對,我又不是周家人,我的死活也不關他們周家的事。既然如此,周家的死活,又與我何干?」
葛敬姮在心中暗暗嘆息。所以說這周家上下做人也不很靠譜。Eva是個得人恩果千年記的敦厚人,這樣的人,周家也能得罪得那麼透;得勢便全不饒人,把人迫上絕路,完全不管自己有一天也可能落泊,需要他人幫助。現在這情況,Eva和周英發其他外室不落井下石便可斬雞還神了,還滿打滿算要別人以德報怨,哪怎麼可能?
車子很快到達菖區,葛敬姮把車子駛下高架路,很快便到了樹林車站附近的Dreams宿舍。Dreams訓練場沒有庭院或停車場,葛敬姮直接停在正門的行人路旁,讓周兆穎下車。
「一切小心。」葛敬姮坐在駕駛座,說道。
「好。」周兆穎點頭,俯身進車子中,與葛敬姮伸手握了一下。「你開車也小心。今晚見。」
「嗯。今晚見。」葛敬姮微笑,看著周兆穎揹著裝備奔進訓練場中,方才下車,穿著夏天麻質褲裝套裝的她卓立行人道上,看著駛過來停下的白色吉利房車,以及從房車走下來的周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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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ya Ge,我們又見面了。」周兆隆沉聲道。
「哦,這不是周大公子嗎?很久不見了。」葛敬姮見到周兆隆,早已起了挑釁他以亂其思緒、迫他犯錯的心思。「上次見面,應該是我葛氏在『業創匯』的『舊旗艦店』開幕典禮時吧?我也想不到那麼快,我們的合作關係便要『被迫結束』了。噢,我回頭向秘書確認看看,你在不在希慎廣場『新旗艦店』的開幕禮名單上吧?不過到時Chantel Lee已經答應了要來,別說我沒有先提醒你喔。」
Chantel Lee就是希慎家三房的孫小姐,與周兆隆曾有一段情,後來因為知道周兆隆到處拈花惹草而立刻分手,令周兆隆成為上流社會的笑柄。聽葛敬姮一個小女子揭他瘡疤,周兆隆差點氣炸了肺。「你把我妹妹藏到哪兒?快交出來!」
葛敬姮側頭,及耳鮑伯頭的黑髮披散下來,有種嬌媚的感覺。「我和周兆慧小姐素不相識啊。她不見了,周大公子不去問她的好友,為甚麼會想到我呢?」
「你這女人,別想跟我來這一套!」周兆隆咬牙,頤指氣使的壞脾氣又再回來,完全忘了葛敬姮的身份和經濟地位其實也不下於自己。「你,快把周兆穎叫出來!」
「哦,原來你是在找我的女朋友呀。」葛敬姮『恍然大悟』,溫柔客氣的語調聽在周兆隆耳中卻顯得譏諷。「請問找我家Eva有甚麼事嗎?」
「甚麼你家,兆穎是我周家的人,這是我周家的家事,與外人無關!」周兆隆喝道。
「哎呀,原來Eva還是周家的人哪。所以周太太說的『野雜種』原來是說謊的囉?她三個月前才親口告訴我的呀,這麼快又不是了呀?」葛敬姮掩嘴一笑。「因為Eva是周家人,所以連向周老先生靈前鞠躬道別的機會也都沒有哪,還要遭受在眾人面前被趕出靈堂的命運。連有意聘請Eva的Christine Lin當年也被你們周家『關照』過。你們的老太太還『野種』前『野種』後的叫人,看來你們周家的家訓真特別呀,自己家的孩子也是『野種』。其實依我說,不認便不認了吧,也沒甚麼的,人家也沒稀罕過不是?先是做到絕,到自己有事時又來抱人家的大腿,怎麼你們不覺得這麼前倨後恭是很奇怪、很無恥的事的嗎?這樣大概又會再淪為社交界的笑柄了吧?我可不介意把這些事幫你們宣揚一下的。」
「你!」周兆隆知道這的的確確是母親講過的話,但被這樣揭了出來,還是忍不住惱羞成怒。他便要衝過去揪葛敬姮的衣領,卻被楊霈盈死命拉住。
「周先生,請您冷靜!」楊霈盈低聲相勸,「這樣衝去會中了葛小姐的計,請不要如此!」
葛敬姮的確有激周兆隆出手、令他陷入被動甚至被警方抓去問話的意思,聽見楊霈盈出口說中其計策,也不禁懍然。這女秘書確實如Ekaterina在Whatsapp中所言一般冰雪聰明,頭腦要比周大公子清醒得多,這種計策能坑到周大公子,卻逃不過這秘書的法眼。
周兆隆則氣急敗壞,甩開楊霈盈的手,卻已沒了剛才的銳氣,只是指著葛敬姮罵道:「葛敬姮你這臭婆娘,你護得了周兆穎一天,可護不了她一世!你最好現在就把她交出來,不然我對你、對葛氏家品也不會客氣!」
葛敬姮不禁失笑。對葛氏家品不客氣?周大公子還以為自己是如日中天的上市公司主席嗎?還以為葛氏仍然寄寓在他眼皮子底下嗎?他敢欺到希慎家的頭上去,不被那種百年世家給整鍋端了才怪!「哦,保護Eva一世,這正是我想做的事。周大公子,我看還是算了吧。你到底銀根是有多短缺、欠銀行的經常性債務是有多少,這是大家心裏有數的事了。我看你還是早點找人重整債務是正經,不然公司的主控權怕會落在債主之手,雖然其中也有周老太太的娘家,但看來鄧家能追你們的錢追得那麼急,想來也不會對你們太客氣的了。」
周兆隆咬牙:「我懶得跟你講!」便轉身向Dreams訓練場門口走去,皮鞋在階梯上發出『咯咯』的聲音。楊霈盈不放心,連忙跟上。
葛敬姮也不與他糾纏,靜靜站在一旁看戲。
Dreams訓練場的大門沒有鎖,他一推就開。他衝入空無一人的玄關,大喊道:「周兆穎,你給我出來!」
這一呼喊連訓練場球場門後的打球吆喝聲也壓過。訓練場的門打開了少許,周兆穎的聲音傳出:「我不會見你,請你離開!」
「哦,周兆穎你現在有毛有翼了,連哥哥也不認了是不是!」周兆隆怒喝,「爸爸給你的東西在哪兒?快給我交出來!」
「那些資產全都是周英發先生給我的生前贈予,我沒有任何義務要給你。」周兆穎道,「這是私人地方,請你立刻離開!」
周兆隆氣極,便要上前推開球場的門,旁邊卻閃出馮凜夜,道:「兩位訪客請問有甚麼事?有批准進入的證明文件嗎?」
楊霈盈暗暗懍然,這個藏青色襯衫黑長褲的女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以自己的眼力,竟然也沒能看穿。
「我是你們副教練的哥哥,應該不用交任何文件吧?」周兆隆輕蔑地道。「你是保安員是吧?還是職員?快去通報吧!」
「兆穎小姐剛才已經說過,她並不想見你。」馮凜夜身形不動,略帶口音的中文如一貫地沒有起伏。「這是私人地方,請立刻離開。」
周兆隆一撇嘴,「我就不信這丫頭一生不從球場出來,我就在這兒等,等到她出來為止!」
葛敬姮在門外,也不得不欣賞周兆隆的膽大包天。Dreams所表達的不歡迎態度已經很清楚了,這樣他也能無視?不愧是周太太的兒子,白目的程度也
「我再重申一次,這是私人地方,未經場主批准,不可以在此停留。」馮凜夜道。「現在先生的行為已構成入侵私人場所,請立刻離開Dreams球場及宿舍範圍,否則我只能採取行動。」
楊霈盈低聲勸道:「周先生,不如我們在外面等吧?這樣……」
「你住口,這兒何時輪到你說話?」周兆隆打斷楊霈盈,又對馮凜夜狂喝:「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連你們老闆也讓我三分,你是甚麼東西,膽敢攔我?你信不信我立即……」
一語未畢,周兆隆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被掀翻在地,雙手一緊,已經被馮凜夜制住。
馮凜夜所用的擒拿術是結合日本合氣道、中國武術和現代技擊所產生出來的織田家絕技。織田家也有授徒,但這擒拿術雖然只有簡單的七式,卻絕少有人練到可以作實際用途。馮凜夜閃電般出手,順勢的肘撞把楊霈盈也格擋了開去,變成主人被制,楊霈盈也只能護著被擊中的手臂退後的情況。
「呵,真精彩。」門外的葛敬姮也不禁擊節讚賞。她也學過防身術,知道這楊霈盈剛才營救的身手已經算是不弱,要不是馮凜夜那招數實在太過精彩,楊霈盈應該可以成功救出僱主的。
楊霈盈咬著下唇,正在苦思從馮凜夜手中奪回仍在大呼小叫的僱主的方法,球場的雙扇大門打開,一身T恤運動短褲、全副排球裝備裝束的林素玉從門後出現,身後則有一臉寒霜、穿著副教練風衣長褲的周兆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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