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S》

两个故事的述说告一段落，同时一壶大吉岭已经告罄，作为中场休息，小恶魔出去泡了另外一壶拿回来房间。

“话说回来，妹妹大人的故事真是充满了偏见，到底是有多么不喜欢那位大人啊。”在倒茶的时候，这位身着执事服的少女忽然有感而言。

“这就是所谓的‘罗生门’吧，本来事实真相总要比梦境更加扑朔迷离。何况对故事的述说方式也因人而异，‘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我看来，芙兰的故事倒是意外地符合逻辑呢。”

“诶嘿嘿，你也这么觉得，那家伙果然就是那种下场才好。”感觉到今天图书馆长似乎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芙兰朵露不禁洋洋得意起来，露出了如同幼龄孩童般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帕秋莉不置可否地晃晃头，吐露出不解真意的言语。

“那是你选择的路线，我不会重复。”

“但是，无论选谁都很可怜啊。”已经坐回原位的小恶魔叹了一口气，她对这个游戏越发提不起兴趣，而且今天的书籍整理工作还没有完成一半，就意味着明天要加班了。

“嘛，就是这样没错。”

二小姐耸耸肩，她本来就是想要以听到‘谁很可悲’为出发点提出了游戏，自然对谁都不会有什么罪恶感，该说，罪恶感是什么玩意,好玩吗？

而图书馆长听到明明是恶魔却极富同情心的下人的话后“呼，也许吧”地微微一哂，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适意地向后靠了靠。

所以帕秋莉大人，果然还是不打算开口吗？

注意到、并对这位大人的一举一动多少有些了解，图书馆的雇员也有着“为主分忧是从者本分”的觉悟。还剩下两个选择，帕秋莉大人对哪个比较感兴趣呢？果然还是那一位吧。那她也就只有一个选项了，不过也正好，是相对而言比较容易接受的那一位。

“好啦好啦，怎么样都好，快点开始吧~~”这时候，耐性不是很好的幼女带着随时可能暴走的兴奋度催促着。

真是的，不得不说了呢，否则会被杀掉的。

“既然这样——”一切准备就绪，游戏再开，第二个参与者思忖几秒，开始了由自己的想象力和逻辑而创作的故事，“那便由我小恶魔来继续这个游戏吧。”

“同样是下位者，如果我以这样的眼光来续写这故事，又会是怎么样的走向呢？那就以——”

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的S的角度来说吧。

Side:S

首先，S是个人类，这个前提在别处也许不需要特别提起，但是在这个故事里却至关重要。

——因为是她是故事里唯一的人类，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而S作为一个人类，既是一段理想主从关系中不可或缺的忠仆，又同时也是个比外貌看上去更加少女情怀的伴侣。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想要在她生活中抹灭其中哪一个的存在都是不可能，更具体来解释，就是通常很难让她在十句话以内不提到任何有关主人或者恋人的事。

然而，S却做到了。

“呐，S，对你来说，我到底有多么重要？”

“呼，想知道吗？”双额相抵，十指交互，迷醉于这样的气氛之中，S喟然满足叹息一声，“那是即使与——————”

像这样在和A絮絮私语的时间里，S有时会像这样突然愣住，嘴里的话戛然而止，脸上也会掠过与这幸福一刻相违的苦痛，不过通常在短暂地令人无法发觉的间隔后，她仍然会继续之前的言语。

“——与全世界为敌也无妨的重要。”

“这是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听到、潇洒的女仆长的甜言蜜语吗？”

“……是真心话哦，只不过放了一些砂糖和牛奶。”

“嗯，很甜。”

A的脸藏在S的肩头，低喃着。

“那么、喜欢甜味吗？”

“诶，喜欢。”

稍稍踮起脚，双手环绕在S的颈部，A又重复了一遍，“非常喜欢哦。比起苦味酸味咸味辣味之类，我最喜欢甜味。”

A的脑海里是想起了那一夜。

她似乎从R那里只收获了泪之苦之酸之咸之辣，却没有泪之甜。

而S呢？正好相反，她的泪一直是甜的，只要A此时能抬起头看着她就能看到，伸出舌头就能尝到——那是比蜂蜜更加浓稠、比焦糖更加甜腻的液体。

可是A错过了这个五味集全的机会，她就只听到低低的笑声。

“太好了，你能喜欢就好。更多的甜只要我可以，都会送给你的。”

真不愧是女仆的模范呢，完全的献身精神令人动容。被这样的言语渲染，A的一半理智再次被麻痹，像是被催眠术模拟出恋爱之感，眼中之人产生虚幻，她也一如既往作为尽职合格的女友爱娇地回应着这份深情。

“是真的吗？都会送给我吗？”

“说过的吧，绝对不会欺骗你，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双方的脸上的痕迹都已偷偷抹去，两人才终于重新注视对方，于此一刻，S坚定重复了那个诺言，那即是——

“由我的嘴吐露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是假的。”

告白的那一天，S在说出“我爱你”之后，紧接着的这一句，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一次打破这个诺言的记录。

但是语言这种东西的奇妙之处就在于“真实”不等于真实，想要掩盖的东西藏在“真实”背后一样无法触及。

就像A不曾得知，S话语中那些她偶尔也是能察觉到的停顿都是因为那些下一句里将会存在那个绝对不能出现在这个场合里的S的那位主人。

以别的词语来代替那位大人以重现自己的意思，S在那间隔里考虑的就是这样的表达方式。因为不是改变、而是重现，所以就不是说谎，逻辑上也不会有什么破绽。

就比如，对S来说，她的全世界就是R，而对A、就是即使让她背叛R也在所不辞的重视。这样一解释，就没有人再能苛责她，也没有人再能看透她。

所以同样看不透S的A露出像被顺毛抚慰的猫一样放松的表情，半是放心半是愧疚地接受了S的深吻，继续度过这段对两人来说都有点艰辛的情人密语时间。

“一不注意，太阳要落山了呢。”

如同一个结尾段的开头，类似于“to sum up”，S有点遗憾地预告着。

这意味着什么，双方心领神会。

“那么……我差不多也要告辞了。”

洋馆中其实一直都有充足的暖气设施，除了不喜热度的馆主及其妹的房间偏冷，那些馆主几乎不涉足的地方都有着赤裸相拥也不至于觉得寒冷的温度，而S的房间也在其列。

说着即将告辞的话，A却还靠卧在S的胸前，带着情事过后慵懒的睡意。

但是再困也不能逗留，她不走不行。因为大多数夜晚，S都是属于R的，在工作的意味上。

即使会有只属于两人不可告人的秘密发生，A也无意深究恋人和心上人的相处之道，更何况，里如果她还留下来，就会陷入和那个“月亮很美”的晚上一样尴尬痛苦的情状。

人形般脆弱的A，丝线般柔软的A，职业病促使她总是选择逃避。

“下一次，是什么再来呢？”

在A终于起身准备着衣的时候，S也坐起来，恋恋不舍握着她的手追问，就像是妻子向走婚的夫婿恳求次期的垂怜，生怕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那地底的桥姬当年是否也是此般姿态？如今也是为了这份执求化为妖怪的吧。

“……想你的时候。”

这样的回答等同于无，S却高兴地笑了。

当A拿起最后的白色披肩时，S却已经穿戴整齐，连床铺也重新铺好了，是呢，因为是女仆呢，还有着那样的能力。

从后抱住A，S顺手帮助她整理好背后的衣领，最后缠绵地交换了告别之吻。

“等着你。”

“嗯。”

目送着人形使走出房门消失在转角，S缓缓闭上眼，再张开，自此，完全从完美的情人模式转为了潇洒的女仆模式。

“接下来——”她自言自语道，“是时间迎接大小姐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