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权贵 站在高处所看到的风景,与平时有很大不同。
此刻在五十多层高的一个包间里,透过巨大的玻璃墙,整个城市一大半的夜景都可尽收眼底。靠窗的圆桌前,一个穿着高级定制长裙、身材姣好的长发女子正坐在高脚凳上,一边晃着手中的红酒,一边有规律地轻点着脚尖,似乎在哼着什么歌曲。
随着门的一声轻响,刚刚进屋的人在窗前的人转过头的同时便出声抱怨道:“警视监大人,特地约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啊呀呀,良子真是的,都不在警视厅里就不要用职位来称呼我了嘛~”现警视厅警视监、潇洒的单身贵族、当之无愧的万人迷瑞原早璃女士,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地位,冲着晚辈撒起娇来。叹了口气,戒能良子走到她身边坐下:“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早璃?”
“哎呀,就算没什么事也可以叫良子出来聊聊天吧,人家可是推掉了好多的邀约呢……”瑞原早璃笑眯眯地答道。话音刚落,门再次被打开。“啊,小晴绘!”冲着来人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瑞原早璃招招手:“这边这边!”
小晴绘……听到瑞原早璃的称呼,戒能良子看向来人。
“晚上好,早璃。”一身干净清爽打扮的赤土晴绘走上前,打量了一下另一边的人:“戒能警视长?好久不见。”
“小晴绘和良子认识啊?”
“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个时候戒能小姐和现在这个稳重的工作狂形象可大不一样。”
“瞧呐,良子,不是我一个人说你吧……”瑞原早璃打量着穿着一丝不苟的制服的戒能良子,“偶尔也放松一下嘛,你这个样子让我以为下一秒你就要回去警视厅加班了呢~”
“……我倒觉得要比你这副随时打算跟人约会的模样要好,你觉得呢,赤土小姐?”
啊嘞?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似乎稍微有那么点不太对啊……敏锐地嗅到了什么的赤土晴绘立刻拿起桌上的酒单转移话题:“啊,对了,戒能小姐想喝点什么?”
点过酒后,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瑞原早璃微微歪着头看着两人:“哎呀呀,你们两个不要这么生分嘛,直接叫名字不好吗?再说小晴绘之前也是我们警视厅的传奇呢,要是没有辞职的话现在也一定和良子你成为好朋友了吧?”
“这样来说的话,赤土小姐就是我的前辈啊……”
“前辈什么的……”赤土晴绘连忙摆摆手,“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晴绘就好。”
“那,晴绘现在在做什么?”
“现在在做咨询师,帮别人做做分析什么的。”
“小晴绘可真谦虚啊,明明是那么有名的金融顾问来着~~说起来,小晴绘现在还有在帮忙指导我们警视厅的新人后辈们哦,真是可靠啊!”
“嗯,”戒能良子点点头,看向瑞原早璃:“听起来是比你可靠多了。”
“呜……良子对人家也太严厉了,小晴绘也帮人家说说嘛……”瑞原早璃一边说着,一边倒在了赤土晴绘身上。
喂喂喂,你们两个到底谁年纪比较大谁职位比较高啊……虽然已经习惯了瑞原早璃这副模样,赤土晴绘还是觉得甚为尴尬,她很快便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溜出了包间让自己喘口气。
嘛,早璃也真是的,总是不知不觉就展露出那副柔媚的样子会让人很尴尬的啊!而且看起来那位戒能警视长似乎也很在意她,难道她就没有感觉吗?虽然说自己偶尔也有跟小灼她们见面指导一下查案上的事情,但毕竟好久不见了,怎么会突然约自己出来呢?
站在洗手池前,赤土晴绘在哗哗的水流声中胡思乱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隔间门打开,有人来到了自己身旁。
“晴……赤土小姐?”久违的熟悉嗓音在耳畔响起时,赤土晴绘仿佛一瞬间被人扼住了心跳,疼痛和窒息中,她猛地站直了身子,在面前的镜子中看见了一个她曾经无比熟悉、却再也不想见到的面容。
水流随着感应的消失而中断,突然安静下来的空间中,似乎时光也倒流,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此刻清晰的涌现在眼前,用残酷的现实告诉她一直以来是怎样的自欺欺人。赤土晴绘脸色惨白的看着镜子里的人,几次张嘴,却连那人的名字也无法叫出。
小锻治健夜,现国家银行行长,有望在将来成为最年轻的财务大臣的金融界的传奇。
“那个……好久不见。”见她久不说话,小锻治健夜只好再次开口打招呼道。与赤土晴绘狼狈不堪的样子相比,她则是一副如常模样。
一点也没变啊,这个人。那看起来弱气的模样,那听起来柔软的嗓音,那与这个人真实的面目处于完全相反的极端的气质。赤土晴绘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你好,好久不见。”
“赤土小姐最近还好吗?工作上顺利吗?”
“托您的福,还过得去。”
“前一阵子听说赤土小姐成了警视厅的编外指导,在好几个案子上都帮了大忙,果然很厉害呢。”
听起来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让赤土晴绘瞬间变了脸色,只见她狠狠掐住自己的手心,几个呼吸后才勉强开口道:“只是和我以前的学生吃个饭叙个旧而已,小锻治小姐是不是理解错了……”
连忙摆摆手,小锻治健夜似乎有点慌乱地笑着解释道:“赤土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偶尔听到这么个传闻罢了,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说起来,赤土小姐今天来这边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只是……”赤土晴绘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欢快的声音打断。
“健夜!健夜?健~夜~”伴随着几声呼唤,一个棕发的人影很快便扑了进来,直接挂在了小锻治健夜身上。“健夜,你上个厕所怎么这么慢,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啊!这位是?”
后知后觉到赤土晴绘的存在的人这才赶忙站直身子问道。
“这位是赤土晴绘小姐,我以前工作上认识的朋友。”小锻治健夜向两人介绍道:“这位是福与恒子。”
“你好呀!我是福与恒子,请多多指教!话说既然是健夜的朋友,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玩?”福与恒子热情地发出邀请。
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的赤土晴绘这才回过神来,来不及消化目击的一幕所代表的意义,她急急忙忙回答道:“啊,谢、谢谢!那个,不用了,我和朋友一起来的,就不打扰两位,先告辞了。”
“咦?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看着赤土晴绘匆忙离开的背影,福与恒子好奇道。
“肯定是你冒冒失失的吓到人家了啦……”没有再纠结于那个仓皇而逃的人,小锻治健夜看向福与恒子。
“诶?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不管了,我们也快点回去吧……”福与恒子又抱住了小锻治健夜的手臂开始把她往回拖。
“我知道了,让我自己走啦小恒……啊!那个,我还没洗手!”
“生活上的健夜还是那么的迷糊啊……”
“我才不是!”
“呐呐,健夜……”回包厢的路上,福与恒子又突然问道:“刚刚那位赤土小姐还挺帅气的嘛……”
赤土晴绘平时的着装打扮都偏干净干练且多裤装,再加上她超过一米七的修长身材,确实是非常的惹眼,若不是她本身对于交际没有太大兴趣,受欢迎的程度绝对相当火热。
“是呢,我记得以前认识她的时候,她有很多的追求者的,不过全都失败了。”小锻治健夜赞同地点点头。
“那健夜呢?”福与恒子不怀好意地凑上前。
“诶?什么我?”
“你该不会也是她的倾慕者之一吧?”
“当然不是!小恒你在说什么呀……”小锻治健夜额头隐隐有要冒出几根黑线的趋势,她无语地看着身边总有奇思妙想的人。
“真遗憾,还以为能挖出什么八卦新闻呢……”
“你这话是不是和你现在的身份不太符合啊……”
“身份?什么身份?”福与恒子笑嘻嘻地凑上前。
“当然是……我才不说!”
“什么嘛,健夜真是越来越不好玩了……”干脆转过身,福与恒子一边倒着走,一边摇着手指冲着小锻治健夜道:“我可是在努力为我们的生活添加新鲜素材,这样充满惊喜的日子才更有意思嘛~但是最近健夜的反应越来越快,以前的招数都不管用了呢……难得今天突然出现了个可能的爆料点,我当然不能错过啦!”
“……惊喜什么的,我看是惊吓吧……后面就是门了,小心。”
侧过身伸出手,福与恒子一边开门一边道:“我这是在履行身为小锻治大人的女朋友的职责哦!健夜难道……啊啊啊啊啊!”左脚被右脚后跟一绊,福与恒子整个人往地上倒去,幸亏小锻治健夜身手还算敏捷,在她彻底摔倒前拉了她一把,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
帮她拍拍身上的灰,小锻治健夜无奈道:“我就说是惊吓吧……”
“啊哈,刚刚似乎有人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呢,你说是吧,野依?”长发和服的女子折扇遮面,露出的眉眼笑意满满。
“没错!”看起来似乎气鼓鼓的人迅速给出了肯定。
“咏,理沙,别开我玩笑啦!”小锻治健夜头疼地看向自入职场以来便相识的友人们。
下一秒,福与恒子便拿出了让她更为头疼的颜色诡异的无名混合鸡尾酒,兴致高昂道:“好,那么我们继续!”
“小晴绘……小晴绘?”
“啊!在!”
瑞原早璃一脸担忧地看着对方:“你没事吧?从刚才起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不好意思,可能前几天着凉了,稍微有点不太舒服……”赤土晴绘随便撒了个谎搪塞道。
“什么呀,原来是生病了,我就说嘛,要是我这么个大美人坐在面前你都还能走神的话也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
赤土晴绘干笑了两声:“那哪能啊……”一边说还一边不自觉地瞟了戒能良子一眼,只见对方一脸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早璃,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那我也告辞了……”戒能良子也跟着起身。
“不是吧!你们两个一起抛弃我!”瑞原早璃一手拉一个:“不行,不许走!”
“喂,晴绘小姐身体不舒服你还不放人家回去休息是不是太任性了?”戒能良子开口道。
“……那,要是良子答应留下来陪我,我就大发慈悲放过小晴绘~”瑞原早璃趁机提出要求。
虽然很想吐槽她的这个交换条件,但是在看到赤土晴绘求助的目光时,戒能良子还是叹了口气,答应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我就知道良子最好了!”瑞原早璃蹦起来挂到戒能良子身上蹭了蹭,“呐,小晴绘,回去记得吃药,然后早点休息,要尽快好起来哦!”
“我知道了,那下次再约吧!”
赤土晴绘冲着两人挥挥手,转身前没有错过又被抱住蹭了蹭的戒能良子脸上微微的红晕,不由得暗自感叹虽然不知道瑞原早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提前离场绝对是个正确的决定。
然而一个人走在路上,冷风又将之前的烦躁吹上心头。小锻治健夜,这个曾一度让她如入地狱的人为何时隔这么久又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会再次扰乱自己好不容易回复正轨的生活吗?纷乱的思绪一波接一波地涌入脑海,连脚步也凌乱起来,仿佛那曾经让她彻夜难眠的煎熬再一次地降临。
“小晴?”行至自己家楼下,路旁的花坛边站起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鹭森灼。
“小灼?你怎么在这里?”赤土晴绘在原地站住,突然有些害怕让自己的学生看到她那么狼狈的一面。
“……只是碰巧经过罢了……”微微别过头,鹭森灼撒了个蹩脚的谎,但她很快便转移了话题:“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好差。”
“诶?啊,没什么,大概是这两天天气变化导致有点感冒吧,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赤土晴绘心虚道。在某些方面,鹭森灼太过执著了,让她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鹭森灼怀疑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点点头道:“那我去小晴家帮忙照顾你吧。”
“诶?不用啦,我自己可以的……”
“生病了果然还是有个人照应着才比较放心吧,安顿小晴睡下我就离开。”鹭森灼不肯让步。
“……真是拿你没办法,先上来吧。”赤土晴绘叹了口气,冲着她招了招手。
她的几个学生中,其他人都和她比较随意,彼此间偶尔也会开个玩笑什么的,唯独在面对鹭森灼这个很久以前自己的小崇拜者的时候,她反倒有些拿捏不准应有的态度。但此刻心绪烦乱的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甚至连鹭森灼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也忘了探究。
在等待电梯的时候,赤土晴绘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望?现在方便吗?……嗯,稍微有点事情……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能过来一下吗?……嗯,好,那我等你。”
新子望是她多年的挚友,也是她的学生新子憧的姐姐。这么多年以来,不论她是春风得意还是跌入谷底,这位挚友一直都不离不弃地陪伴在她身侧。对于赤土晴绘来说,就算狂风暴雨必须得她自己去抗,新子望也依旧是她可以寻求暂时宁静的避风湾。
不过十五分钟之后新子望便已驾车赶到。在客厅里和鹭森灼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的赤土晴绘见她来了,连忙站起身道:“望,麻烦你先帮我送小灼去车站好吗?太晚了我有点不放心。”
看到鹭森灼,新子望显然是有些意外。对于这位赤土晴绘的“信徒”她自然也是印象深刻,毕竟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在场,而这个小不点的表现也确实是让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她还是很快点了点头。
“啊,好的,没问题。”
见新子望答应了下来,赤土晴绘又看向鹭森灼:“喏,现在望过来了,小灼可以放心了吧?听话,快点回去吧,别让你奶奶等急了。”
鹭森灼沉默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到玄关处开始换鞋。赤土晴绘苦笑着看了新子望一眼,只见对方理解的眨了眨眼,跟着向外走去。赤土晴绘冲着门口的两人道:“小灼,路上小心啊。望,我先去冲个澡,待会你自己开门进来吧。”
赤土晴绘家唯一一把的备用钥匙就在新子望手上,足见两人之间的信任深厚。
也许是回来的路上吹了冷风的缘故,洗过澡后赤土晴绘竟真的觉得有些头晕起来,以至于新子望回来时,她已经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了。
“晴绘?怎么坐在这里睡着了……脸这么红?”察觉到不对劲的新子望伸出手试了一下赤土晴绘额头的温度。“怎么好像发烧了?晴绘,晴绘,先起来去床上躺着。”
将赤土晴绘摇醒,扶着她跌跌撞撞来到卧室躺下,新子望轻车熟路地找出放在屋里的医药箱,先测过体温、确定是低烧后,拿出退烧药让对方吃过,然后安顿着赤土晴绘睡下。
“望,太晚了,今天、住、这边吧……”已经快要彻底睡着的赤土晴绘含含糊糊地吐露着不成句的单词。
“我知道了,快睡吧。”
赤土晴绘家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具,客房也有一张足够大的床给偶尔会在她这里过夜的友人或者学生用。新子望虽然很少留宿,却对这些一清二楚。
赤土晴绘很快便沉沉睡去。
新子望并没有立刻离开,她坐在床边,用着平时绝对不会流露出的目光看着床上的人将自己蜷成一团,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那人在梦中仍皱起的眉头。
与自己的名字相反,对这人的等待看起来是如此的无望,然而十几年来,她无数次尝试抽身,却无一不以失败结束。
“小晴……”低低的叹息不自觉地从新子望唇间溢出,然而下一秒,她却被毫不留情地再一次打入冷宫。
是那个人,是那个自己所爱的人这辈子也不可能忘掉的人,是那个第一次让她尝到绝望滋味的人,是那个让她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的人。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仍旧在你心中占据着如此的地位、让你连在梦中也要与她再会?
新子望静坐在床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沾湿了她还没来得及取下的围巾。
陷入沉睡中的赤土晴绘毫无知觉,正一遍遍用满是怀念与悲伤的声音呢喃着那个人的名字。
“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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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修罗场好开心~~~赤土晴绘你这个罪孽深重的女人……{:3_2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