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7 False Alarm

作者:海藍紫
更新时间:2017-08-15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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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7 False Alarm



倒數72小時,東京成田機場海關。



「James Burke。Mr. Burke,你來日本是因為……?」

「開會以及跟朋友見面。小姐,請問我的證件有什麼問題嗎?」


面對眼前金髮碧眼,操著一口流利日語的中年男子,擔當通關檢查的年輕女公務員瞄了眼護照與呈上的過關文件,包含著現場色相掃描數值後,蓋上證明印鑑。


「沒有,Mr. Burke,歡迎您來到日本。祝您有趟美好的旅途。」

「我會的。」


男子朝身後幾步之遙的通關處揚起手中護照,提著純黑圓筒行李袋快步離開安檢關卡。負責通關手續的官員繼續著日復一日如同流水線般的程序,將方才滑過心頭的瞬間異樣感遺忘在腦後。


男子在門口張望一會,貌似隨意的攔了台排班計程車,將行李袋丟上後座後才乘上。


「客人,請問到哪裡?」

「新宿區的世紀新塔。」

「瞭解,還請客人您繫上後座安全帶。」


後視鏡反映出乘客的目光,司機聽得後座傳來一聲模糊的卡榫聲,用手帕擦拭前額,開動引擎,視線幾乎再不敢投往右上角的鏡內。


觸控螢幕上閃爍著由飯店方發送的系統簡訊,親切提醒著登記入住時間、房號等細節,男子微笑著收起手機,將棒球帽帽緣壓低,後頸靠上計程車後座。


既然到了東京都,自然得好好參觀一下投用Sybil系統與大量無人機做為整頓社會的體制起源地。聽說,五年前號稱全世界統治最安定的日本曾經發生一場嚴重的暴動,差點讓整個社會體制崩解,五年後的日本是怎樣的社會,就讓他用這雙眼親自確認下。


從入關那刻便受到”招待”了呢。

好在他也不是全無防備前來。


男子撩開衣袖,確認黏著在小臂肌膚上的”附著物”沒受到汗水的干擾,將衣袖拉回原位,調整腕上的機械錶配合東京時間。儘管電子通訊產業與高速網路發達,他依然偏愛著所謂的老派作風——堪稱古董的機械錶,厚重的紙本,樸拙的手工藝品——任何帶有復古氣息的生活方式。


哪怕生活在沒有投用Sybil系統的太平洋對岸,他仍因此受人注目。在講究效率、速率的世界,他會刻意的在星期日拒絕接受所有外在訊息,在後花園或是附近的公園、畫廊等感受人文氣息的地方走動。


在與中間人見面之前,他有很多時間能自由支配。


James微笑著閉起眼,聆聽車上廣播電台流洩出不知道該歸屬哪種類型的Sybil系統公認流行樂曲。


今次他利用表面上的學術身份,與日本防衛省官員以及與會他國學者會面的同時,負有探查日本境內等多重任務。由於是參加學術會議,所以他並不是走外交管道進入已經施行鎖國政策長達數十年的日本,而是以一般護照入境,唯獨秘密文件上仍有他的化名,以確保他仍保有外交豁免權,能在危急時從日本全身而退。



但這一切要是讓號稱萬無一失的Sybil體制發現在眼皮底下出了叛徒,可就不有趣了。



好戲正要上演,提前落幕可是很麻煩的。






有著chane Komisa稱號的公安局三係係長,鯰澤美咲,盯著辦公桌前常守朱的清麗臉蛋鬱悶異常。


勤務時間內該有公務員模樣,她自然明白;但是,對自己頻頻使出的眼色採取無視態度很難不感到厭煩——而當眼前人是同僚兼戀人時,厭煩就變成鬱悶。


——哪怕平日低調,兩人的關係早是眾人眼中不是秘密的秘密。顧及朱的感受,她不打算正面回應……當然也不打算否認。


「鯰澤係長,請問有什麼疑問嗎?」終於,某人氣餒的軟下姿態妥協。


目前公安局四個係都處於超負荷狀態,Sybil系統硬是透過禾生局長下令接手臨時事務,她只好來找”相對清閒”的三係商量。

美其名曰商量,實際上若是可能,她想影響三係在廣域指定調查事件的調查重心稍稍轉移。比起著重在廣域指定調查的進度,三係差不多該做點老本行工作。


公安局人手嚴重不足又不是一兩天的事,警備、使用臥底的刑事案件責任歸屬本就該由三係接手而非一係。


常守朱心裡直犯嘀咕。Sybil系統擔心任何一係權力過大,將這次涉及敏感話題的會議護衛讓一係與三係協同合作,結果就是有點微妙的局面更加微妙了。


「常守係長,局長命令說的是合作。工作都讓一係做了,我們三係過意不去。」

「鯰澤係長的意思是我有意搶功勞?」

「不是,我的意思是剛才常守係長的人員配置,還沒達到人力資源最佳化。」


鯰澤趁常守一時迷惑搶過硬質資料夾的同時,將兩人間距離縮短。對著略顯踉蹌的被扯到身旁的常守,鯰澤不避諱的叫出係內人事資料,神情輕鬆中帶點戲謔的解說:「這是我們係上善於執行臥底任務的執行官,高見彩果。接著,這位是電子技術不輸給唐之杜係長的百田舞執行官——」


只見常守朱猛然起身丟下一句話:「人事更動請鯰澤係長處置完上呈給局長,我還有調查,恕我失禮了。」隨即匆匆穿過通往走廊的氣壓式合金門。


寧靜異常的氛圍被鯰澤的輕笑打破,三係內隨之響起了低聲響起附和的口哨。


「係長,妳太欺負常守係長了。」方才被指名道姓的執行官之一,高見彩果端著明麗的笑臉欺近係長辦公桌,試圖套八卦。儘管身份不同,但從鯰澤調升三係係長之後,高見便成為鯰澤的愛將,是一眾局員眼中不爭的事實。


「NoNoNo,我是擔心各位的身體健康,才向常守係長提出建言。」此話一出,立刻引發三係辦公室內廣大的爆笑聲。


同為係長身兼指定廣域事件調查策劃者之一,鯰澤怎麼可能不清楚當前工作量?搭配方才一番看似爭權、實則宣告優勢的發言,則成了明知故問的挑釁。若是細心些,懂得佐以近幾個月毫無退燒跡象的八卦,完全能歪讀成上演了齣”暗地打情罵俏”的戲碼。


個頭與身材都列於嬌小行列,同屬被指名道姓一員的百田舞翻著白眼,心直口快補充:「係長妳只是掛心常守係長超時工作病倒吧?少拿我們當擋箭牌了。」話音剛落又是另一陣鼓譟聲。


「連舞都來調侃我。」摀著臉,鯰澤看似誇張的嘆了口氣,將話題拉回:「鬧夠了吧?二班的來我這,案子還是要處理,更何況這本來就該是三係的工作。既然局長希望我們跟一係合作,那我們也只能遵守。」


鯰澤的搭檔白石監視官洽逢輪休,二班的監視官,神志那信勝,正好是在執行ST廣域指定事件調查的時段內。自領的一班目前僅有高見彩果與佐野悠人兩名執行官在場,只能調動其他人來填補人手空缺。


連續超時值勤進入第三十天。廣域指定事件調查進度在投放第二波解毒劑後便徹底陷入停滯狀態,隨後像是掐準碼表一樣,三五天就要來一場區域壓力警報,讓整個公安局像無頭蒼蠅般疲於奔命。


針對調查方向,哪怕私交再好,公事上免不了有所摩擦。像是人事調度、輪值班表等等技術性細節、膠著的狀態讓公安局蒙上一層厚厚的焦慮。平素溫和的成員還好,若是脾氣差一點的經常爆發言語甚至是肢體衝突。


鯰澤清楚不論身為監視官或執行官們,內心都累積了諸多不滿與焦躁,可是公務員身份讓他們不能為所欲為。多數成員們也明白這點,只能透過其它方式發洩高度緊繃造成的壓力。間接讓重量訓練室一類的公用區域成了最受歡迎的地方。


不能公然打架,私下切磋總不會傳出閒話吧?


對於部份同事直線條式思考模式,鯰澤每每只想嘆氣,卻也無可奈何。跟無人機對練拳擊或是摔跤之類的是不會有閒話,就是負責管理設備的總務室會一直來”騷擾”包括自己在內的係長們,根本等同變相的工作量增加。


但無論如何,至少下屬們懂得自保,不讓色相值進一步上升。


這次關於「國家安全理論學術研討會」的護衛工作,時間點微妙之外,主題更敏感。禾生局長特地讓向來較專注於實地搜查的一係搭配三係,內情並不單純。


「會議在下星期一,一係的夥伴相信大家最近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還請各位記住我們”真正的”工作內容。明天開始連續三天,從三係開始各係各班輪休一天。至於ST廣域調查班表,我現在去跟青柳、常守係長協調下,確定之後就發布。」


「係長其實是想丟下我們去約會吧?」角落傳來佐野悠人涼薄的語調,鯰澤漠然的掃了一眼,隨後無聲抄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離開辦公室。


佐野冷冷地將視線轉回眼前的螢幕上,聆聽鍵盤敲擊聲此起彼落。


他是在第二次體制改革時期,非自願被從二係調動到三係的老骨幹之一,一直無法徹底融入三係風氣,更別說三係的真正工作無法公諸於陽光下,鯰澤的無聲警告他不怎麼放在心上。


幾年前鯰澤調升為三係係長一事,姑且不論監視官們,執行官們對於鯰澤的敬業度與專業不約而同給予認可,接手係長的質疑聲遠小於局長將常守拔擢為係長時。鯰澤的作風,從報告書上敲錯一字都要求屬下重寫便能窺見一二。不管身份差距好歹都是公安局成員,他不認為向來行事穩健,嚴以律己的鯰澤會因此假公濟私。


慣於跟鯰澤意見相左的同時,也變得善於觀察面部表情細微的生理變化。


三係的成員大多是從各系收來的麻煩人物們,這些麻煩製造者各有所專,但對只受過培訓,職業生涯大致平穩的一般監視官而言實在太難控制,亦難以同時保證團隊穩定性。是以,在禾生局長一紙命令之下,人事迎來大搬風,尤其是公安局三係,被賦予不同於其他係的工作——監視。


若是公安局成員大致分成獵人與獵犬,那三係的成員,就是躲藏在獵人群與獵犬群中的不定時炸彈。


「佐野さん,你跟係長關係一直不大好呢。」百田舞靠向椅背,冷不防丟出話,讓佐野下意識停住在鍵盤上飛揚的指頭。

「……那是我跟係長的相處方式,別想多了。」話鋒一轉,佐野反詰:「說起來,妳不會覺得不舒服嗎?」

「實話說,一開始得知時我也很抗拒。可是楨島事件讓我意識到,我要保護的對象,是在sybil系統之下的一般人;而每天在局內相處的同事們,與一般人相比更常被忽視。」


一雙手由後勾住纖細脖頸,高見毫不客氣的將下顎抵住百田的頭頂,搶過插話:「被認為是骯髒的獵犬又怎麼樣?Sybil系統認為我們是適合追捕比我們更不應該存在於這社會的渣滓,那就做我們能作到的,守護我們能守護的。想得越多,活得越累。佐野大叔你都這把年紀了,Sybil系統雖然不是百分之百完美,但跟沒投用前相比,你覺得如何?」


佐野回想起Sybil系統投用前,出外勤追犯人還要擔心射擊是不是合法,大眾可能受到媒體操弄群起批評警察不尊重人權、藉國家公權力行暴力等紛爭,突然覺得相比之下,現在的社會安穩許多。儘管重大刑案還是有送命之虞,但有號稱Sybil系統之眼的Dominator在,查案、分辨人犯、追究刑責等方面已經與過去的日子相差甚遠。



或許,世界沒有想像中的糟糕。






「朱。」



醇厚的女中音伴隨著熟悉的Lancome Miracle花香氣由後方傳來,剛離開一係辦公室的常守蹙起眉,無奈的任手腕被人攫獲。


把慣用香水從Channel No.5換成Lancome只是因為自己提過很喜歡這款香水的味道,結果便是走到哪都有可能聞到Lancome,要是今年生日收到一瓶,她一點也不意外送禮人欄上寫著”鯰澤美咲”四字。


對方來的原因不作二想,肯定是剛才所謂「國家安全學術研討會」一事。


「值班結束了嗎?」

「妳去找過青柳係長了嗎?」

「剛去過;妳這麼不願意面對我嗎?」


常守朱轉身直視鯰澤,雙唇硬是被碾成一直線。「鯰澤係長,有沒有人說過妳很難纏?這是局長命令。」


「我知道;我不是在說案子的事,我只是想問要不要一起吃飯?邀女友吃飯,不違法也不難纏吧?」勉強忍住幾乎要流露的笑意,鯰澤朝常守揚起劍眉示意。「朱總不會還要拒絕我吧,第五次了。」


常守愣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抱歉,咲ちゃん想去哪裡就一起走吧。」害她從離開三係便一直思考該怎麼轉移焦點,沒想到居然是毫無關聯的事。


她突然感到無力。從默認交往開始美咲太過不按牌理出牌,她越發覺得難以捉摸美咲的想法。其中最讓她不能接受的便是哪怕自己的要求多無理,美咲只會微笑:「沒關係,朱想怎樣就怎樣」。


她寧可美咲當面質問或與她爭執,也不要「沒關係」三個字。


「朱肯定在想著我如何如何了。」觀察身旁人表情一陣子,鯰澤忍不住出言調侃。沒辦法,誰讓某人臉上寫著大大的”糾結”二字。「我還是妳認識的鯰澤美咲,所以我希望能多點跟妳獨處的時間,把時間用在公事爭執上,我覺得有點浪費。」


「………妳可以先用即時通訊跟我說。」可惡,似乎該重溫幾年前雜賀教授傳授的心理剖繪技巧了。

「下次我會記得。」


常守默默地被鯰澤引到遠離車道的一側,聽任思緒漂流,細微的空調機風聲掠過耳際。


她接近美咲,是想藉用自己作為籌碼,但她很懷疑其實美咲是知情的。

這是她不願意將距離一下子拉得過近的主因,哪怕或許雙方是你情我願,罪惡感還是揮不去。


如果今天沒有這麼多算計,她們之間會單純許多。除下公務員外衣的監視官跟一般人,其實沒什麼不同。


鯰澤拉開車門讓常守坐上副駕駛座才坐上駕駛座,開動引擎。「今天要不要在我家過夜?」

「欸?!」

「不方便?」單手支在方向盤上,鯰澤側頭詢問。逼得常守避開過於直率的目光;「我只是有點驚訝……」她還沒完全適應這個身份。


「朱妳老實說,」將朱揪著裙子的手拉到膝上,美咲微感抱歉。她想放慢,但朱閃躲的態度真的很難讓她放心。「是我太著急讓妳嚇到了嗎?還是,這一切只是我單方面誤會了?」


「對不起,咲ちゃん。」感覺到來自擠壓手背的力道與熱度,常守連忙道歉。「是我不好,讓妳不安了。」


「可是——」話音未離唇瓣,便被封住再不能言。溼潤眼瞳、略為泛紅的眼眶與纏上舌尖的輕觸,讓鯰澤的腦筋立即陷入當機狀態。


帶著明顯挑逗意謂的深吻,還是第一次。即便接受告白,朱一直是被動而非主動的一方。


哪怕技巧青澀,對她而言已經足夠了。

足夠逼一個暗戀三年未曾明白表態的人頭腦發昏,神智不清。


「朱……」氣喘吁吁,略顯狼狽的結束持續一分多鐘的長吻,鯰澤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對方由套裝襯衫襯托出的白皙頸項移開。再持續下去,她無法保證不會發生任何超出預想的事。「可以離開了嗎?」


常守頷首,沒將被握住的手抽回,無聲的將視線轉向窗外,被襯衫遮擋的髮際線附近肌膚與耳根都透著玫瑰般誘人的紅暈。


要是前段時間美咲還顧慮或是猜測自己是否仍猶豫不決,經過剛才,已經沒有這層疑慮了。穿透過車窗反映入眼底的街景,她清楚感受到在通過十字路口的間隙時,來自身旁的視線露骨而火熱。


確實自己對美咲不只是後輩對前輩的仰慕,更非一時意亂情迷下的衝動,否則數個月前的雨夜便不會默許美咲的吻,方才更不會用親吻代替解釋。只是清醒的理智不斷地抑制自己過於投入,因為本來即是有目的性的製造曖昧,掙脫前後輩間的距離。


但現在……


「朱。」

「嗯?」


將繫在兩人身前的安全帶解開,關掉車引擎,車鑰匙被從鑰匙圈上解下。慢動作分解畫面一禎接著一禎在眼前靜靜地上映,直到掌心被強硬的塞入一個硬物,才有點回神。「這是?」


車門外,身形頎長苗條的鯰澤低語:「我在門口等妳。」隨後便逕自關上駕駛座一側的門。


凹凸冷硬的金屬線條在掌心內複製下同樣的足跡,她感覺到手心的重量比平常沈重許多。


美咲給自己車鑰匙的意思已經很明顯,現在她只能前進或後退,再無其他選項。


視線不受控制的模糊,微鹹的水珠滲入雙唇,血液在管道中湧動的聲響將外界屏蔽。


已經不可能再走回頭路,最清楚這一點的不是別人。

只有自己。


高跟鞋鞋跟與石磚道相遇,腳步清脆而富有節奏,心跳卻不受控制,每每比步伐快上一拍,正想著要加快速度,一時不察被絆倒下落入一派柔軟之中。「朱真的走路要小心點,可不是每次我都能接住。」


「今天的咲ちゃん特別惹人厭。」

「抱歉,一起進去吧?在外面待久容易著涼。」


鯰澤打開玄關附近的室內電力系統,外套隨手掛上衣帽架。轉頭看到還拉著自己衣擺一角的常守,便輕柔的牽起手,把人安置在客廳沙發上。「朱稍微休息一下,我現在去準備。」


「咲ちゃん—」

「嗯?」

「………沒什麼。」


在鯰澤離開視野的那秒起,常守像是軟體動物般毫無形象的攤靠在沙發上。她設想過許多場景,果然還是跟想像不同。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會欲言又止。

該感謝對方近乎縱容的付出,還是該跳腳怒罵,似乎哪個反應都很微妙。

唯一能肯定的是,在這場拉鋸戰,她選擇棄權。


常守脫去高跟鞋好按摩僵硬的小腿肌肉的同時,戴上不知在包中閒置多久的耳機,聆聽似乎遠離生活的輕音樂,催眠自己快些將過於激烈的心跳鎮定下來。


知道常守在外,鯰澤沒用多久便整頓好。見常守的舉動後,連忙將手中端著的餐點放下,掉頭去擰了條濕毛巾,單膝跪在沙發邊上替常守略顯紅腫的腳跟熱敷「腳不舒服剛才還跑得那麼急。」


「我沒事。」多年來慣於獨立的常守略感不自在,卻無法拉下臉拒絕,待鯰澤將毛巾閒置桌邊一隅,隨即扯下耳機纏好後收入隨身包中,挪出足夠位置讓鯰澤坐在身旁。「咲ちゃん休息吧。麵都要冷掉了。」


「朱別顧著說我,快吃吧。」鯰澤樂得從善如流,將餐具拿給常守後才開始用遲到許久的午餐。「說起來,指定廣域調查事件還是毫無頭緒?底下有抱怨聲,說是既然調查停滯,希望取消全天輪班制。」


「我聽說了;進展也不能說全然沒有。之前咲ちゃん不是把一個現場撿到的制式通訊器送到四係要求進行緊急檢驗嗎?志恩さん查了,ID是狡囓さん的。不過,完整的報告書—」

「那個手環確定是狡囓的?」


被鯰澤陡然拉高的聲量嚇到,常守朱趕忙囫圇吞棗的嚥下口中麵條,隨即不出意料的……噎到了。鯰澤立刻丟下手中餐具,輕拍背脊幫助順氣。「咳咳!咲ちゃん先聽我說完……完整的檢驗報告明天會送到各係;但就目前已有的數據中可知,手環ID是狡囓さん,但是手環應該不是狡囓さん離開公安局時配戴的那個。」


「這種事絕對不可能!先不說公安局設備必須要通過層層把關,由認可的工廠出貨,再讓無人機押送到局內;單就技術層面來說,一般工廠根本不可能有能力生產其中的晶圓片;再者,要是仿冒品我不可能分辨不出來。」鯰澤強烈質疑常守話中的真實性。


她的質疑有其依據。對於制式設備的熟悉度,在狡囓”逃亡”後要是自己說是第二位,沒有人敢稱第一。她平日沒事就喜歡把玩,甚至從四係借來毀損的設備拆解後重新組裝,對於裝置細節、造型等部位一清二楚。


把手環從現場回收證物中挑出,正是因為她一眼便認出來是公安局成員才能配備的設備。手環通訊器跟Dominator,是其餘省廳都不準配給的隨身電子設施端末。如果說Dominator 是Sybil系統之眼,幫助監視官與執行官分辨誰是犯罪者誰是良民;那麼,手環便是將Sybil系統下轄獨立運行的多資料庫連接、並與即時通訊,發信器等功能結合在一起的強大輔助工具。


還沒回查手環內面的序號時她就有「可能屬於狡囓慎也」的念頭。公安局成員編號長得嚇人,她自己就經常忘記,公安局內恐怕只有像朱ちゃん那樣”真正的”精英才會把編號背得比菜譜還熟。


不說編號,她依然無法百分之百斷定。因為通稱為楨島事件發生之後,與狡囓同樣名列「逃亡」名單上的還有幾位執行官。事後,她從降格的宜野座、青柳那得知當時發生在宜野座班內與之牽連的事件,對於逃亡名單的可信度一直存疑。


儘管自己沒正面與楨島聖護對決,對於狡囓慎也的過去她也不是瞭若指掌,但是能讓當時被多數同僚戲稱是公安局最強人類的狡囓,選擇放棄Dominator也要用其他方式制裁楨島聖護,裡頭的疑點太多了。而狡囓既然瞭解並利用舊時代裝備與調查方法,自是不可能不懂得將自己的行蹤抹去,當然更不可能留下足以判斷身份的手環。


「咲ちゃん,這是報告上載明的。假設上面說得都是真的……」

「手環不是精巧的仿冒品,就是真貨。如果是仿冒品,追查來源應該很快就會得到進一步線索,但如果不是……啊啊、煩死了那些反社會人格者!沒事就會製造麻煩,Dominator為什麼就不能隨意調整模式啊!」


「Sybil系統認為,犯罪者也有人權。」常守看似冷靜的將盤中所剩無幾的麵條卷上叉子,把幾欲呼之而出的吐嘈一併嚥下。


某人剛才可是連Sybil系統的真身一併罵進去了,好在這段話沒有第三人在場,不然麻煩可不小。


「唉……值班時我會先去四係一趟。報告在妳那?」

「妳來找我前我才剛接收即時彙報而已,正式的報告書我還沒收到。還有一件事要先跟妳說—」常守停頓一會,確定鯰澤正專心聆聽,遲疑著告知:「我還沒通知璃彩さん。咲ちゃん別誤會,只是……一時來不及。」


聞言,鯰澤明顯放鬆下來。


「璃彩應該已經看到了。沒有通訊過來,肯定她也在想接下來該怎麼辦,暫時先別想太多。」原以為朱接下來要說些更慘的壞消息,結果只是延遲通知而已,想必調查結果早已送到公用信箱了,只是各人檢查的時間早或晚的差距。


常守苦笑,捧起小碗將味增湯灌入胃中,舒緩用餐前傳來的隱約腹內絞痛。比常守早一步用畢餐點的鯰澤則是慢條斯理的等候常守結束用餐。


不曉得是否產生了錯覺,總覺得現在的朱跟之前有些不同。轉變是因為確立身份關係,還是單純受生理需求驅使,她不清楚,但目前也沒有瞭解的興趣。


主動貼近唇邊的溼紙巾緩步移開,常守的視線也隨著紙巾略為偏移,「咲ちゃん……」


有力修長的指節從參差髮稍上挪開,改以淡雅香水取代,眼底的殘像停留在眼前人將紙巾拭去的桃色唇膏印上雙唇,再次讓常守受到體溫瞬間飆升的神經衝擊。


血液鼓譟聲又一次壓制外在雜音,霸佔了理智。

指腹柔軟的觸感在嘴唇上流連不去。


不加思索的將對方禁錮於擁抱裡,鯰澤面對窘迫的漲紅臉的常守,略感訝異之餘亦感到歡欣「唔……太熱了。」懷裡某人的抱怨,怎麼聽都不像抱怨。


「朱放輕鬆點,好嗎?我只是想抱抱妳。最近執勤時間太長了。」

「…………我沒記錯的話,公安局成員每個人值勤時數相當。」

「調查遇到瓶頸,而且大多數人累了,差不多該做調整。朱覺得呢?」


如禮儀之流虛假的道德論述,在面對生理本能時是容易被人類遺忘的。


積累的疲勞與倦怠爭先恐後的隨著攀升的溫暖湧入四肢,常守忍住困倦的呵欠,將問題踢回給鯰澤:「自己去問璃彩さん,不要問我。」比起思考公事,她現在只想放縱自我。


鯰澤與常守、青柳、唐之杜同為係長,但不喜紛擾的常守通常不主導行政細節上的協調統整,單就此次廣域指定調查可窺見一隅。哪怕調查中不少突破性進展得力於常守的細膩縝密的思慮,常守仍不願意掛名調查總指揮一職,而是推舉青柳擔任。


鯰澤輕笑著,鼻尖湊近襯衫後領的髮際線。「我會去問的,朱。不把我推開了?」


唉………她要是有辦法的話,會在這裡忍讓欲蓋彌彰的調戲嗎?


常守沒好氣的丟出一枚衛生眼,「說起來,咲ちゃん從剛才就是故意吧?妳呀——噫!」頸部後方傳來夾帶觸電感的撫觸,截斷了後續的發言。

「不;我只是在確認。」


豔紅吻痕在白皙頸項上張揚的綻放,確認沒收到常守譴責性瞪視,鯰澤便放心的烙下印記,隨心而行,半晌才拉開些許距離,勉強將呼吸頻率略為調緩。


制式套裝襯衫衣料薄得阻隔不了逼近臨界點的體溫。想沈澱卻無法抑止的狂喜驅使著心臟踏出暴動似的拍子數,唱出最高程度的讚嘆。


「聽見了嗎?」她已經分不清,暴走中的心跳聲是誰的了。

「……嗯。」

「我喜歡妳,朱。」本以為難以出口的言詞輕易溜出,和煦磁性的低語宛若即將要被摘下的沉紫葡萄般,圓潤而飽含成熟風韻。


鯰澤察覺到懷中的人幾乎是瞬間僵直了身體,正想要開口轉移焦點前,她聽見常守可人的嗓音輕柔回應:「我也是,咲ちゃん。」


視線交會後以微笑迎接更親近的碰觸。


吻雨的間隙,紅透臉的常守單手解開襯衫最上方兩顆鈕扣透氣,殊不知這舉動在鯰澤看來,可以稱得上十足的邀請。「朱……停下來。」


「嗯?」略顯迷糊的低哼,彷彿不大適應親狎的嘎然而止。

「真是的……」鯰澤皺眉,替常守攏齊敞開大半,胸前風光若隱若現的前襟。


朱太沒防備心了,一點也不曉得自身的魅力。

哪怕真的想對朱做些什麼,朱純真的反應而反讓她打消了念頭。


再說她們剛輪值完,好好睡一覺顯然是更適合的活動。


「………咲ちゃん才是,」出乎鯰澤意料之外,常守捉住鯰澤正要離去的手引導到腰身。「別把我當成什麼都不瞭解的小孩。咲ちゃん剛才只是不希望我著涼嗎?」毫不客氣的坐上某人大腿,將主控權奪回的常守笑得異常的——壞心眼。


「嘛……」當然不可能直白的詢問,剛才的氛圍下太煞風景了。


鯰澤尷尬以食指搔臉的小動作讓常守輕笑,忽視某人正把襯衫腰線部位布料抓出一道道熨不平的摺痕,湊至耳際呢喃:「咲ちゃん剛才是想脫掉我的衣服,沒錯吧?」


「脫掉?不……」鯰澤抬頭,直視正居高臨下望著自己的一雙烏黑瞳仁,眼底充盈著難以辨明的神采。「怎麼可能只是這麼簡單,朱。」


「我知道的,咲ちゃん一直是用有色的目光看我。」常守發出一連串宛若銀鈴的輕笑,靠上鯰澤肩膀。


那晚在最後的最後,咲ちゃん抗拒了自己的親近。但是表情已經出賣了嘴上說不會趁人之危的咲ちゃん,儘管被拒絕,但很喜歡咲ちゃん這種堅持自我原則的作風。


「才不是!我沒有—」被常守以指尖輕點唇瓣,鯰澤鬱悶的住了口。她畢竟是活生生的人,無欲無求是騙人的,但被朱說還是有些介意。


「可以呦。」

「誒?!」

「只是我今天很累。」語畢,常守便不再開口。


鯰澤無奈的笑了,替對方凌亂的儀容稍做整理後調整了個對常守來說更加舒適的姿勢,小心翼翼的將人圈在雙臂內。


明明被朱公然玩弄了卻感到愉快……自己真是無可救藥呢。


「咲ちゃん。」聲音來自縮入溫暖的某人。

「嗯?」

「要是能一起休假的話、吶……」


剛才朱說自己今天特別壞心,這句話請容許她原句奉還。

壞心眼的人明明是朱。



她熟識的常守朱,是匹披著看似無害且可人外表但隨時可能反噬對手一口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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