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option120 于 2014-10-21 08:22 编辑
話說昨晚居然夢到深羽,真是神奇。
接下來也是寫了就丟上來…
=======================================
- 4-1 -
──「當朋友的話,有個條件…」
那天用單簿的身影背著她、以淡淡的語調企圖掩飾著所有感情的雛咲深羽,是不來方夕莉經常發呆時腦袋會自動重播的是幾個隨機片段之一。
不來方夕莉在兩年前的日上山事件中跟雛咲深羽結下一段難以形容的孽緣,擁有看取能力的兩人,互相看取了對方的過去,不管認同對方以否,之於自身,閃過腦內的一幕幕,那個身為女藝員的雛咲深羽,平靜浮在流水上獨白的雛咲深羽,那份感受融入了夕莉的體內。
這是跟事件本身無關,是雛咲深羽最私人的感受。
明明在救了對方回到古董屋安置了這個跟當年被密花救下的自己年齡相若的少女後,打算離開房間讓這個女孩好好休息之際,卻聽見她唸唸有詞喊著母親。
母親、等等我…──反反覆覆的夢囈,挑起了夕莉的心思,又一次敗給自己這種個性上的弱點。
就這樣,不來方夕莉看取了雛咲深羽的內心,那似是啟動了一個不曉得牽連了多少命運的巨大齒輪,接下來她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都皆因由不來方夕莉這次自把自為的看取開始,延續…
該次事件結束以後,夕莉透過看取知曉了深羽的母親最後並沒跟她一起回來,她的母親留下了深羽一個人,自願前往了隱世。
就在她和密花從日上山回來到黑澤屋之後,夕莉到樓上的倉庫確認深羽的情況。
她走近深羽,想為她蓋好被子,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看似熟睡的深羽,頰上有兩行還沒乾透的淚痕,跟那天一樣,口中唸著夕莉無法忽略的夢囈。
如果只是做噩夢,那麼叫醒她就可以了。叫醒她的話就是要是觸碰她,但是自己真的確定在觸碰深羽時不會再次看取到她嗎。
當然事實上要喚醒一個人方法多得很,只是事後證明,夕莉的呆腦袋似乎沒考慮這麼多,情感驅使下就這樣觸碰對方發動看取「鑄成大錯」。
單身隻影沐浴在夕陽的少女像個孩子般哭泣,四周成雙的逆光黑色身影隨著夕陽沉降慢慢消失,一同前往隱世去,最後只有雛咲深羽一個人,佇立在無盡的黑暗中。
──至今所有謊言中,最殘酷的謊言就是這個笑容了。
──明明連自己都想哭的吧…
──就算我早已經習慣於被欺騙,習慣於承受謊言
──但是求求妳…不要對我說這種謊吧。
──我會…很可憐的喔?
──不要對我,說這種謊…
雛咲深羽嗚咽的每一句獨白重重錘在夕莉心頭。
這個表面冷漠聲線不帶有一絲溫度的女孩,也是會像這樣撕聲痛泣。
她是否會就這樣永遠站在黑暗的盡頭,無法得到救贖,陷入深深的孤獨呢。
不曉得是什麼原因,雛咲深羽從那天一直昏睡下去,很長一段時間,任誰都喚不起來,身上卻沒任何傷痕,呼吸也正常得很,只是偶爾會在夢中落淚。
密花說暫時也不需要太擔心,曾經她也遇到過類似情況,當一個人一時間失去了活著的理由、動力,身體會有些異常情況,但這一切只是為了治癒好自己內心的傷痕,所以暫時先讓深羽在這裡好好休息,再看看情況。
雛咲深羽陷入了自己的噩夢中,悲傷得不能自己而無法自拔──夕莉是這樣覺得。
這段時間,夕莉一旦閒下來沒事做,腳步就會不自覺走到二樓的倉庫房間,靜靜伏在床邊看著沉睡中的深羽。
有時觸碰深羽時夕莉能夠使用看取,有時卻不能,後來她發現或者原來自己只能讀取對方正在思索的一些片刻,或是自己有目的的想要讀取的表面內容,所以大多只是一些片段而非整體。
有時她會想像雛咲深羽徘徊在那片黑暗中,彷徨的喊著母親的名字;又或者在找不到出口的幽之宮內,在怨靈的追趕折磨之下搜索著母親的身影…然後間中就這樣在床邊睡著了。
若是夕莉觸碰著深羽就這樣睡過去,那麼在接下來的夢中她很可能就會夢到剛剛自己想像的事,但又可能有些不一樣。
她搞不懂那是深羽的夢,還是自己的夢,或者兩者都有,因為就算平日每晚回到自己房間休息時,她也可能夢到類似的內容,雖然只是間中的。那些關於雛咲深羽或是不停徘徊在黑暗,或是在夕陽下失去了母親痛泣,或是被怨靈糾纏的噩夢,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直到從夢中醒來,擦去汗水,為了不吵到密花放輕腳步經過走廊,來到第二倉庫前,悄悄打開門點起燈,確認深羽的情況。
她若是在夢中落淚了,夕莉就給她擦去淚水。她若是夢囈,那麼夕莉可能就這樣呆在她邊上,直到深羽夢囈停止了才想到要回自己房間去,但多數每每這時間也差不多天亮了。
幸運的是,深羽終於在一個星期之後的某天下午醒來。
她從床上起來,身心有些疲憊,以為自己只是睡了不太好的一覺,夢裡的內容隨著現實的畫面一些些流散。
深羽並沒忘記自己的母親已經離開,很神奇的是這漫長的一覺似是有人一直替她分擔著這份沉痛的感情,醒來的當下只剩下零星難而言喻的感覺鬱悶在心頭,但並非沉重的悲傷,是可以隨著時間慢慢沖淡去的感覺。
還不知道自己睡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深羽腳步有些不穩,走出房間扶著廊邊扶手眺下去,才意識到自己還在黑澤古董屋。
打開屋內通往店面的門,第一個發現她醒來的人是店長黑澤密花。
她看見深羽醒來就喜出望外,讓她坐下來,給她斟了杯熱咖啡後再詢問她的身體狀況,這時深羽才曉得自己原來昏睡了一個星期。
這聽起來有些不真實,但是細想那些日上山經歷過的事,也不是這麼不可思議。
深羽有些恍惚地聽著密花的問候,咖啡只喝了一口,密花的咖啡哲學似乎不適用於深羽身上。
她突然對於自己昏睡期間的事有不太清晰的感覺,似在夢與現實的狹逢中有著某個人的身影,正當深羽想開口問及之際,有人推門進來古董屋,深羽朝門的方向望去,不知為什麼剎那有種這個身影一下子解答了她所有疑問的感覺。
是不來方夕莉。
似乎是出去買東西剛剛才回來,自行車泊了在門外旁邊。
她和夕莉就這樣對視了好一會,似是在對方的眼裡確認些什麼一樣。直到密花呼喚夕莉的名字她們才雙雙回神過來。
──『雛咲小姐醒來真的太好了。』
──「嗯。」
兩人間的對話一句起兩句止,彷彿都不習慣使用言語與對方交流。
只是以有些百感交雜的目光一直觀察打量著對方,出於擔心的,出於好奇的,出於各種難以言狀的心情,一旦目光碰上,又馬上迥避過去。
明明觸碰一下就能得知對方的想法,但此時兩人都卻步了。
觸碰了的話,就曉得對方在想什麼,同樣對方也會曉得自己當下在想什麼──向來都是單方面讀取,根本不會擔心自己的真實想法會不自覺暴露出來,唯有眼前這個人不一樣。
──不知為什麼,就在當下這刻,不想讓對方知曉自己的心情,這種連自己都還沒搞懂的微妙心情。
應該很快就會淡去吧,在那之前只要不觸碰到她就沒關係吧…?
密花說,夕莉這段時間一直勞心勞力照看著自己,深羽有些詫異的看向夕莉,只見對方有些不好意思地否定說自己並沒幫上什麼忙,一直都是密花負責各種瑣事。
密花聽罷歎了口氣也就不點破了,配合夕莉漂亮的敷衍過去,深羽對此也沒怎放在心上很快忘掉過去。
因而直到現在為止,不來方夕莉在她陷入昏睡期間所做所為,至今深羽仍然毫不知情。
- 4-2 -
對雛咲深羽產生在乎這件事,夕莉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察覺到。
畢竟夕莉對於在乎這件事的理解與常人的標準大概不怎樣相近。
就算間中就會夢到關於自己讀過深羽的那些記憶也好,當心情不佳的深羽偶爾前來古董屋時老是因盯著她看害咖啡豆浪費掉被密花唸也好,對深羽某些的一言一行感到異樣雖然自己在場時木無表情事後卻在糾結當時是不是該看取一下也好,順道加上當日連夜照看昏睡的深羽也好……總之這些對於夕莉來說,似乎不算等同自己在乎雛咲深羽。
不來方夕莉或者有著她自己心底裡的一套。
她想,她應該是關心雛咲深羽的,那就像密花當日對自己的關心一樣。
即使平日進行影見或尋人的工作,她也會在事情完滿解決前對當事人產生同樣的在乎和關心。
這一切都是從自己所仰慕的黑澤密花身上學來的。
日上山事件以後,夕莉繼承了某個改變她一生的巫女其思念和感情以後,對身邊的事物看法產生變化,漸漸真正打開心窗,接受各種人和事,也更多了解密花接受這類委託時的心情,學會用她的角度待人接物。
所以對於夕莉來說,雛咲深羽就是一宗尚未完滿解決的特別案件。
若然寫成失蹤者檔案的話,大概就像現在放在倉存裡那本在對象一欄寫著不來方夕莉的失蹤者檔案,夕莉會在目前對象為雛咲深羽的檔案結果一欄寫上「保護成功(需要觀察)」。
雛咲深羽是不是真的完全從失去母親的陰影走出來呢,往後會否再次看不開做出不可挽救的事?──從深羽在醒來回到日常生活以後,夕莉仍然會常思考這些問題。
但事實上這些在正常人包括密花在內,這些擔心大多顯得有些餘,畢竟現在的深羽跟正常人沒太大分別,當然這也可能是深羽掩飾得好的關係,只不過會去做傻事什麼的還是較為難以想像。
於是每次碰到深羽,夕莉一有機會就不自覺施展看取。
想知道深羽今天做了什麼,深羽今天心情如何,深羽今天想喝什麼口味的咖啡,深羽為什麼說這些說話,還有深羽為什麼罵她差勁死偷窺狂看取魔等等等。
夕莉有著她心裡的一套,她始終是世上唯一看取過深羽的人,深深覺得自己看法跟大家有些不一樣還是很正常的,由此也引申出她比大家更在意深羽也是非常正常的──是的,到這刻她終於承認在一般人來說深羽讓她相對在意。
承上題,本著有案件必須解決的精神;故,夕莉認為自己得好好了解雛咲深羽這個人──好吧現在懂了,經過上面的一連串認真又糾結的思考後,什麼對象不對象、什麼有待觀察需要保護,差點沒辯證法都要用上了,這一切似乎都是不來方夕莉想要說服自己為什麼向密花請教「該如何接近雛咲深羽」此一大課題的理由。
她不來方夕莉居然這樣在意一個人,連她自己也覺得煩惱。說到底,其實要讓夕莉好好反省的話她應該也會明白,如今這世上,能讓不來方夕莉如此在意的人並不多──一個是黑澤密花,另一個就是雛咲深羽。
於是,黑澤密花優雅地放下手上的咖啡。
對於不來方夕莉這向來直性子要關心就去關心人的孩子想這麼多只因在煩惱為什麼自己在意雛咲深羽以及怎樣接近雛咲深羽這件事,著實不知道該哭還該笑。作為一名長輩兼且在夕莉心目中有一定份量的人物,她已經不知該吐槽這孩子腦子太呆還是老愛鑽牛角尖,所以是時候要談談人生。
──有看取這能力是很方便,但或者這並不是了解活著的人們最好的方式。
黑澤密花如是說。
要真正跟人們建立關係就不能依賴看取的能力,過度依賴看取能力腦子會變呆笨,情況就像夕莉妳這樣了──黑澤密花補刀道。
不來方夕莉盯著前方冒煙的咖啡陷入深深的沉思。
數分鐘後,如夢初醒般抬起頭──『密花小姐,我沒懂。』
黑澤密花聽罷,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夕莉心頭一震暗知不妙,馬上識趣進入自我糾錯模式。
眼看自己的威嚇見效,為了不驚嚇到這可憐的小動物密花也稍稍收歛下來,啜了口咖啡暖胃。
──沒懂的話,就去試著別依賴看取去理解雛咲小姐的心情。
──就像這樣喔…
密花伸手過去握著夕莉雙手,剎那夕莉反射地讀取著密花此時此刻的記憶、想法、感情──密花在懸崖邊緣拉著自己的時候,密花把夕莉接到自己家的時候,密花給自己泡了第一杯咖啡的時候…曾經還在接受治療的自己、日上山事件之前的自己,密花是花了多少思念、關心在自己身上才讓自己慢慢再次接受這地方,這每天備受折磨的現實。
黑澤密花並沒有看取他人心思的能力,只是憑著一般人的直覺去想像跟感受。密花的擁抱之於夕莉,是這世上最溫暖的幾樣東西之一。密花是為什麼會知道當時能夠在懸崖邊緣中拯救了自己的,是這樣一個擁抱,以及這種強硬的話語呢。
然後明明是如此平平無奇如一杯熱咖啡的日常,卻能夠慢慢把一直彷徨徘徊在懸崖邊緣的自己一點一點引回到這邊來。一點一滴,日復一日的日常,不知不覺心就平靜下來,再也不想去別處。
這所古董咖啡屋,以及這個好管閒事的店長黑澤密花,就是不來方夕莉的歸宿──沒有當日的黑澤密花,就不會有現在的不來方夕莉了。
只不過,只不過──
密花憐惜的撫了撫低頭煩惱著的夕莉,這舉動反而害夕莉把頭低得更下,像極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這是唯有黑澤密花才知曉的不來方夕莉。
──用心去理解一個人,打開一個人的心扉是件漫長而困難重重的事,但只要一直發自內心執著對方這個人,就沒什麼好怕了。
黑澤密花最後拋下這句話,讓夕莉親自前去找雛咲深羽。
夕莉邊糾結邊消化著密花傳達給自己的信息和話語,把那份感覺,密花當日對自己的關懷以及自己對密花的感情牢記在心頭。
也許,夕莉並不期望自己能對雛咲深羽能做像密花對自己所做的那樣,亦不敢奢望自己能像密花給予自己一樣給予雛咲深羽一個歸宿,但她是確實無法忽視雛咲深羽,以及雛咲深羽內心的孤獨。
那個在無盡的黑暗中徘徊喊叫著母親的雛咲深羽,在彷彿要溶化一切的夕陽下哭泣的雛咲深羽,這一切都藏在她看似冷漠平淡的面具之下。
只是大概是先天性缺憾的關係,不管夕莉怎樣好好把這份高尚的感情在內心溫釀了多久也好,當好不容易才把一直趕行程的深羽約出來之後,居然不自覺一直在她面前滔滔不絕說著黑澤密花的事──事實上是由於不來方夕莉完全找不到緩和氣氛的話題,覺得說咖啡和自行車似乎都不合適。深羽雖然已經習慣但還是忍不住皺皺眉,說了一句趕時間要先走便順道到櫃檯付款離開。
不來方夕莉仍然不在狀況,也還是跟著追出去,下意識就想要觸碰深羽使用看取。
有看取這能力是很方便,但或者這並不是了解活著的人們最好的方式──這句話閃過腦海,讓她抑壓下來。
──『雛咲小姐。雛咲深羽,深羽…可以讓我這樣叫妳嗎?』
深羽止著了腳步,不久又聽而不聞似的繼續前進。
──『可以跟我當個朋友嗎?讓我叫妳深羽』
就像深羽的母親這樣喚她的名字,這樣感覺距離會拉近一些吧?夕莉這樣想,也僅僅是這樣想。
背對自己的深羽仰望了即將進入傍晚的天空一眼,畫面似是靜止在這瞬間,不知為何這時的深羽給夕莉一種錯覺,哪怕看取了也無法得知她的感受和想法。她們之間相隔了一條越不過的鴻溝,深羽就在對岸,一直在對岸,只會在對岸…
──「當朋友的話,有個條件」
那嗓音仍然低沉而淡漠,它對不來方夕莉來說是一道解不開的謎題。
──「從這一刻起,不來方夕莉妳,不能再擅自看取我雛咲深羽。」
──「答應的話,我就跟妳當個朋友,妳也可以喚我作深羽。要是打破約定的話,那就絕交吧──我也能隨時看取妳,別想要騙我。」
深羽拋下這句後瞧都沒瞧對方一眼,就以不急不緩的步伐從容離開,甩下站在餐廳門外的不來方夕莉,她顯然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並且接下來好幾個星期她都還沒意識這之於自己究竟算是什麼一回事),但會面的這短短二十分鐘內一次都沒看取過深羽的夕莉似乎有些懂過度看取會讓腦子變呆笨的事實了。
雖然有些失禮,但夕莉腦海有一剎那仍忍不住閃過某個念頭:密花和深羽是早就約好一起整自己的麼…
不來方夕莉心不在焉走在歸家路上,似個流連忘返捨不得回家的孩子繞了幾次路,清晰而孤獨的腳步聲踏在傍晚的石面路上,一直走一直繞。
滿腦子都是雛咲深羽的事,雛咲深羽的表情,雛咲深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