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妈妈，爸爸，这位是美树沙耶加；沙耶加，这是我爸妈和妹妹桃子。”替双方介绍完毕，佐仓杏子咽了口唾沫。

“叔叔好，阿姨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欠身鞠了90°的躬，美树沙耶加站直了身体，有些忐忑不安地偷眼觑向恋人。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哦呀，这么可爱的孩子呢，真是感谢你这些日子里照顾我家杏子了。”佐仓夫人柔声说道。

“没有的事，杏子一向照顾我比较多的。”虽然明白两人说的“照顾”不是一个意思，想起战斗中的点点滴滴，她还是做出了辩解。

“朋友之间，还是应当正直谨慎地相处才是。你们可要好好学习彼此的长处，汲取对自己游移的部分，才能取长补短，共同进步。”佐仓神父说完后就不再参与谈话了，他的心思一直飘在渺远的地方，凡人看不见也摸不着。

“是，是。”莫名受到这一番训诫，虽然没有恶意，心情还是一下子紧张起来的美树沙耶加有些局促和讶然。

年纪最小的佐仓桃子按照辈分最后一个开口，上来却一把抱住美树沙耶加，双手环到她腰间：“沙耶加姐姐真的好漂亮啊，和姐姐说的一模一样呢！”

“桃子！”分明是听到一句低沉的怒吼，美树沙耶加看到佐仓杏子正在偷偷向妹妹使眼色。

“啊，那个，是吗？我很少被人这么称赞呢，真是谢谢啦。”她这句话对着俩姐妹说出来，两人听着都受用。

“桃子，这样对待别人是不得体的，要有礼貌。”佐仓夫人轻声说道。

“是的，妈妈，”依言松开了手，佐仓桃子大大地鞠了一躬，“我叫佐仓桃子，在见泷原小学念书，功课在班上排第五名。喜欢洋娃娃，读书和郊游，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美树沙耶加又和众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主要是学校里的一些琐事。佐仓夫人对女儿的表现和成绩表现出异乎热切的关心，从考试到日常再到恋爱，直到佐仓杏子本人正面提出抗议——“妈妈，那可是我的隐私问题啊！”

“谁叫你回家从来不提半个字学校的事。”轻描淡写地堵了回去，佐仓夫人继续和美树沙耶加闲谈。美树沙耶加硬着头皮维持一副淡定可信的模样，信誓旦旦地举证佐仓杏子是一个多么正派善良、勤奋用功、积极上进、举止检点、至今都没有任何男朋友的好女孩。

在一边的佐仓杏子听恋人这一通天花乱坠的描述，憋笑憋得快断气了，内心里早就捶了百八十遍墙。她不时地在美树沙耶加圆不下去的时候接一把，共同营造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光辉形象。约莫半小时过去了，佐仓夫人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两个少女大大松了一口气，美树沙耶加只觉得双腿发软，犹如刚刚上过刑架。

难不成那“大凶”，是指这番磨练么！脑内灵光一闪，陡然间，她明白了签子所蕴含的寓意。

“我陪她去找她的父母，周围可看的雪景挺多的，那边还有福袋卖。一会儿见哦！”向家人道别后，佐仓杏子牵着美树沙耶加离开了。

“去哪儿？”走出数十步，她迈着小碎步问道。

“找个地方歇一歇，给你买杯喝的，”她向市民贩卖热饮的临时售卖处扬了扬下巴，“然后去魔女的地方看看。”

美树沙耶加摇了摇头：“不用歇了，咱们现在就去吧。不过……都这么久了，还没好？”

佐仓杏子和她走到人迹稀罕的地方，为了行动方便，两人直接变身，冲向事发地。

“魔力出现了奇怪的波动，先前的魔女确实消失了，但是立刻又有新的魔力爆发式地涌动补充……现在有一个魔女盘踞在相同的地方，这种巧合简直匪夷所思。还有……它正在减弱逸散自己的魔力，肯定有魔法少女在和它战斗所以会有这种相当紊乱的感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美树沙耶加，佐仓杏子陷入沉思，脚下速度不减。

“也许本来就有两个使魔存在？到了年关快乐的人有很多，抱着绝望等负面情绪的也有不少，”美树沙耶加缩了缩脖子，“好冷！还是把冷热这部分触觉切掉好了。”

“就算屏蔽掉感觉，身体还是在被冻着。回去记得喝点姜汤，洗个热水澡。”这样叮嘱道的佐仓杏子确认了一下魔力的聚集点后继续在前方带路。因为她可以轻松感知到魔力流的特殊技能，所以，对她而言，分辨魔女的位置是最轻松的工作。

“看来已经结束了。”

几纵几落，两人来到一处空地。魔女的纹章已经消失不见，她们看到独自一人的巴麻美背对着她们，手里持着一支银白色的燧发枪，后腰处染了一大块狰狞的鲜血。

雪地上脚印杂乱，虽积得不多，也能看出是经历了一番混战。不知怎地，竟杂有几块凝固的褐色污迹，也不知是不是血痕。

“麻美姐！”美树沙耶加高兴地喊了一声，朝她跑去。巴麻美听到她的喊声，身子微微一动。佐仓杏子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肩膀，用力向后扳，同时召出长枪：“不要靠——啊！”

挡在美树沙耶加身前的佐仓杏子痛苦地扶住枪杆，汩汩热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巴麻美刚刚一枪击中她的小腹，如果再抬高几寸，正中胸口的Soul Gem就会粉碎。

“杏子！麻美姐！你怎么能——”美树沙耶加惶恐地扶着恋人，看着巴麻美的眼神里既有震惊又有哀痛。

“千万不要靠近，”佐仓杏子切断了痛觉，直起身子，“剑呢？她很不对劲！”

“麻美姐！你怎么样？”美树沙耶加依言召出长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回答她的是一具倒下的毫无生气的身体和凌空升起的Soul Gem。在耀眼的夺目光芒中，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它破碎，迸发出锐不可当的气流。周身变幻扭曲的空间也渐渐成型，尖利的啸叫声在耳边响起。美树沙耶加抱着佐仓杏子，她全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被这可怖的画面吓到，而是因为目睹那个魔女的形成。

从熟知的魔法少女，到陌生的魔女的蜕变过程。

倒在地上身着和服的少女的身体上方，那个悬浮在半空的的金色身影转向两人，无疑是察觉和进攻的征兆。

“杏子，你也看到了，对不对……”她低低地说道，手一松，长剑掉到地面。

她们所在的地方是结界的中心，魔女移动身躯飞到高空，招来了使魔对二人进行围攻。

佐仓杏子望着由远及近的使魔群，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如果说之前还抱有一点幻想，那此刻的事实就足以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彻底击碎。

红发和蓝发的如同木偶一样的人形使魔，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她们两人的身形，连简单攻击方式都一板一眼地相似。

美树沙耶加双手捂住脸呜咽起来，身上瞬间变回了普通的和服装束。佐仓杏子见她完全丧失了斗志，忙不迭打横抱起她，向结界外冲去。不料魔女竟不轻易饶过这两个误入者，随手召集大量的缎带，意欲从四面八方包抄她们。

佐仓杏子左挪右闪，好不容易抱着美树沙耶加跌跌撞撞跑到能看见亮光的地方，脚踝却被横着的埋伏绊了一下。就这半拍的差池，更多的带子缠上来绕住了她，甚至扣上她的喉咙。她急中生智，将美树沙耶加扔了出去，决意要保她平安。

长枪握在手中却无法动作，喉咙已经吸不进任何氧气，佐仓杏子听到一阵丝丝拉拉的响声，身体的束缚顿时被切断了。跪在地上咳了几声，她看到美树沙耶加泪光盈盈地看着她，自己身后则支楞着数根长剑和碎裂的带子。

“走！”拉起她的手，两人跑出结界，魔女的纹章在雪地里格外显眼。不知是死里逃生还是悲从中来，美树沙耶加大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哭声久久回荡。

“你们全部看到了吧？巴麻美的变化。”QB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轻盈地向它们靠近。

佐仓杏子闻言，立刻变成战斗形态，枪尖直直指向它：“你什么意思？”

“魔法少女的归宿，本来就是魔女啊，”红色的眼睛闪着光泽，“Soul Gem的完全黑化之日，就是Grief Seed的姿态形成之时。巴麻美以仅完成了自己的宿命，杏子，沙耶加，我还在等你们——”

佐仓杏子一枪扎入它的头颅，抖了几下，枪尖的鲜血渗入雪里。

美树沙耶加愣愣地看着她的举动，佐仓杏子转身，用手去擦她的眼泪：“它骗人的，你不要想太多……”

“没有，这是真话，”用变调的声音说出心声，蓝发少女抬起右手，使劲刮擦指甲上蓝色的C型印记，“怎么办，怎么办……消不掉啊，杏子，我也会变成……魔女……”

“你冷静一点。没有关系的，没事的！”佐仓杏子紧紧抱住她，她感到美树沙耶加的身体重量全部压在她身上，竟是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