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turm 于 2015-5-14 07:53 编辑
第二章
骑士身受重伤,无法疾驰,也没有办法掩盖自己的行踪。我一口气追出十英里,空气中残留的微些血腥味便浓郁起来,他似乎也感到我的追踪,加快了自己前进的步伐。
我在他身后大约一英里不紧不慢地跟着,毕竟追捕一个身受重伤的骑士并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尤其有碍亚瑟所行的骑士之道。但是跟在一个身受重伤的骑士身后,等他自己体力不支从马上掉下来摔死,当然就是另外一件事。
其实我从小被湖妖养大,骑士道于我实在毫无价值。不过亚瑟是充满了理想执念的王,为了追随他的左右,我只好不得不时时提醒自己要按照他的骑士道行事。当然,我肯定不介意在对方从马上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踩上几脚。
执矛骑士在疾驰了一阵之后,不知道是看破了我不会追上去强行击杀呢,还是体力不支呢,居然又放缓了速度。当然,比耐心他肯定不是我的对手,毕竟此人身受重伤,总是需要休息的。不过对方的体力和耐心远远超过我的想象,直到明月高升,他才在路中央停了下来。这人的身子歪斜欲坠,终于连控马停缰也做不到了,松开了缰绳,斜斜地挂在马背上。那马一被放开缰绳,就又向前小跑出一段距离,骑士从马鞍上滑了下来,被马拖出半里多地。
人和马停在了路边,我先下马用短枪挑了挑对方的小腿,看到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就走近了几步,弯腰探向他的腰间。
在月光照耀下,眼角忽然有细芒闪动,我心中一阵冷笑,果然是伪装受伤,转步扭身,擦着那细芒避了开去。刀锋擦过我的大腿的内侧,画出一条细微的血痕。他从马鞍上滚落下来,用嘴咬着匕首,转身又朝我冲来。对于这个身受重伤,却还能起手还击的对手,其实我很有些欣赏。我一沉肘,用手部的钢甲卡住对方匕首,往下一压,他被我狠狠地带着摔到地上。我正要抽出湖光,他忽然向我大喊:“等等!我是帝国的总督盖乌斯,我愿意出五百枚金所利都斯……”
湖光已经没入了他的胸口。“至少像个骑士一样被杀死吧。”我安慰他说。他却忽然睁大眼睛,我心知不好,才要后退,他被亚瑟震断的左手上绑着的匕首已经没入了我大腿和膝盖之间盔甲的连结处。我先割下他的头颅用矛尖穿透,一脚踢到旁边的水沟里,防止再出什么意外,才将匕首从膝弯处拔了出来。血泉涌一般瞬间渗透了我的铠甲内衬。头晕目眩地扎上绷带止住血,我这才发现大腿第一道被割伤的地方,已经开始泛青糜烂,不知道这个混蛋用了什么毒药。我用匕首將那里的肉块贴骨割去,敷上简单的草药,忍着疼痛骑上马。记得亚瑟要我去凯勒里翁的执政宫找他,估计是毒素已经进入血液,我昏昏沉沉地朝着大概的方向骑了半天,也不知道路是不是正确,终于找到了乌斯科河,沿着河翻过山丘,骑到执政宫外,有值班的战士来查问岗哨,我胡乱答了,几乎要被人当作间谍抓起来,好在我的侍从凯德林爵士认出了我,把我带到了执政宫自己的房间。
稍稍洗掉手上的和脸上的血污,我换了一套比较宽大的长袍,免得亚瑟看出了端倪。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罗马人的宴厅。高大的黑漆木门被推开,厅堂内暖色的灯光便涌了出来,流淌在厅外的石阶上,让这初冬时分的冷月寒霜都染上了几许温度。我向光明漫出的殿堂望去,大厅内点缀着初冬还在盛放的野山茶,桌子上铺满了佳肴,陈列着美酒,酒宴已经快要结束,所有人乱哄哄地谈天唱歌,而王坐在光明最深的地方,几乎像是坐在阴影里。高坐在王位上的亚瑟支着脸,垂着眼睛,我几乎以为王是不是疲惫了。直到他抬起眼,如同往常一般注视我,我才暗自对自己摇摇头。
王应是如此地年轻又耀眼。
在结识亚瑟的那天我就在想,王永不衰老,我在我垂垂老朽之年又该用什么追随他呢?如今猛然回首,岁月已经如同飞箭一般远逝。快地连尾羽都无法用视线捕捉到了。我已老去,王还年轻。我植在王庭前的玫瑰,前年冬天已经开放。
全厅的人似乎只有亚瑟注意到我的到来,他抬手打断我的行礼,让我走到他身边,我绷紧身体,迈开脚步,尽量让脸色不显得异常。
“来得有些迟了。”亚瑟抬起眉毛看我。
并没有责怪的意味,亚瑟这么问,不如说纯粹地展现他身为王者对臣子的关心。
“哈哈。”我抿唇笑一笑。“路上遇到了两位美丽又好心的夫人,请我去她们的寓所品尝了佳肴和美酒。”
“佳肴?”
“大概是威尔士的羊肚奶酪类似的东西。”
王皱了皱眉头。可能是不太好的征兆,我猜测着,服侍我王已经快十年,虽然亚瑟很少表露情感,不过他对于吃这件事的执着我还是了解地很清楚,就急忙补充到:“还有用芥末酱调制的沙丁鱼烤饼。”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点,我觉得我已经在王除了王座以外的罩门上快准狠地补上了两刀,可是我现在头晕地厉害,作为一个品味不错的法兰克人也想不出其他的威尔士名菜,赶忙转移话题:“陛下召唤我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你是王后的守护骑士。”王举起杯子又放下,他沉吟一会才问我。“你可知道王后的喜好是什么?”
“这个……”亚瑟的声音离我逐渐变得遥远起来,我眼睛望出去的事物都带了一层淡青色,估计是残留在体内的毒素发作了。其实现在比较明智的决定是推辞一番,不要把王后的关系和我扯地太近,然后迅速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我现在不但脑子停止运作,就连意志力都薄弱起来。我茫然地环视了宴厅一周,亚瑟的身后放着一大瓶开地极艳的野月季,衬着他越发金发雪肤…….我赶快晃一晃脑袋。
“怎么了?”亚瑟皱眉问到。
“野月季。”我冲口而出。
“野月季?”亚瑟疑惑地反问一句,微微地眯起眼睛凝视着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我听到自己又回答了一句,巨大的晕眩感又向我袭来,大厅在我的头顶和脚下不停地旋转,忙弯腰向亚瑟告辞,用最后的意志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回到房间一头扎进床铺。
第二天被小见习骑士加里斯叫醒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有气无力,浑身发烫,踩在地上好像踩在厚厚的棉花上,唯一的优点是已经不像昨天那样天旋地转,否则今天估计在马上撑不到一刻钟。
还没有等我说什么,加里斯已经又起誓又赌咒说不会把我的伤情泄露给他哥哥高文知道,我好笑地拍拍他的脑袋,用盐漱了口,接过他递来的手巾抹了抹脸,感到精神稍稍好一点了,才发现自己的衬衣长裤都被换过了,我以为是加里斯帮的忙,向他道了谢,又让他帮我把盔甲穿上,加里斯嘀咕了我几句,才不甘愿地接着替我牵来了马。刚准备上马,亚瑟的侍卫长雅格拉宾匆忙跑来传话。他朝我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大公殿下,陛下请您去他的马车。”
我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亚瑟平常很少使用马车,估计他已经看出了昨天晚上的一些征兆。可是雅格拉宾一脸严肃地看着我,瞧也不瞧一个劲向他眨眼的幼弟加里斯一眼。这次只怕是怎么也逃不掉了,只好跟在雅格拉宾的后面,加里斯也嘟着个嘴,捧着我的钢剑和长矛为我不能和他一起骑马嘀嘀咕咕地跟在我后面抱怨。这个高文兄弟四个,也真是每个个性都完全不同。避免两个兄弟就这样吵起来,我赶忙让加里斯自己骑马准备出发。
发着烧瘸着退还要照顾人家兄弟的感情,我也觉得自己颇为了不起。一想到亚瑟等会的反应,我却心惊胆战起来,就算面对一百个巨人都不如面对亚瑟来得可怕,只好没话找话:“雅各,其实你不用称呼我为大公,你想,我爹那个蠢货丢了自己的公国不算,还被人一刀捅了脖子,我连故乡都没有,哪来的大公爵位。”
“我的故乡是威尔士。”雅格拉宾缓缓说到。“如果不是您和王,我也要没有故乡了。到了,大公殿下。”他打开亚瑟的马车,朝我微微鞠躬。
我抿抿发干的嘴唇,试图让它显得更有血色一点,然后才跨进亚瑟的马车。
王坐在窗下,正在阅读一分文卷。威尔士鲜有的日光从窗外涌进,落在他金色的长发上。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眸间的色泽在初冬的暖阳下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
“坐。”
我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马车震动起来,合着辚辚的马蹄声,向着卡美洛驶去。
车内似乎生者炭火,温暖地让人叹息,车内有一种淡淡的木香和干草的味道,一开始还在担心亚瑟问话的我,抵挡不住发烧和头疼的折磨,不到一会功夫就倚着车壁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我发现自己的铠甲都已经被卸去,身上盖着亚瑟的狐裘披风,额上放着冰凉的手巾。亚瑟维持着白天的姿势,凑在灯前批阅文书。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的座位旁已经堆叠厚厚一层小山似的文书。
为什么有人会因为国王这件苦差事而舍弃自己身为人类的幸福?我不理解。
“抱歉,是我的灯光太亮了么?”亚瑟带着歉意的表情朝我看来,转身將灯罩又微微拉下一些。车内的光线稍稍微弱了一点,有种朦胧的昏暗感。
我觉得额头的温度似乎已经差不多退下,被湖中精灵祝福过的躯体果然复原力惊人。“和王无关。我睡了一天,身体复原之后自然就醒了。”
亚瑟微微点头,放下文件,伸手在马车壁上敲了三下。马车停了下来,雅各拉宾端着一盘撕好的炖肉香肠配着白水煮过的卷心菜和面包以及一大杯葡萄酒过来。
——我必须要说就算是威尔士和康沃尔的王也不得不受当地食物的荼毒。
我拿了两三片面包沾点肉汁食之无味地吞了下去。这种食物也只有维持身体运作必要的能量这样一种作用了。
大概看出我对这样食物的抗拒,不知道让亚瑟想起了什么。他似乎是带着笑意地走下马车,在旷野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兰斯洛特和王后的母亲一样果然都是法兰克人,所以对菜肴有着不同寻常的执着。”
随着他说话呼吸,淡淡白色的雾气融化在月色下的田野里。即便深蓝的夜色中,他身上银色的盔甲在灯光下也似乎泛起了暖色的光,王眸色闪亮,也许是因为今年的战争暂时告了一个段落,也许是他说话的语气格外轻快,我也禁不住轻松起来。
说得好像在王后的婚宴上连吃二十道菜的人不是你一样呢,我的王。
好不容易吃完盘中的食物,我赶忙將一大杯葡萄酒灌下去,以期压制那种尝起来有着奇怪腥味的肉汁在我胃中的翻腾。
“快要到尼斯了吧?”我把盘子交给雅各拉宾,將脚搁到亚瑟的座位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躺了下来,盖上披风。
王也坐回马车,將我的脚扫到一边,用自己隔开了我的靴子和他的宝贝文书,才回答:“是啊。”
“到了尼斯就让车队休息一晚吧。”毕竟其他的骑士不像王一样是永不疲倦的机械座钟,我这么建议到。
“好。我以为….”亚瑟唇角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似地抿着起右侧的唇线。我本想等他继续说下去,然而车内太温暖,马蹄声和骑士盔甲碰撞的声音在月色之下太安静。王却始终没有开口。
到了尼斯,亚瑟果然让随从和卫队在驿站中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才继续出发。
我以为亚瑟会问关于持矛骑士的种种,然而并没有,那件事好像风中的一片树叶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而后混在一大堆深秋残剩下的落叶中,不见了踪影。我想,也许对于我偶尔违反一点他理想中的骑士道,王始终是有点优容的。也许。
近傍晚的时候,在亚瑟车内继续打盹的我,被王轻轻地拍醒了。亚瑟盯着睡意朦胧的我轻轻道:“卡美洛马上就到了。把你先送回家吧。”
我打了一个冷颤,立刻清醒过来。“请让我先觐见王后陛下。”
王的眉毛轻轻一皱,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我知道有关我和王后有染的传言已经在卡美洛人尽皆知,我这个时候绝对应该要和王后保持距离,否则高文这个看我不顺眼的家伙非直接把我火刑了不可。
问题是如果我不在亚瑟之前就觐见王后,搞出的乱子绝对是火刑的十倍。阿瓦隆和我继父的卡美利亚会被高文和亚瑟还有其他所有的圆桌骑士一起烧成灰烬,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宁可背上一点流言,毕竟流言比真像安全的多。
王驾驶到城堡前,乘着亚瑟和高文说话的空档,我拖着瘸腿冲过大厅,用我最快的速度突破内庭和花园,从演武场直接跳到寝宫,又从寝宫背后爬上四楼,敲着窗户拼命大喊:“王后殿下,王后殿下!”
我看到室内有人冲过来。“格拉”一声,窗子就被推开了,“王后”殿下扑过来抱住我低声嚷道:“天哪,我的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于此同时,寝宫花园的老花匠吉尔打碎了手中的陶罐。这下“王后”和亚瑟王第一骑士有奸情的传言肯定被证实了,但是在这之前我面对着更大的危险。
——如何防止亚瑟发现他的第一骑士和王后其实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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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表面看起来BL,后来变成BG,最终是GL的故事。
高文,雅各拉宾,加里斯是亚瑟同母异父姐姐的孩子。也都是圆桌骑士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