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借花獻佛
小沛之戰一月後,一道命令傳至許昌城郊一處宅邸,門衛慌忙報知於內院休憩的悠閒狐狸。
自懸於兩樹間的網床上躍起,接過門衛送來急件,洛奇笑了,這笑,冷而慄。
「曹操啊曹操,你真以為這樣便能制住我了?」洛奇語氣輕鬆,手中羊皮紙卻是皺緊。
扯下黝黑披肩大氅,回屋換上久違官服,束上一髻玉錦絲帶,散髮黑如鴉羽,兩目凌厲若紫電,手捲一只玉帶,面容冷冽。
開了房門,洛奇掃了一眼立於門口的兩名護衛,冷聲道,「退下。」
隨身護衛不敢擅自遠離,仍是緊跟而行,只因自家主子臉色著實不妙,卻又擋不住其堅定快速的步伐,而能攔得下她的人皆因忙於許昌收復一事不在院內。
「劉大人可有要事?」出聲的是一名年約六十的武將,他隨著門衛領進前廳,卻巧遇上匆促而出的洛奇。
聞聲,洛奇佇足而望,眼裡滿是危險訊息,「董大人,贅言不再多述,備今日要事在身,恕不招待。」
許昌城內興復一事皆交予當地官員處理,洛奇將大權回歸獻帝,並將多樣屯田、軍事等計畫教授,據陳逸回報,當時獻帝表情相當複雜,似是感動、悲傷亦或是激昂,難以描述。不多時,獻帝便派了董承領著數十禁兵前來拜請這名流落在外先皇遺子認祖歸宗。
熟知,每每來訪,每每皆是被玩弄一番無功而回。
瞧著董承那一大把落腮鬍,洛奇真有個想法用把火燒了它,可惜,董承也不是省油的燈,總是能千鈞一髮之際逃過。
「劉大人……」董承以為洛奇是藉故離去,便是又將他攔了下來。
眼前這個大塊頭著實礙眼,不曉得自己忙著嗎?就這般擋了去路,她煩躁道,「滾………」
察覺自家主子殺意已起,兩名護衛守在主子前,各持一把利劍直指仍在莫名狀況之外的董承,隨在董承身後的家將見此情形,也祭出武器守在他身前,兩邊人馬一來一往僵持著。
「唉呀,好熱鬧!」一道銀光襲下,奪走離洛奇最近的長劍。
白虎手指玩按著劍身,天真道,「若是來玩我可是大歡迎,但……拿著這爛東西指著主子可不是有趣的事。」只見長劍如爛泥般斷成數截被丟至一旁,白虎的神情亦從玩鬧變得深邃危險。
「蠢才!都給我住手!」董承朝著手下大喝,原是帶著報仇耍弄心態想瞧著洛奇會如何處理,可未曾知曉,洛奇府中竟有此等身手人物,可真是一大失策。
董承原以為洛奇僅是運氣攻下許昌,卻未知碰上這等詭異人物,莫非連他自己也被傳聞所欺?!
傳聞劉備雖是皇家旁系,可生活耽逸,好玩弄小物,不知進取,向來皆是其養父母代其行令,為得皇家之位。
經了這些人一鬧,洛奇終是恢復些理智,怎就氣血上沖昏了頭呢?心思既然白虎回來了,想必朱雀她們也應到了,她索性回前廳靜思以待。
果不多時,幾人魚貫而入,且一致對著廳內氣氛詭譎毫不在意。
待眾人到齊後,洛奇輕淡道,「我要進宮面聖。」
除了董承一人大喜外,其餘洛奇下屬皆為訝異,一向厭惡帝家之氣的主子竟要進宮了?!
未料到洛奇接下來所言更令人瞠舌,「我要去問問這個愚蠢的皇帝,給了張繡官位於他而言可有何好處!」
董承愣了,竟有人如此光明正大辱罵皇帝,雖說是皇家旁支,可也過份妄為了。
可甘清等人卻不這般想,主子進宮必將鬧其天翻地覆,這下又不知何人該受屈了。
許昌宮殿內,獻帝愣愣出神細察手中金簪,似忘身在何方,直至廷侍通報來人始回神。
董承身子顛跛地走進,躬身跪禮,身後隨著墨黑官服之人,既不跪禮亦不行躬,如入無人之境,自在遊賞。
廷侍欲要責罵,卻遭當今皇帝阻之,「朕,允劉玄德免禮。」
「不談甜言蜜語,我今日來此,非為你那不值一顧的天下。」洛奇瞇起眼,散出宛如王者般威嚴氣息。
「哦?」獻帝微微錯愕。
「據傳,帝欲納妃?且還是個宮女?」立於獻帝身旁一名鐵衣近衛頓了一下,眼神亦閃爍不定。
獻帝對於消息如此飛快傳出並不訝異,放下金簪緩緩道,「是啊,前些日會見任太常之女,一眼難忘,遂請張將軍為朕說媒。」末了,獻帝取起金簪,憶當時任太常言道其女傾慕於己之態仍有些心神而往。
洛奇瞧了一眼獻帝兩旁近衛,嘴角勾起一抹譏諷,輕聲道,「皇上,恕臣無禮。」
當獻帝欲道何事時,兩旁近衛各已劍身入胸,穿透而亡。
呼喊未及。
獻帝冒了一身冷汗,強忍住顫抖,似用了極大力氣才說出這句話,「皇叔,為何如此?!」
洛奇冷言道,「真正合格的探子,除了隨時有必死覺悟外,還得明白適時掩飾一切會洩露自己目的行為,可這兩人……很明顯是個半吊子。」
事實上,獻帝聽見此話時,已經反復推敲思量幾遍洛奇所為,難不成他已收到自己答應將張繡手下軍隊編為護城軍一事?!
他也意識到,話中似乎蘊藏著另一層深意,可他卻選擇裝做不解其意般,疑惑地瞧著洛奇。
裝傻?!
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有個靠山就想學趙匡胤?!
看來這個下馬威還不夠震撼!
洛奇緩緩笑開,宛若不見皇帝於前,朗聲道,「劉伯和,若你還想重振大漢的話,就放亮你的眼睛!」
獻帝霎間刷白了臉,屏息凝氣等著眼前這名看似平凡卻又深藏不露的皇家遺子能有何作為。
「宛城,約莫是今夜傳來捷報。」若非張繡這般急於搶權,洛奇也不願多費心力去收回這城,整整兩天!兩天!都無法專心、悠閒地睡上一整日!
獻帝於心歎息一聲,失意道,「皇叔,這事朕又錯了嗎?……」
「是的。」洛奇亦是無奈道,忽又憶起前些日子言談,自嘲般又道,「重情非好事也。」
看來,任家老狐亦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任家之女一事,備亦會處理。聽聞董貴人即至臨盆是否?」獻帝聽聞,急向董承求證,後者是點首予承。
洛奇又道,「許昌雖復,可城內官員亦有不少曹操心腹,帝若此時受奸人所撥,可枉大漢先祖之威。張繡與曹操謀策已久,為得大漢不擇手段,帝可知?」
「唔………」獻帝猶豫一會兒,仍未回言。
「唉………今日非彼時,帝行所之時得多詢各方臣下之意,莫獨斷而行,此乃敗國之為。董卓宴上,備之意,帝明否?」
王言如絲,其出如綸;王言如綸,其出如綍。
獻帝低首,神態失落,「此物,還請皇叔代為轉還。」
接過金簪,洛奇眼裡閃過一絲凌厲。
若非曾聽聞明代戲曲,今日亦或會被這隻老狐狸騙過。
簪身刻著一只小狐,分明是自己當初於桃園送予,據翡翠所言,此簪早已慌亂中遺失,不得去向。
今日再見,一切皆明。
借花獻佛,任家老狐、司馬懿,皆為一丘之貉!
任家老狐之舉亦是不少可疑處………
夜裡,自宛城傳來消息,張繡已死,餘下兵將降伏,兵戎馬踏入城,陳逸於張繡書房搜出幾封來往書信。
洛奇看完後,抿唇不語。
許昌城下竟有另座古城!
「仲德、文若,你們如何看?」洛奇燃起一道薰香,裊裊煙霧隨風而起。
荀彧思道,「曾聞老農道古,此城乃數百年前地牛翻身所滅,那時飛沙走石淹沒牆垣,及至數丈之高,而後人所見僅為一處平地而已。真相與否,至今無人知曉。」
程昱亦道,「確有所聞,可難保非為他人手段。」
「仲德所言有理,這也是我所擔心之事。現下城防未穩,若再因此事而有所偏差便得不償失。」洛奇拾起碎木,往櫃旁丟去。
「哇!」應聲而出的,是小明、小福二人。
「不是讓你二人去徐州了嗎?」洛奇笑逐顏開,卻散發陣陣危險訊息。
「呃……那個………」小福推扯著小明,低聲道,「喂,還是你說啦!」
小明亦反推回去,「明明就是你出的主意,為何要我說啦!」
兩人便是一推一拉,爭吵了起來。
洛奇搖頭輕嘆,卻見房門開啟,一名秀逸女子緩步而進,「還是我來說吧。」
洛奇見之,便搖頭道,「免了,曹操定又是吃了悶虧吧。」
沈榆淺笑道,「可不,就連孫家周郎遇上這兩個小魔頭亦是無輒。」
「祭出那詭異火巢車,曹賊不退也不行。」褪下鎧甲,趙雲換上一身墨綠武服,披掛淺藍披風,神采奕奕隨入。
洛奇又嘆,「你們怎麼連那玩意也捉去玩了………」
「不是我!是小明的主意!」擠推間,小福好不容易掙扎出聲。
「你不也點頭說好!!!」小明恨恨地踹了小福一腳,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啊嗚!!!~~你竟然真動手!」小福跳著腳喊道,「要不是糜夫子同意,我才不道好呢!」
沈榆欲言又止,思量著是否阻止兩人言論,卻見洛奇一副饒有興趣模樣,只得靜觀其變。
「喔~連糜夫子都在啊?」冷不防地,洛奇湊了一言。
小明答道,「是啊!糜夫子還道要連那穿地龍一併提出,要不是我嫌它太笨重,早帶了去,還用不著這麼多天才攻下陳留。」
「喔~穿地龍嘛~」洛奇冷森道。
小明、小福這才意識不妙,雙腳緩緩朝房門口移去,「那個………阿奇,你別生氣,糜夫子可沒說事唷。」
工院規定甚嚴,其一一項便是禁止非工院師生出入工院,無論身份!
「諸葛孔明!徐福!兩人一月內給我趕出三十隻穿地龍,否則院規伺候!」洛奇用著最輕柔的語氣告知兩人接下來的命運。
無天無地的悲慘三十日。
兩人同時淒厲慘叫,「阿奇,簡直非人哉!!!!」
待兩人離去時還唸唸有詞,「為何糜夫子不用受罰……」
趙雲卻給了兩人最後一記直擊,「糜夫子?喔,那個武功不錯的女子唷?她不是那隻死狐狸的女人嗎?」
小明、小福對望無言,搭肩默默朝著臨時工房走去。
趙雲不解兩人為何如此反應,「嗯?難道不是?」
沈榆一旁聽得羞赧不已,這人小孩性兒就不能改改嗎?
沈榆舉起柔夷輕彈趙雲額間,「大庭廣眾下你要兩個小孩兒如何回妳,真不知羞。」
趙雲順勢握住,將沈榆拉入懷裡,「不就是情意相悅之事,你我不也如此?」
沈榆抬首欲駁,卻遭趙雲一記柔吻忘了是非何地。
纏綿繞頸,溫熱交火,一對小情人於庭中如膠如漆,難以分離。
遠處窗內,洛奇卻是皺眉凝神。
沈氏一族,她們兩人面對的將是一大難關……………………
甘清取來溫水,換上壺內茶葉後行至洛奇身前,將其眉間不愉悅雙眉揉去,「這些日朱雀安排於院皆為玄行內門弟子,知安份。」
拉下甘清令人心神安寧的小手,吻上手心,「願她們能有我們如此幸運。」
依偎著沉穩胸膛,甘清與洛奇雙手交握,「寬懷大度非人人所有,奇是否思忖些?」
「唉………沈伯終日掛心便是榆兒婚事,現今雖國事為先,可非一時之計。」玩弄著甘清柔逸長髮,洛奇無奈道。
甘清被髮尾弄得搔癢不已,抓住那作怪惡手道,「不如,將趙雲正了身份,成個名符其實的將軍。」
洛奇重重吻上甘清潤軟小嘴,笑道,「真是心心相印。」
數日後,皇旨下詔,封趙雲為鎮軍將軍,同時負責許昌城一切軍防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