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当局者迷

嫉妒是人类的本性，只有躺在棺材里的那些才会面对优于自己的人保持心如止水。

这是林萧经常用来安慰自己的一句话。

“但是，你要有多混账，才能连顾里都要嫉妒啊？”她也常常这样低声自言自语，陷入短暂的愧疚中，不敢去面对顾里的眼神。

直到某天，在知心姐姐南湘一句“失宠和嫉妒曾经使天神堕落”之下参破了心中感情的一点真相——失宠和嫉妒是相提并论的？

慢悠悠走过了青春期，情商不算太高的林萧用她的智商推算出了结果。

那不是嫉妒。

那是截然相反的情感。

渴望着能被她注视。

渴望着能有和她一同站在光芒中的资格。

不是为了被人仰望，而是为了，与她并肩。

然后呢？

然后，林萧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不敢打开这个潘多拉盒子，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盒底究竟有没有所谓的希望存在。

她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妇女之友周崇光：“崇光，最简单的区分友情和爱情的方式是什么？”

伴随着富有节奏的敲击键盘声，周崇光给了林萧一个铿锵有力的回答：“性。”

心安理得地挂了电话还不到三十秒，林萧就想起来这个区分方法已经不适用于自己了，虽然她完全不记得，顾里也不记得，但她们是确确实实发生过肉体关系，而且明显不止一次。

再次接起了电话的周崇光还是那句开场白：“催稿的挂电话，有其他事就说。”

“如果是上过床的朋友呢？”

“林萧你放过我吧，顾里要是知道你连续和我打了两个讨论有关上床问题的电话，肯定要把我压在东方明珠塔下五百年，放出来了还要西天取经作为劳改。上次她在我拖稿的时候把我的所在地告诉了所有要找我的编辑，这事已经给我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周崇光说完忙不迭地要挂电话。

这也不能挂顾里。毕竟在广大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看起来，林萧和周崇光是惺惺相惜的同行，私交甚密，据说关系好到了去对方家中拜访时任何电子产品都能自动连上WiFi，一时间两人的CP粉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连宫洺都在去看望崇光的时候无不惊恐地问他：“你没插足别人婚姻吧？”

周崇光当场流下两行清泪，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怅然：“哥，不带你这么怀疑人的。”

所以周崇光一看见顾里就如临大敌，强烈建议她抽空写一本《如何对付你老婆的绯闻男友》，保证能红遍大江南北。

到最后连周崇光都受不了了，专门去开了个微博把账号密码双手奉上给顾里，告诉她只要随意秀秀恩爱，他再转发一下，保证整个微博的人都知道林萧已经结婚了。

后果就是现在天天有人在热门微博的评论下面刷：“林萧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这辈子就如同小言女主，不仅有个霸道总裁女一号，还有个默默守候的深情作家男二号……”

第一次看见这条评论的时候周崇光给吓了一身冷汗，一边删一边默念“谁守候了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守候了我被丢到黄浦江里喂鱼你们就满意了对吧”。

不得已之下，周崇光只好透露，自己有个哥哥，很有钱，特疼自己，能为他承包整个上海的鱼塘的那种。于是微博底下的评论纷纷变了风向，周崇光终于能安心地赶稿——拖稿了。

为了周崇光这些破事儿林萧还真跟顾里吵过架——当然，现在的林萧已经不记得了，她是在日记本里看见的，刚看开头时她相当能理解那时候自己愤愤不平的心情：“都说了我和周崇光没什么了，你就是怀疑我就是不信任我！”

顾里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说了一句让林萧的少女心炸成漫天烟花的话：“光我知道不过瘾，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现在的林萧心里的秘密藏得太不靠谱，一想到“知道”这个词就浑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跑去书房确认藏在书后的那个小纸团还在不在。

“还在还在……”林萧松了一口气。

“干什么呢林萧。”

忽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林萧一跳，她飞快地把书塞进去，又赶紧让自己的手从书脊上离开：“没事儿我就找找有没有我没看过的书，正好最近晚上比较无聊，又没什么想看的电影，总不能端个小板凳出去赏月……”

“你不是正在看着那本日记吗。不过也对，你一直就擅长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根本就不管你自己碗里有多少也不管锅里的是什么，这已经成为你的天性，可以拿到CCTV动物世界节目组，让敬爱的赵忠祥老师用他浑厚有力的声音替你解说了。”顾里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林萧，一种贪得无厌并且永远都喂不饱的动物。”

林萧满以为自己这就算蒙混过关了，心虚地转移话题：“我去准备晚饭！”

等到林萧匆匆跑下楼，顾里才叹了一口气，望向林萧刚才塞进去的那本书。破绽实在是太明显了，堪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范。

听见楼下的厨房里传来热油和凉蔬菜接触所发出的“刺啦”一声，顾里放心地从书架上抽出那本书，从头到尾大略地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她带着疑惑要把书放进去，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两本书之间的缝隙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纸团。为了保险起见，顾里将纸团展开，掏出手机把内容拍下来，然后又把那张纸揉成团给塞了进去。

可惜从晚饭一直到晚上睡前，顾里都没能找到机会细看拍下来的内容。不过在现在的生活里，可以探索的事情比以前多了好几倍，睡前的那段时间里，林萧总是仔细地研读那本厚厚的日记，顾里则毫不避讳地开始看林萧的书，为了面子美名其曰是为了以后好给林萧提出批评和修改建议。

顾里记得以前林萧还在QQ空间里醉生梦死的时候，曾经用过一条签名“成为一个作家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在书的扉页上写：谨以此书，献给我最爱的某某某”。

后来林萧要在这个废弃不用的QQ里找一张以前的照片，一进空间就看见官方自带的挖坟功能把那条说说给拎到了最上面，她果然皱皱眉头删掉了这条，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把那个“某某某”给改成了“某某”。

林萧的占有欲，顾里是最能够鲜明感受到的。

每次林萧向别人谈起她，都是用一种非常骄傲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看，我家顾里多好”。而且她的重点从来都不在“多好”，在于“我家”。

同样是占有欲，顾里是恨不得在月球上也拉个横幅想昭告全世界的，林萧就是那种不想对方为他人所见的。

顾里稍微有点明白，为什么质问周崇光对林萧到底什么意思的时候，周崇光会苦着脸回答：“谁敢喜欢林萧啊？接触一下就知道实在是太危险了，我肯定不敢，你放心。但是……我也不敢跟她翻脸。”

周崇光不愧是小动物一样自带警戒功能的男人，不光能成功地躲过顾里醋意的爆发，还能躲过林萧这个表面安全实则是万丈深渊的陷阱。

总感觉就像是在玩女主病娇、走向黑暗的GALgame，一个不小心就是被关在笼子里囚禁起来的Badend。

恰恰就在顾里出神地想着这件事的时候，林萧扯扯她的袖子说了一句晚安，顾里的思维顿了一下，却并未被打断。

如果是林萧……在自己也睡着之前，顾里有了个荒唐却可以理解的想法。

无论以何种方式，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因为顾里不得不承认，她在某些方面和林萧一样贪得无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