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刚做好满桌的菜想打电话问顾里什么时候回来，已经接到了顾里短信：“今天加班，不回去吃饭，忘了告诉你了。”

然后后面跟来一条：“去开会了，别打电话过来。”

林萧敲出了一句“有本事你就别回来”又觉得这个句式太怨妇，这口气憋在心里发不出去的后果就是，林萧一气之下让大半桌的菜都进了垃圾桶。

还好她及时刹住了车，把剩下的那小半桌重新摆好，跑去衣柜里翻衣服。

于是顾里回来时就看见化好了妆换好了衣服的林萧风轻云淡地告诉她：“饭菜在桌上，我约了个老同学叙叙旧，出去一趟。”

“哪个老同学啊。”顾里本着“反正你老同学也是我老同学”和“反正你的闲事我一直都管”的精神问她。

林萧已经走到了门口，一边开门一边回头告诉她：“简溪。”

“好了，你一个人纠结去吧。”呼吸着别墅区新鲜的空气，林萧露出了报复之后快意的笑容，“哪个脑子有问题的会找简溪叙旧啊。”

天气转凉，大晚上的在外面闲逛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林萧准备去附近的小茶馆喝杯茶，谁知道造物弄人，她刚踏上茶馆所在的那条街，就被人给叫住了。

“林萧？”

林萧僵硬地转过头，朝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简溪招了招手。

高中毕业之后简溪就去了北京，林萧觉得自己能在夜晚的上海街头和他偶遇，也算是一种造物弄人。

你妈妈没跟你说过有些谎话会成真的吗？她懊恼地敲了敲额头。就像用生病来逃课，接下来几天八成会生病。

几番寒暄之后仍旧未能脱身，林萧被迫和简溪一起坐在了茶馆角落的一个小隔间里。

简溪开口就问：“你还是一个人吗？”

“老娘不是一个人，难道还能是一条狗啊？”本就被顾里的“忘了告诉你不回家吃饭”弄满了怒气槽的林萧特别想这么说。

现在本来就复杂的状况已经让林萧犹豫该给出怎么样的回答，加上刚才还在生顾里的闷气，然而在“是啊”两个字脱口而出之前，林萧还没被小茶馆的暖气给熏醉的理智阻止了她。

如果是其他的老同学，敷衍一下也就过去了，偏偏遇上的是简溪，无论回答哪个都不算是正确答案。

和一个当年就表示过对你深情不改的老同学坐在茶馆角落的小隔间里喝茶，面对“你还是一个人吗”的询问再回答“是啊”，就算说的是实话，也被会默认为是暧昧的暗示。简溪这种喜欢自作多情的人尤其该警戒。

回答“不是”，那倒好了，林萧会漂亮地在耶和华老爷子的办公桌上甩上五毛钱，赌他接下来安排的对话走向是——

“正在恋爱？”

“不，结婚了。”

“和谁？”

“顾里。”

“……林萧，看在我是你高中同学的份上，你不用这么骗我的。”

“没骗你。”

“真的？”

“真的。”

等到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让简溪相信了这个连她也不怎么相信的事实，问题就来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好像正闲逛呢。”

“哦，我是离家出走的。”

然后问题就更大了。

在不想和简溪多啰嗦这个大前提之下，林萧选择回答了“不是”。

简溪晃了晃他的咖啡杯。林萧暗想同样是晃杯子怎么顾里就能晃得那么高大上，简溪这就一副城乡结合部出身的样子。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要不是这家店的花茶挺好喝，林萧真想连茶壶带茶杯全部扔到简溪脸上，但她强压下怒气说：“就那样吧，今天还被顾里气得不轻。”

“她又怎么了？”

“什么叫她又怎么了，你凭什么说这话啊，你凭什么用又啊。”林萧险些就把心中所想给说出来了，可惜她是个不喜欢和别人撕破脸皮的人。

“她害我白做了一桌菜。”

直到在小茶馆门口道别，简溪才轻笑了一下，出言调侃：“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地用男朋友的标准要求她啊。”

想到自己以后是八成不会再和简溪见面了，已经走出去十几步的林萧快步走回来，用力拍了拍简溪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今天晚上我遇到你以来，你说的唯一一句人话。”

目送林萧的背影远去之后至少十分钟，简溪才被手机铃声给拽回了现实世界，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都没看就按下了接通：“喂？”

“简溪你小子到底什么时候到，我这里酒都要挥发光了……”顾源骂骂咧咧地催促着，“你快点啊，最近降温，别在外面吹冷风了。”

眼看着他就要挂电话，简溪赶紧追问：“你和顾里怎么样了？”

“我和她？我和她就没成过，还能怎么样？况且……哦对，她结婚的时候没叫你。”

“她结婚了？和谁啊。”简溪一边往地铁站里走一边随口问道。

“林萧。”

这两字让简溪怀疑是不是自己迈下台阶的速度和地球磁场相斥从而导致了时空错乱，他转身跑回平地上，再度确认：“谁？”

“林萧。你是没看见，可恩爱着呢，我墨镜给闪碎多少副了，做戒指的那块坦桑石也不知道顾里哪儿弄来的，我怀疑她是派人去泰坦尼克号剧组把海洋之心偷来二次加工了……”

简溪已经彻底怀疑人生了，匆忙挂掉了电话，心不在焉地去买地铁票。

指尖戳在触摸屏上的时候，简溪想起了差点就被他忽略的一个细节。林萧左手上空空荡荡，没有戒指的踪影。

说到自作多情和自我感觉良好，简溪真的是一把好手。

他微笑着检票进站，自以为细致的观察窥破了美好表面之下的黑暗，乐滋滋地计划该如何继续推波助澜。

确认自己走出了简溪视线的林萧立刻开始狂奔，把当年高中运动会上跑接力的气势都给拿出来了才在超市关门之前冲了进去。当然，想在夜晚的超市里买到菜不是什么太容易的事情，她只能对着半空的货架，默默地问候简溪的十八代祖宗。

深呼吸了三次，林萧仍旧没找到就这么空着手回家的勇气，在超市老板的怒目而视下徘徊了一会儿，抓了一包方便面扔到柜台上：“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