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安静的夜晚，漆黑天幕上挂着零星的光。

趴在制药台上的夜一迷蒙着眼睛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天空，刚刚一不小心又睡着了。

叹息着揉了揉额角，夜一撑起脑袋，看着散乱的桌面，头疼地不知从何理起。抬起右手的时候碰倒了一个药瓶，瓶身滚动着向桌面一侧移动，等到夜一发现了伸手去拾时已然来不及，滚落的瓷瓶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暗骂一声，夜一侧头望向里间床上躺着的女孩，见到对方睁着清澈的眼眸转头看过来的样子，便耸耸肩歉意地笑了笑。不过看女孩的神情，明显在自己说了“你先睡”之后虽是乖乖地爬上了床，却一直没有睡着。

起身走过去，夜一在床沿坐下：“怎么还醒着？”

女孩看着她，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般的缓缓地摇了摇头。

“睡不着么？”伸手抚了抚女孩柔顺的黑发，夜一低声问道。

因夜一亲昵的举动而略感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女孩迟疑地抬手，似乎也想触碰一下夜一。顿了顿，还是缓缓地将右手放了下去，只安静地凝视着对方。

微微一笑，夜一握住女孩终究收了回去的右手，“正好我也困了，就一起睡会儿吧。”

帮女孩压好被角，夜一钻进被窝，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耳边是女孩子安稳的轻缓呼吸声，鼻息间钻进淡淡的药香，比自己以往使用的药物更淡，却更持久地，萦绕在旁。该是这孩子身上的香气吧，很好闻呢。

脑袋里虽是还在想着制药的事情，但是在清雅的药香中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自己的夜一还是渐渐地模糊了意识。

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睛，安静的房间里，夜一终于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是被链条互相碰撞的嘈杂噪声所惊醒，有人动作急促的打开了外间的门锁。

夜一睁开双眼，恼怒地拉开被子，起身套上鞋子走了出去。

不满地瞪着门口站着的家伙，夜一挠挠头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药瓶，扬手扔了过去。

来人接住药瓶，转身关上房门。

听着门外赶忙上锁的声音，夜一冷笑了一声。

转过身子，床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正低头看着什么，对于刚刚的一番惊动全无反应。

顺着女孩的视线，夜一疑惑地望向那人白皙的手掌。

几步赶过去，夜一拉住女孩冰凉的手指，看着对方发黑的指间，皱眉。

抬手搭在对方手腕，眉间不自觉地越蹙越紧。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不过一夜之间，怎么可能突然有了这般强烈的反应？之前给这孩子治疗的药物里，自己并没有用毒啊。

看了女孩一眼，夜一收回手，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只是自言自语，并没有期待对方开口，但这一次，女孩子却出声回答了。

“药物不一样。”

惊讶地看着女孩，夜一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先问哪一句。是“原来你会说话的啊！那为什么之前都不开口？”，还是“什么药物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讶异于女孩的“深藏不露”的同时，夜一也突然发现，对方的声音，居然是这么的好听：女孩的声音和她的面容一样清冷淡泊，但在做出判断时却也有着切冰断玉般的锋利与坚韧，仅仅只是五个字，却能够让人百分之百地相信，女孩所说的是正确的。

见夜一没有说话，女孩再次开口解释：“之前的疗伤药，你的和先生的不一样。”

“他的是什么样？”虽然已经猜到了大概，但夜一还是继续问了下去——她想引女孩说更多的话，她喜欢女孩的声音。

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作的答，“先生的更……霸道。你的比较温。”看着发黑的手指，女孩摇摇头：“不是毒。大概你的药，身体还不太习惯。”

也就是说，果然还是之前给伤口处上的药有问题了咯，那个“先生”也给这孩子上过药，那么，是自己的药和那个叫“先生”的家伙的药互相排斥……等等！

“胸前的伤，是他做的？”夜一发问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

“嗯，为了试新制成的药——”误以为夜一是对这件事情有兴趣，女孩便耐心地解说道。

“够了。”头一次打断了女孩的话语，夜一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女孩，深吸了口气，才尽量放柔了声线地道：“不要再说了。”

“……嗯。”其实是不太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没有做好从而惹得夜一不高兴了的女孩子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低下了头。

一言不发地捣鼓着药物，夜一不再回头，只顾自己生着闷气，同时手下不停地调配着药物。

女孩愣愣地看了她一会，随即收回目光，无意识地绞紧了手指。

“名字。”对方却在这时突然出了声。

抬头看了看那个气呼呼的背影，女孩轻声回答：“……蜂。”

“四枫院夜一。”报上自己的名字后，又加了一句：“叫我‘夜一’就行。”然后放下手中紧握着的药瓶，转身走至门前，抬脚踹了过去。

门外看守的侍卫似乎是被吓了一跳，于是无不恼怒地吼了一嗓子：“又发什么疯？！”

“把他给我叫过来！”笃定的语气，夜一毫不怀疑对方会清楚知道自己说的人是谁。

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后，传进来的是匆忙离开的脚步声。

再传来响动时，已经多了一个人的声音：“什么事？”平稳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急切的意味。

扬了扬嘴角，夜一讽刺地低笑着：“送过来的这个孩子，你们是不要了么？”

来人霎时愣了愣，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急吼吼地把自己找来后问出的居然是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

“是。”回应的声音听起来是对于这个问题很不在意，甚至是带着厌烦。

“……很好。滚。”夜一咬牙，转身。

“你！——”见自家老爷被夜一如此怠慢的年轻侍卫恼怒地想要出声叫骂，却被后到者阻止了动作，只能愤愤地在墙上砸了一拳。

“我等你的新药。” 无不失望地说完这句话后，来人一步步缓缓离去。

回身走至床前，夜一低头望着女孩干净的面容以及看向自己的，不解的、无辜的清澈眼神，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对方绵软的头发。

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一般的，坚定的语气。

——“听见了吗？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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