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軍人腦洞…但是下次可能是妖狐,我對不起大家{:4_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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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別無他選了。”
耳邊依然響起的字句,像夢靨般迴盪徘徊至淹沒整個思緒。
猶如夢境似的虛幻,卻又如擦過臉頰那陣劍風般真實得讓人心頭一顫,心跳如擂鼓、血脈沸騰。
一道熾熱儼如掙脫枷鎖的野獸衝擊理智,握於手中的軍刀劃破空氣,使勁剔走朝自己襲來的利器,刀鋒準確無誤直抵人體最脆弱的死穴,只差分毫便會為大地增添奪目的緋紅。
冰藍的雙眼俯視緩緩跌坐在泥濘中的男人,看到手下敗將被剛才致命的一擊嚇得渾身發抖,胸腔內洪洪燃燒起來的怒意頓時冷卻下來。繪里收回依舊停駐在半空的刀,稍稍平定呼吸韻律,金眉從始至終緊皺著。
環視一周,包圍劍技場的觀戰者,同是跟隨她踏上戰場的人們,一律不敢正眼與她對視,甚至還怯畏地往後退幾步。
就是因為這樣,她們才會走上無法回頭的下坡路。
因為沒有人願意參與幾乎毫無勝算的仗,打算安享即將步向滅亡的和平,然後到處漂泊或者成為某個迅速崛起的大國的居民,所以打從開始就沒有士氣可言。
甚至連她自身——絢瀨繪里,都抱著只要輸得體面就可以的心態。
可還是感到非常不甘心。
作為統率整支軍隊的人,除了在自己的營地揮動刀劍外甚麼都做不到。
她確實掌握軍事大權,可是她僅僅同為上頭無數的武器之一,沒有得到指令就如容棄置的刀,在刀鞘裡等待被鏽蝕。
滅亡的日子已經迫在眉睫,而最後的行動終於在數天前下達,字裡行間透露不成功便成仁。
雖然她由始至終都堅決否定此方案的可行性,但既然自己亦無計可施,嘗試總比眼睜睜看著全軍覆沒來得好。
因為她已經走投無路了。
「長官,鄰國的參謀長已經抵達邊境了。」
繪里往傳來通知的方向回頭望去,靜默半响,把收好的刀交到部下的手裡。
她提起早已在比劍時敞開的衣領到鼻前,被雨季獨有的淡淡霉味,還有少許汗味。低首一看,老舊的訓練用靴子和褲管都沾滿泥濘,更遑論這頭被雨水打濕的凌亂頭髮。
金眉更是一沉。
「讓她在會議室等,我等等就會過去。」
語調幾乎毫無起伏,聽似漠不關心接下來的會面,金髮的將軍丟下不敢先離開的部下們,拂袖而去。
推門步入會議室之際,映進眼簾的是坐在沙發上,悠閒地喝著紅茶的紫髮女子。
繪里先是朝對方投以審視的目光,接著快步從會議廳的另一邊走到主席位,一手按著椅背,瞪視讚嘆著茶葉很上等的女子之際,白晢的臉龐上只見眉頭依然緊皺。
曾經,或者至今,依然僅僅一瞪便會使對方背脊發涼的眼神,如今只換來女子有點孩子氣的笑容。
一身沉黑、緊束著金色腰帶、胸前掛滿勛章、單手戴著皮手套的軍人,跟穿著樸素、披著米白色披肩、束著法式花辮的女子,替會議室形成截然不同的風格,連氣氛都有如天堂地獄之分。
「向來準時的えりち竟然會遲到,嚇我一跳了吶。」希笑嘿嘿說著,放下了手中的熱茶。「這裡出產的茶葉都是最純樸的味道呢,回去的時候買一點作手信吧。」
繪里聽著那番樂此不倦的喃喃自語,從早上開始憋在心裡的鼓譟更是漸漸傾瀉而出。
「所以今天要商討的是?」語氣強硬得彷彿下秒便會咬到舌頭,事實上想要扳回正題只剩此法。
「難得雨停了,不帶我去實地認識一下你們的國家嗎?絢瀨將軍。」希笑說。
繪里並沒回話。
藍眼與祖母綠的雙眼四目對視。
確實,即使希已經屢次到來這個國家,可是她從未盡地主之儀。一國的將軍、別國的軍事參謀長,絢瀨繪里和東條希,攜手合作和交集的地方尚只侷限于會議廳和戰場。
可是既然是她的國家邀請這位軍師協力相助,那麼她也沒有拒絕對方要求的立場。
假若希要她端茶奉水、完全聽令於她,恐怕自己也只能順著她的意思行事———誰叫她確實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若然沒有她獻策,她的軍隊也不能成功收復失地,甚至慢慢展開攻勢。
說實話,繪里非常欣賞希的才智。
也許因為這個原因,讓對方最近更得寸進尺,變得更無懼於她的強悍。
繪里發出一聲只被自己所聽的輕歎。
轉身拿起軍帽戴上,高高束起的金髮穩妥藏在帽子內,只隱約露出及眉的瀏海。稍稍整理衣裝後,繪里從希面前走過,正準備推開大門的手卻頓住。
「不是要出去逛逛嗎?」帶著催促的意思,卻站在門口等待對方回過神來。
聞言,一道燦爛的笑容在希的臉上綻開,活像個經過多番糾纏下終於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當然!」從沙發上跳起來似的,希邁步走向繪里,伸手輕輕勾住某人無聲無息地曲起的臂彎。「我們走吧。」
越接近邊境便越危險,戰爭當前,人們都會往國家中心搬遷。
而剛好座落在邊境的城市如今更是失色,不是人去樓空便是不時談論著戰情的人們,但更多的是對前景的不樂觀。
陪著希從附近的軍營徒步來到這小城,沿途因這身漆黑的軍服而招來不少好奇的視線。對繪里的國家而言,軍人不出征乃屬平常,他們於人民的心目中大概就跟紙老虎沒差別。
繪里自祖父母輩開始定居於此,本來因特別的長相而具有名氣,能幹強悍的行事作風使她的鋒芒更為突出,最後還被任命為毫無興趣擔任的將軍一職。
要是當初能夠拒絕還好,剛上任沒多久便面臨各種史無前例的大危機,比如亡國之日近在眼前。
戰敗的話,全國的城市都會變得跟眼前的景象一樣。
寥寥可數的路人、緊閉並落下簾子的門窗、停止營業的商店———儼如死寂的空城。
「えりち在想甚麼?」
耳邊傳來的叫喚使繪里回過神來,毅然挺直腰桿抬起頭來。
本來一直走在她身旁的希,現在因彎腰的緣故得扭頭仰望她,但也因此能一窺藏在軍帽底下的容貌。
明明五官精緻、擁有身高優勢,不但長得漂亮而且氣質拔群的美人,卻不是皺起眉頭便是神情陰沈,甚至讓人不禁猜想絢瀨繪里這個人到底懂不懂如何微笑。
從今天早上繪里便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可怕氣息,那彷彿要把任何接近她的勇士碎屍萬段的鼓躁,差點也讓希自己成為了犧牲品之一。
所幸,那份霾霧好像隨著這趟小出行而漸漸散去。
可這並不代表煩惱會離她而去。
希看著像如夢初醒有點呆滯的金髮將軍,想必對方又陷入沒有出口的思路迷宮了。
如何打消耗戰、如何重振士氣、如何更有效地部署戰略、如何提升戰鬥力之類的…繪里的頭腦總充斥著源源不絕的問題,有些最終會傳到希的耳中,有些則只是單憑她的揣摩而知。
希清楚還有很多被藏於心間的秘密和忍耐,是她無法觸及、無法揣測的。
人就如橡皮筋,一旦超出極限便會於瞬間斷裂———繪里也不理外。
她不甚喜歡插手干預別人的事情,可牽涉到絢瀨繪里這個人的一切,都讓她無比在意,怎樣也放不下心。
然後在她們面前,用兩雙圓滾滾的眼睛、投以滿心期待的目光的孩子們再次提醒希剛才未完的事。
孩子們懷中抱著一籃子仔細整齊排好的鮮花,成堆的花朵五顏六色、散發著有點甜膩的香,是與時地均不相稱的生氣勃勃、美麗、賞心悅目。
對這些兜售不合時宜的花的孩子而言,街上為數不多的每個行人都是不可錯失的良機,當然連希和繪里都無一例外。
看著眼前穿著純黑軍服、腰間系著軍刀而且不苟言笑的將軍,孩子們似乎有那麼一點猶豫,卻依然無懼地開口再次問到:「將軍先生和漂亮的姐姐,要買花嗎?」
希幾乎噗哧一聲笑出來了。
確實這副威風凜然的姿態和修長的身型,因怕妨礙戰鬥而束胸,加上那頭耀眼奪目的長金髮被收納進軍帽裡,會讓人產生誤會呢。
繪里盯了盯身旁笑咪咪的女子,沒有對孩子們友善的接觸作出回應,只是稍稍壓低軍帽,視線移到他們身上。將軍目無表情的時候,那雙藍瞳更顯冰冷,像要刺穿所見的事物,與此同時,好看的眉頭依舊輕皺著。
連希與她初次見面時也被震攝到,更何況是小孩子。
「這些花朵真漂亮呢,光看著就覺得心情變好了。」希邊對不安的孩子們說著,邊伸手往自己的腰間探索。
但是有人捷足先登。
「這些錢足夠嗎。」
不知不覺間比希要更早就掏出錢幣,繪里攤開掌心遞到孩子們的面前,讓他們確認金額。
當視線落在錢幣之際,孩子們毫不掩飾地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高興得連眼睛都幾乎要眯起來,興奮地用力點頭。
有那麼一瞬間,希看見一絲淺淡的弧度自繪里的臉上展現。
雖然希並不清楚這個國家的幣值,甚至尚未記住大半的貨幣樣式,可是想必某人的出手不會吝嗇得去哪裡,因為孩子是最不擅長掩飾的。
孩子從繪里的手中接過錢,把整個花籃捧到她跟前,被她相對輕易就提起來了。
「既然賣完了記得趕快回家哦,不然你們的媽媽會擔心的。」希笑說,摸摸他們的頭。
「嗯!漂亮的姐姐再見!將軍先生再見!」
「再見。」
目送跳著小步離開的小身影們遠去,正準備繼續邁步之際,希注意到旁邊的人絲毫不動。
她側頭嘗試窺探繪里的表情,可是突然介入彼此之間的某件東西稍稍把她嚇到,連注意力都瞬間轉移了。
「這個送妳…。」金髮的將軍把頭撇到一旁,似是喃喃自語般小聲如此說道,被軍帽遮蓋下只能瞥見通紅的耳根。
希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表情。
跟平常英姿勃發、冷俊又強悍的姿態大相徑庭,意外地,非常的……可愛。
不知所措。
耳邊響起自己加速的心跳———明明已經是年過二十,卻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似的緊張起來…希不禁於心底諷刺著自己。
這可是她人生裡第一次收花呢。
「謝謝,えりち真溫柔呐。」希有點難為情地笑著,從回繪里手中接過花籃。
「我看妳也沒有我國的貨幣在身吧。」
語帶無奈,被繪里一語道出剛才差點就發生的窘境,偶爾在某些方面意外地挺冒失的紫髪女子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而早料到推測準確的將軍,不禁輕聲歎氣,慶幸自己有隨身攜帶適量金錢的習慣。
「不過,溫柔是事實哦。」希揚起嘴角,稍稍抬頭望進那雙清澄的藍眸。「那些孩子會不會用額外的零錢買點好吃的呢?」
弦外之音,向來頭腦聰慧的繪里又怎會聽不出來。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她僅僅與希對視,金眉難得的舒展開來。
縱使她們僅限於站在相同陣線合作抗敵的同伴,更只進行過少於五次的戰略會議,這個紫髪女子卻對她心中所想、她的情感瞭如指掌。也許因為繪里是個不擅長隱藏情緒的人,也許是希本來就情感細膩、對人事觀察入微———兩者相遇,就如齒輪般磨合、更暢順地運作。
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東條希能看透絢瀨繪里也不再是新鮮事了。
「如果更多人能接觸到這份溫柔,而不是被那道高聳入雲的冰牆所擋,那換來的就是信任而非畏懼。」
不論是人們與國家,還是繪里的國家還是我的國家之間的聯繫,只差這道橋樑就能成為對抗外敵的最佳武器了。
希補充道,五指輕輕扣著被皮手套套著的修長指節,輕輕的觸碰有點若有若無,卻能感受到隔著手套傳過來的溫暖。
仍然保持沉默,對方的話語反覆在繪里的耳邊徘徊。
信任。
是信任而不是畏懼。
冰晶般通透的藍瞳中閃過一絲亮光,恍然大悟。
把眼前人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毫不掩飾情緒並會將其寫在臉上的這點,繪里意外地跟小孩子們非常相似呢。希的嘴角不自覺勾起,然後重新挽著繪里的手臂。
「還有えりち的笑容很好看哦,是名符其實的戰場之花呢,所以多點笑吧?」
說罷,帶點孩子氣的露齒笑容在希的臉上綻開。
純粹的、開朗的、精力充沛的笑容。
繪里看著那個嚷著要去買茶葉當手信、拉著自己邁步的女子,嘴角不自覺勾起好看的弧度。
妳才是,獨一無二的戰場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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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服的樣式參考了二戰時期蘇聯的黑色將軍制服,另外文中的背景是偏西方的,所以會有賣花童之類的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