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宫羽 于 2014-11-24 21:30 编辑

第三十九章归人

林笙葬礼过后的第三天，顾时仍能在水中看到那个幻象。正当她想要伸出手的时候，她被顾里从浴缸里拽了出来。

等到她穿好衣服站到了书房里，顾里从抽屉底下拿出一个文件袋扔给她：“去接你妹妹回家。”

顾时愣在了那里，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太大了，一时她有些无法处理。

“准确来说，三天前的葬礼上，她已经不再是你妹妹了。”顾里打开文件袋，把里面伪造好的证件一样样在她面前摊开，“这几天她都在外地躲着，你去把这些给她，顺便，接她回来。”

此刻的林笙一个人走在南京的街道上，莫名地特别想念上海。

上海应该比南京大很多，也分明是一个钢铁的丛林，但为什么漫步在上海街头的时候，她感受不到这种孤寂？

听见从身旁经过的人说着要仔细辨认才能听明白的方言，林笙反应过来了，无论上海有多大，有多残酷，那城市的某个角落，始终有一盏灯是为她亮着的。

而在这里，她是孤身一人。

“顾时那家伙怎么还没来啊……”她小声地抱怨着，输入密码打开了大门，然后看见了那个在楼道里恭候多时的身影。

两个人看见对方时居然什么话也没说，林笙沉默地打开门，沉默地把顾时迎进来，一句“姐姐”还没叫出口，顾时已经搂住了她的腰，让她靠在墙上。

顾时看着林笙近在咫尺的脸庞，路上攒下一肚子想说的话全部梗在了喉咙里。而见她沉默，不明所以的林笙略微歪过头，期待地等着她开口，那双漂亮的黑眼睛自下而上地看着她，就和以前一样。

林笙一点也没有变，却又好像变了很多。

顾时觉得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她深吸了好几口气也未能平息，就和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林笙的时候一样。

看见明明是她自己把人按到墙上，却忽然开始脸红的姐姐，林笙无奈地摇了摇头，稍稍踮起脚，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顺便按下了呆毛，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脖子，把她半抱在了自己怀里。

“真是的，到了关键时刻居然掉链子，我期待久别重逢的场景可是很久了。”

顾时还妄图扳回一局：“怎么久别重逢了？还不到一个星期。”

“我们是生离死别，还不够久别重逢吗？”

既然来了一趟南京，两个人又没什么事，不玩一玩再走也是太可惜了。

本来肯定是去泡林萧每年心心念念要抽空去的汤山温泉，但是林笙大病初愈，这个计划只能作罢，想来想去，还是去秦淮河看看风景。

因为是工作日，又不是旅游旺季，游客还算比较少，画舫里没什么人，顾时选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林笙轻笑了一声，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她腿上。

“喂……”顾时还没说什么，就被林笙的一个吻干脆地堵了回去。

“我说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热情？”顾时别过头看着窗外，“感觉跟做梦似的。”

“怕什么啦。”林笙捏了捏顾时的下巴，“我已经不是你妹妹了，大庭广众之下亲一下又没什么。”

顾时发现自己刚才还真是做贼心虚的样子，她笑了一下，戳戳林笙的额头：“都当了十几年姐妹了，你以为说改就改啊。”

“都当了十几年姐妹了，你还不是说喜欢上我就喜欢上我了。”林笙总是擅长抓顾时话里的漏洞，“现在说这个，你也不嫌心虚。”

“但我当姐姐也当得很称职啊。而且，我们注定了当恋人的时间要比当姐妹的时间长吧？”顾时数了一下年份，“我喜欢你大概有八年了，这么说起来，我有生之年有半辈子都用来喜欢你了。”

“八年？”林笙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那时候我才七岁！你禽兽啊！”

“不，我的意思是说，直到八岁之前，我都不太情愿有你这个妹妹。”顾时抓住了她的手，“总觉得，妈妈好像更偏爱你的样子。”

“嗯，小时候我也觉得顾里好像更偏爱你。”

远在上海的顾里和林萧同时打了个喷嚏。

“后来大概是……到了青春期吧。”顾时窃笑着解释道，“就觉得，我妹妹长得还真漂亮。”

“没了？”

“没了。”

“这么说，就是看脸？”

“你还指望有什么天雷勾动地火的瞬间吗？那时候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你让我上哪儿找一见钟情的感觉。”顾时怔怔地看向窗外，阳光洒落在江面上，光是映照在眼里就让人觉得温暖，“真要说起来，我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满足于当你姐姐的时候——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吧，已经彻底沦陷了。”

“那现在还真可惜。”林笙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你这种姐姐，我还挺想当妹妹的。”

如果说现在真的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在外人眼中，“林笙”已经死了，陪伴在顾时身边的不过是一个和顾家无关的普通人。这段失实的故事放到几百年后。没准儿还会有人揣测，是不是正是因为她像极了顾时早逝的妹妹，才被看中？

医院的手术结束后，林笙是直接被送到南京的，再度回到上海的家中时，她才真正有了“活下来了”的感觉。

顾家的四个人终于又平平安安地聚在一起吃了顿晚饭。

没有萝卜，顾里很满意；肉丝里有苦瓜，顾时很满意；顾里主动请缨帮忙洗碗，林萧很满意。

而对于刚从死亡线上被抢救回来不到五天的林笙来说，能这样坐在桌边开心地吃饭，已是莫大的幸福了。

“那，姐姐，今晚在我房间吧。”林笙和顾时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完全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顾里和林萧却被呛到了。

顾里朝顾时点点头：“顾时，林笙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你注意点。”

“顾里，要不是你说，我还真想不到这个……”顾时默默地放下碗筷，“那，我先去陪她了……”

林笙的房门被关上之后，林萧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叫你别担心那么多吧，顾时和你可不一样。”

“是啊，她遗传你。”顾里白了她一眼，“某某人就别装出一副自己非常无辜的样子了，当事人之一还坐在你面前呢。”

这边的争论开始进行，林笙的房间里也说不上平静。

被顾时以“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为由拒绝了的林笙撇着嘴想了一会儿，凑上去问：“那，就像上次你提议的那样，就没问题了吧？”

“哪次？”

林笙笑着把她按倒在床上：“那次啊。”

在林笙面前，顾时永远是乖顺到令人讶异的。

“姐姐，你在害羞什么啊？”无意间抬起头时，林笙看见了顾时脸上大片大片的红晕，“这样又不是第一次了，那时候你还挺主动的。”

“那是我神志不清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时还捂着脸，“我不管，你关灯！”

“那留床头的小灯好了吧……”林笙还是起身去把大灯给关了，扭亮了床头的小夜灯，“你还真是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掉链子……”

林笙实在是太高兴了。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今天的顾时和平时不太一样，直到她从顾时身上下来，才借着小夜灯的光芒，看清顾时脸上还未来得及擦去的眼泪。

“姐姐？你……是我怎么——”林笙赶紧坐起身，话还没问完，就被顾时抬手捂住了嘴。

顾时揉了揉还红着的眼眶，认真地凝视着她。

这也是林笙最为熟悉的眼神，和平日里看书写字时的专注不同，顾时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件随时会受损的艺术品，欣赏着、留恋着，满溢出的保护欲里，充满着林笙最为渴望的安全感。

所以每次，被顾时这么凝视之时，也是号称“不会像姐姐那么害羞”的林笙，偷偷心跳加速的时候。

许久之后，顾时笑了起来。

那种，确认了什么一般的笑容。

“直到刚才回到家里，我都以为这是另一场梦境而已。”顾时长舒了一口气，“之前还以为，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你肯定会消失。”

“怎么可能。我要还要纠缠你一辈子呢。”林笙往她怀里蹭了蹭，“现在知道是真的了，有没有什么话要补上的？”

顾时点点头，在她耳边说道：“我现在会游泳了哦，你再也吓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