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Thinksmith 于 2014-11-24 13:31 编辑
隱喻千萬種修辭也寫不出心底的秘密。
那個地方,是我從來沒有去過的遠方,然後她在跟我說了一聲再會之後轉身走了,往那個我不認識名字的地方去了,為了她的愛人。我不愛她,我只是她的同伴,一段路上的同行者。那段日子想起來感覺還不錯,但就是有些遺憾,她沒跟我說過她愛人的名字,而我卻把我的故事全盤托出。也不是什麼扣人心弦的波瀾壯闊,曲折只是對於別人而言,身處其中的我反而覺得很狗血,就像是那些電視上天天反復播放的肥皂言情劇。不過仔細想象狗血這個詞有些妙,狗當年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讓它的血這麼狗血。而當我遇到她的時候她自己一個人在車站等車,天下著雨,我和她兩個人都沒帶傘,只有兩個人的車站,公車卻遲遲不來。聽起來也有點狗血。人生果然就是在一灘又一灘的狗血里大步向前的。感情的事情都是這樣。
一.第一天,我和她一起去了一個不知名的小教堂。那個教堂立在一片草地的中央,周圍是一片普通的村莊。我和她下了車,走在小路上,一條筆直的小路直通教堂,看起來有些宗教信仰的意味,但我看不出來,因為我不信教。不信教的我不相信無神論,這沒有任何矛盾的地方,如果沒有神的話哪有現實。但是她不信神也不相信有神論,卻毫不猶豫的在這條通向教堂的小路上不回頭的走著。她的背影纖細,金色的馬尾一搖一晃的在陽光下反射著光,刺得我眼睛好痛。她走的很快,也很有節奏感,快步跟上她身邊的時候似乎還能聽見她嘴裡在哼著歌,有點像幾年前大熱的某個校園偶像團體的歌,不過作為偽文藝的我來說,那些歌太浮誇言情了,當時沒有怎麼關注。她撥了撥有點亂的劉海,甩甩手,轉頭看小路兩旁的植物,那些植物我一個名字都叫不出來,她也沒告訴我,就只是指了指一株深紫笑著說:“我喜歡這個。”“這個是什麼?”“不知道。”她的腳步沒有停下,那株紫色被落在身後,越離越遠,“不知道就不能喜歡嗎?”“也不是。”我撓了撓後腦勺,“但一般喜歡的話都會想知道的吧。”“你也說那只是一般。”她緩了幾步,寶藍的瞳孔直勾勾的看著我,“我可不一般。”她就是這麼怪。走近了教堂,標準式的教堂,尖頂有十字架,和繪彩的玻璃,裡頭耶穌被釘在巨大的十字架上,但他的表情我看不清,記憶里的那個畫面被窗外的白色光籠罩,一片輝煌,耶穌的周圍無人靠近,遠處觀看的教徒們告訴我那是聖潔。我才發覺她不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問了幾個人都沒有人對她有印象,我只好坐在大廳里等著,希望她能想起來我在等她。今天不是安息日,教堂里人很少,只有幾支蠟燭在燃燒著,它們鉤掛在墻上,暗黃色的光暈說實話對於照明一點用也沒有,這裡面沒有燈,只剩窗外的光。沒有牧師,沒有修女,沒有唱詩班,只有耶穌的教堂顯得有點無趣。這樣說似乎有點冒昧,我沒有對神不敬,就只是這樣想想而已。時間沒有過很久,蠟燭沒燒完,也沒鐘聲響。我有點無聊了。吱,大門好像被人打開了,我回頭看,一個女人迎著光走了進來。她穿著深棕色的風衣,茶色的短髮,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看見她緊鎖的眉頭,是一個很美的女人。她踏著光走向耶穌,在幾步之外停了下來。我坐在前排,但她的聲音很低,我聽不清,她背對著我,我看不見她的表情。她一直站著一直站著,一直看著耶穌,也沒有禱告什麼的,就這樣站著。我感覺她似乎也在等著什麼人。天色有些暗了,窗外的光線一點一點的下沉,蠟燭的光又有了生命,偌大的教廷里只剩我和她了。我有點緊張,畢竟在這種環境下和一個明顯有故事的女人同處一室,怎麼想都會發生點什麼。我很好奇她究竟在等誰,也不一定,這些都是我的猜測,說不定也只是在等她的神。兩旁昏暗的樓洞里有了腳步聲,溫柔而舒張,很輕,她也聽到了。我看向聲音的來源,她卻沒有動,還是看著耶穌。“沒想到是你來了。”是一個修女,她一步一步的走了出來,她很溫柔的對那女人說:“宮野……”“我是灰原。”我聽見了那女人的聲音,她的音色清雅,她說著向修女走近幾步,但修女停下了向前的腳步。“不,你是宮野志保。你不應該把那個悲傷的名字冠在你的靈魂之上,你應該有更美的名字。”“最美的名字從來只出現在你呼喚我的時候。”我該怎麼稱呼她,宮野小姐?還是灰原小姐?總之那個女人輕聲說了這一句,修女並沒有回應,她只能繼續往下說:“我來告解。”“請隨我來告解亭。”修女轉身,一瞬間大廳裡的燭火發了抖,那女人的眉眼沒有舒展,依舊皺著,“不,就在這。蘭,我想在耶穌前告訴你我的罪。”耶穌看著她,她看著修女,然後跪下。“神,我有罪,這是我初次告解,我無意踏入您的殿堂,但除這以外我再也沒有見到天使。是天使的光將我帶到您的跟前。”廳裡的光線越來越暗,蠟燭終於要燒完了。我沒有手錶,教堂里也看不見鐘錶的痕跡,我想知道時間,卻沒人能告訴我。我不想打擾那女人和修女,我假裝聽不見修女低頭哽咽的聲音。除了哽咽,還有那女人的告解。我聽不懂。她說:“我曾與魔鬼結約,與他們一同妄圖違逆神的時間逆流而上,但最後被時間責罰回到了不曾經歷的世界里。我曾與勇士攜手,與他一起希望衝破困擾我的黑暗,他拯救了我第二次的生命,但最後我卻將他推下了萬丈深淵。我曾與許多人相識,與他們一起度過許多看起來幸福快樂的日子,但我從沒對他們坦誠相告,我欺瞞他們,我為他們帶來危險與不安,但最後他們卻不置一詞讓我當做那段經歷從未發生。神,這些都是我的罪孽,但我最無法被饒恕的罪孽並不在其中,我不知道該怎麼向您開口,您的天使在我身旁,我本該向她尋求聖諭,但我,但我……”她哭了,並不是哽咽或者啜泣什麼的,是實實在在的哭了,沒有遮掩的哭聲不留情的刺進了聽者的耳膜。她跪坐在地,肩顫抖著,捂著臉,咽喉悲鳴,我在她身後,聽見了她完整的悲傷。這些悲傷就像是被許久的壓抑之後突然噴薄而出,無法自抑。我原以為她是一個高冷的美人,即使是告解也應該揚著下巴聲線清冷,她一直鎖著的眉也將她的情緒一併鎖著,她應該是這樣一個壓抑的女人。可是我才見到她不到幾小時,她就在我面前泣不成聲,這形象的轉變我還不是可以很快就能適應。不過,準確來說,她應該是在修女面前泣不成聲。她是來向修女告解的。“沒有人能夠懲罰你未曾犯下的罪,神會寬恕你的迷茫,但那不是罪。”修女說。“神,我有罪,我最大的罪是我……”“小哀!”修女突然拔高了音量打斷那女人的話,“夠了。那不是罪。”那女人沒想到會被打斷告解,她看著修女,側臉的輪廓好美,眼色卻是痛苦,她的聲音很輕:“蘭,那是罪,那是我的罪,是我逼迫你與我一起犯下的罪。”“不,你沒有。”修女閉著眼搖頭,她的淚水滑過臉頰滴流在地,就像是墻上的蠟燭流下的蠟滴,滴在皮膚上大概很痛。“小哀,你沒有罪,你只是一隻迷途的羔羊,現在你已經回到了陽光之下,神能看到你心裡的光亮。就算有,你也早已贖清了。”“所以,你原諒我了嗎?”“新一的死根本不是你的錯,你不必自責,我也從沒有怪過你。”“那,我愛上你,這件事呢?”那女人突然站起身,看著修女說,孤注一擲。“不。”修女把後背留給了那女人,帶著哽咽的否定詞更像是對自己無力阻止而出現的話語的哀歎“小哀,神在看著。”然後帶著晃動的影子回到了黑色的陰影中,再無聲息。修女離去的時候,那女人伸出手想要拉住她,而現在懸在半空的手里空無一物,我又聽不清她口中的喃喃自語了,但突然安靜下來的教廳里,蠟燭的光也開始顯得不那麼真實了。“看什麼呢?”我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回頭看見天藍的瞳孔映著燭光看著我,“走吧。”她看了看依舊站在耶穌前的那女人,又看看我,眼裡浮現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她示意我跟上,然後走向門口“你剛剛去哪了。”我有點不滿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緊跟上她的腳步,在她身後問著,但她頭也不回:“我去告解了。那你在做什麼。”我本來想說我在等你,但是說出聲的話卻是:“我在聽告解。”走出了大門,夜晚的空氣有點冷,順著鼻腔進入肺部的寒意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天空很暗,沒有亮光,白天筆直的小路現在卻看不見盡頭,它向地平線無線的延伸著,兩旁的植物在微風中搖著,搖著晃著,直到掉了身上的顏色。她的步伐沒有來的時候那樣雀躍了,她的聲音還是那樣好聽:“是那個女人嗎?”“是兩個女人。”我走到她身旁。“兩個女人啊。”她想了想,然後轉頭看著我,笑著說:“耶穌在看著呢。”又是這種我聽不懂的話,我只能說:“我說啊,絢瀨,你一直都是這麼怪嗎?”“吶。”聽見我的話她笑的更開心了,向前挑了幾步,回頭看著我,那一瞬間我看見她在說話,我也看見她身旁的植物在昏暗的月光下搖動,我不明白,因為我看見了她身後的紫色,那株早上被她落在身後的紫色,在路邊搖曳著。月色被云籠罩,星光隱隱晃晃,她卻在說:“誰知道呢。”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