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Thinksmith 于 2014-11-25 23:18 编辑
二.第二天,我和她在開往北方的火車上。火車的鳴笛嗚嗚作響,我看著窗外的景物飛快的倒退,而車廂在前進。這不是旅行的最好時節,這一班列車里的旅客零零落落,我不太懂得如何跟陌生人開始交談,大多數的時間里我與他們對視,別開視線,在心裡猜一猜對方的故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但是絢瀨卻十分擅長,對於交談這件事而言。她坐在我的對面,原本她的位置應該是在我的旁邊,但是上了車后她發現坐在我和她對面的那個女生手裡拿著塔羅牌,於是她很自覺地的坐到了那女生的旁邊。現在我看著她抓著那個女生的手,翻看著人家的掌紋,語調輕快的說:“很少有女生的手能跟你的手一樣漂亮,這雙手能不能用塔羅牌幫我算一下這車里最美的人除了你還有誰能勝任?”這不就是世人口中所說的流氓嗎!這才上了車不到十分鐘啊十分鐘,這傢伙真的確定自己是戰鬥民族的血統而不是法蘭西民族的血統嗎!但是不管怎麼說,那個女生看起來還挺受用的,這一套。她擺開了塔羅牌,澄清的眼睛看著絢瀨,笑著說:“抽三張吧。”絢瀨看著她,眼角含著笑,手按上牌面往前一推,對我說:“你來吧。”“我拒絕。”我說,“我不相信這個。”“只是抽三張牌而已,用不著太認真。”絢瀨聳聳肩,“而且,拒絕美女的好意可是一件不道德的事呢。”“但我沒有什麼想要算的事情。”聽到我這樣一說,絢瀨也有點詫異,她歪著頭和那女生對視一眼,然後看了看我,挑著眉說:“在你過去這麼長的人生里難道就沒有感到疑惑或者好奇的事情嗎?”“疑惑或好奇?”我想起了昨天那個告解的女人,她皺著眉的樣子,她哭泣的樣子,她無助的樣子,我感到喉嚨有些乾澀,這種感覺不知道要怎麼形容,我並不想和對面的這兩個傢伙一起探討有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等了一會卻還是沒聽到我的下文,絢瀨的指尖敲了敲桌子:“我說,你在想灰原小姐嗎。”“灰原?”啊,對,那個女人似乎就是叫這個名字,但是她好像還有另一個名字的樣子,我覺得很奇怪:“絢瀨你怎麼知道她叫灰原,而不是別的什麼名字。”“是她告訴我她叫灰原哀的。”“你什麼時候跟她說過話啊!”“昨天晚上哦。”絢瀨捲了捲發尾,右手很熟稔的攬上身邊女孩的肩,想了想說:“大概是凌晨兩三點的時候,在旅店門口遇到的。”“為什麼凌晨兩三點的時候你跟她會在旅店門口遇見啊。”“吶,作為同伴,提醒你一下,沒可能的。”絢瀨盯著我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那個女人不是你能接近的。”“什,什麼意思。”“大概現在她還在那個教堂吧,但是之後就不知道了。”絢瀨的目光飄向了窗外,“人有的時候的確是會被釘死在十字架上。”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我翻了個白眼。“好可怕。”旁邊的那個女生突然說了話,她抓著絢瀨胳膊說:“繪里不要說這個,聽起來很恐怖的樣子。”“那我們來說點別的吧,你想聽什麼。”絢瀨把手抽了出來,打開一瓶水喝著。“說點有趣的故事吧。”那女生沒有介意,語氣還是很輕快。我想了想說“絢瀨,要不說一下你的故事吧。”“想聽嗎?”絢瀨看著那女生笑著說,女生開心的點點頭:“繪里的故事嗎?當然想聽!”絢瀨晃晃手裡的杯子,低頭思索了一會,重新抬起她那雙天藍色的瞳孔,環顧了一圈,說:“我曾經有幸讀過我高中時期的一位學妹的日記。”“這麼可惡的事情的確是像你會做的事。”我說。絢瀨沒有理我,她繼續說著,聲音沒有了剛才那樣輕佻,她說的時候列車正好躍出山間,視野里闖進了一片蔚藍無際的大海,泛著點點波鱗。絢瀨的目光追著那片海,海的顏色在她的眼睛里與瞳孔融為一體,那瞬間我曾以為她的聲音也飄到了海的盡頭。 “我曾有幸讀過我高中時期的一位學妹的日記。”“我不是有意偷看的,或者說正好相反,是她讓我看的。當然,我覺得更可能是她不小心讓我看到的。這件事除了我和當事人之外,大概沒有人知道了。”“世界上也許可能真的存在某種不能明說的力量在指引人們前進,所以很多無法解釋的偶然和巧合看起來就像是命中註定一樣。知道蝴蝶效應吧,一隻蝴蝶要怎麼做才能引起一場颶風?僅僅只是扇扇翅膀而已?我不相信。就算它是事發的源頭,但如果沒有中間環節里的各種緣由,那場颱風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出現的。那個時候的我還沒有意識到,或許我的學妹們在那時已經做足了準備,都在等著一場颱風的來臨。”“那天沒有什麼特別的。我在學生會處理文件,因為我是學生會會長嘛。學生會會長總是很忙,每天要處理很多事情,有的時候會讓我忙到焦頭爛額好想去死。當然,我身後有一個團隊在幫我,我也有一個很可靠的幫手。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那天我處理的文件是關於學園祭上各個社團活動的活動方案,有些社團還沒有交上來,所以我在等。”“處理完文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那個時候校園裡除了留校補習的學生和我們之外,就只剩下要參加全國大賽的社團主力們了,當我們路過弓道部的時候,我聽到了學妹練習的聲音。”“我的學妹是一個很認真但也很可愛的孩子。這樣說有點不準確,應該說是一個有著大和撫子氣質的武士。女性的謙柔和武士的精神都在她身上完美的體現了出來。是我很欣賞和敬佩的一個人。但是那天我看到的她卻沒有往常那樣堅韌的樣子,整個人像是發了瘋一樣的折磨自己。我們在弓道訓練館前聽到她聲音的時候,我身邊的人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她對我說:‘進去看看吧,這個時候可靠的學姐對學妹來說可是很重要的呢。’於是我跟她約好晚一點再聯繫,然後走進了訓練館。”“訓練館里只有學妹一個人,她在練習。我走進去的時候她在不停的射箭,沒有停歇的,不停的拉開弓箭的弦,箭箭偏靶。我想那個時候她已經很累了。我對她說:‘我不認為這樣超負荷的聯繫對你的身體有什麼好處。’她聽出了我的聲音,停下手裡的動作,但沒有回頭。她壓著聲音說:‘但我就是停不下來啊繪里。’我聽出她在忍著哭聲,自尊如她,我不忍心揭開她的傷疤,只好說:‘回家吧。你先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當時的我多多少少能猜得到發生了什麼事。通常她的身邊都會有另外兩個人的影子,今天卻只剩她一個人,這樣的劇情走向太顯而易見了。所以我沒有問她,她也沒有主動提起。我和她兩個人一路無話。走到要分開的路口的時候,我說了一聲明天見后準備要離開時卻被她叫住,她遞給我一個本子說:‘明天我有點事想請假,不能去學校了,這次新寫的歌詞可以幫我轉交給大家嗎?’我點點頭接了過來,她小聲的說了一句:‘希望不會辜負了真姬的曲子。’”“晚上我洗完澡,翻開她給我的本子,她寫的歌詞一如既往的優質。正在看的時候,我卻從本子的夾頁里發現了一張折疊的紙,那並不是這個本子上的紙張,像是被人從別的本子上撕了下來,粗暴的揉成了一團后又被人小心翼翼的攤開壓平,然後折起來隨身帶著。”“不過當時我沒有考慮這麼多,只是當做是另一張臨時寫的歌詞寫完后夾進本子里的紙而已。所以我隨手就打開了,然後潘多拉的盒子就這樣被我打開了。” 說到這裡絢瀨突然停下,她沉默了很久。旁邊的女生有些著急:“繪里你打開了那張紙,然後呢?那張紙就是你學妹的日記對吧!紙上寫了什麼。”“一般來說她都這麼痛苦了,應該是寫自己的暗戀對象跟別人在一起之類的吧。”我說。“也有可能是寫發現自己的戀人出軌啊。”女生接著我的話猜著。“都不是哦。”絢瀨看著我和那個女生笑著說,笑的痕跡里我卻隱隱約約看見了悲傷的味道。“那張紙是日記沒錯,但卻是另一個學妹的,寫給她暗戀的人。”“什麼意思?”我很疑惑“所以那張紙不是你那個大和撫子學妹的?”“並不是她的筆跡。因為手邊有她手寫的歌詞,所以很清楚的就能比較出來。”“可是……”“可是你沒有看著我,當我看向你的時候你的目光從不停留在我身上。你的自由屬於天空,我只能在陸地上遠眺你的背影。我害怕無法擁有你,但更恐懼永遠失去你。”絢瀨突然說:“這是那張紙上我永遠都忘不掉的一段話。我沒想過那個元氣十足的孩子也會有這樣悲傷的心情。”“那孩子?”我有點不太明白中間的因果聯繫。“就是那張紙的主人哦。”絢瀨一邊說著打開車窗,車子在不知不覺中停下了。絢瀨身旁的女生收起桌子上的塔羅牌,笑著對我和絢瀨說:“我要下車了,再見吧。”說完俯下身子快又輕的在絢瀨的臉上啄了一下,聲音甜膩:“這個故事不太有趣,但還是謝謝你。”列車再次緩緩的啟動,帶起的風吹亂了絢爛的頭髮,我學著她看著窗外的大海,想著剛剛的故事。“我說你啊。”絢瀨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這種深思的表情不適合你。”“後來呢?你打開那張紙之後呢。”我直接問出心裡很在意的事情。“不知道。”絢瀨坦言。“什麼!”“我真的不知道。”絢瀨攤開手,“看完之後我就把紙恢復原狀放回原處了。之後她們三個的事情我也沒太注意。”“真是不負責任的學姐。”“不是啦,當時我也有我的事情在做啊。”“你當時在做什麼事?”“做什麼事?”絢瀨看著窗外,神色恍惚“大概在等颶風吧。”“颶風?”我還是不懂,“你學妹的颶風?”絢瀨撐著下巴,凌亂的都頭髮飄在身後,她還在看那片海,海水的深藍卻漫不進她的嘴角,她張了張口,說:“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