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安優華對於楊霈盈所得的這段情報也感到相當意外,不過事涉危險人物和鎗械,她也不敢掉以輕心,立刻派出孔薔月以購買『軍需品』為名,到『雍和』去打聽消息;得到類似的情報後,立刻通知林素玉那邊,自己則在香港順手作好準備。
林素玉的反應是加強保安,這也在安優華估計範圍之內。至於直接讓楊霈盈提早前去神川市增援,則出乎安優華意料之外。無論如何,她也派出了司徒雨鷺和楊霈盈前往神川市,把崔羽鸚和道台千鶴給換回來。
這些事,周兆穎也完全不知情。葛敬姮則約略聽見一些風聲,但也不敢肯定其真假。總之楊霈盈跟著崔羽鳶來Dreams宿舍、訓練場和主場『實習』時,周兆穎和葛敬姮都見著了,也與楊霈盈見了禮。
周兆穎完全不記得當初周大公子身邊還有楊霈盈這個保鏢在,只知道那是新的行動小組成員,便以Dreams副教練的身份與楊霈盈見了禮,待她就如其他機要部行動小組成員一樣。
CVL球季在11月尾迎來尾聲。甲組冠軍一席難得地鬥到最後一輪比賽,方才決出。Dreams在最後一戰,主場以三比一局數贏了北京紅梅,在得失局上力壓飛鷹,成為CVL甲組冠軍。飛鷹和北京紅梅分列第二、三名。
Dreams的最後一戰是主場賽。在稍早之前,已經收到飛鷹是以三比二取勝廣東楊桂、蝕了一分的消息,也代表如果Dreams只要以三比一勝利,便和飛鷹同分,得失局則是Dreams有利。Dreams贏了第四局後,早已準備好的彩紙便漫天飛出,屏幕也打出『Dreams:甲組冠軍』的字樣,觀眾席陷入瘋狂興奮狀態。
奬盃、冠軍戒指、鮮花、歡呼、喝采……球手一個一個上場致意、教練Ekaterina Sadovskaia被球手們拋高慶祝、北京紅梅主教練伍佳薇跟Dreams領隊兼班主林素玉握手致意、忠實球迷喜極而泣;到處都是感人畫面。
沒有人留意到,有一個男人悄悄穿過激情歡呼、瘋狂慶祝的球迷,靜靜地向前排檔板處迫近而去。
周兆穎站在後備席的檔板附近,欣慰地看著在鎂光燈下相擁慶賀的球手們,思緒飛回最初來到神川市的時光。
那是2025年年頭的事了。其實她是在2024年11月收到神川市捎來的消息的。2025年一月,周兆穎隻身來到神川市,接受了當時仍是神川海豚隊的聘約,成為這重新出發的球隊的副教練。
那時神川海豚,即Dreams的前身,是一支已經技術性解體了的乙組球隊。素玉領隊申請了停賽整頓一年(2025年),這種停賽整頓的球隊,很多都是永遠停賽收場,當時整個圈子都不覺得神川海豚隊會是例外。但那時未正式擔任領隊、仍只是班主身份的林素玉,卻在接見她時,跟她說了那樣的話。
『我的目標是CVL甲組冠軍。我要我的孩子們成為獨當一面的球手,成為有助於國家隊的力量。孩子們的實力變強,也可以在這個隊伍中實現自己的夢想。不論孩子們來自何方,我希望這支新隊伍能夠壯大起來,我們一起爭奪CVL、甚至世界冠軍球會盃冠軍的榮光。』
『我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對此我真的沒有甚麼時間表。不過,無論花多少年也好,我也會向這個目標努力。兆穎,你也一起來吧?』
真奇怪;那個時候,她竟然完全沒有懷疑過這目標能否做到。
眼前這個人說做到,便會做得到。無關往績、無關身份;那只是一種直覺,只要跟著這個人,便可以實現夢想。
自己還是有夢想的。把冠軍的榮光握在手中,那是無論生活如何磨人,也無法磨走的一件仰望……
七年過去,在2031年的現在,她們做到了,站上了CVL甲組的頂峰。
每一年、每一步,也如此不容易呀……
周兆穎擦了擦眼睛,回過頭來,便看見代表《中國體育線上畫報》的記者馮雲詠。「馮子,很久不見。」
馮雲詠比周兆穎小兩年,也算是學界的同期。她們都分別效力全國學界榜上有名的校隊,也在全國業餘公開賽上交過手,彼此算是熟悉的。後來二人一個越級加入了中國國家隊並入了新聞界,一個以大學生之姿當上Dreams副教練,結果繞了一圈,又在同一個職場碰頭。
馮雲詠跟周兆穎握手:「兆穎,恭喜啊!」
周兆穎笑道:「我以為你會先採訪以前帶你出身的素玉領隊。」
「她有空接受採訪時再說吧!有些東西,問兆穎你這位『大有前途』的副教練也成嘛。」馮雲詠也笑道。
周兆穎挑了挑眉。難道素玉領隊和Ekaterina教練表現得那麼明顯?這人事調動暫時仍是八字未見一撇的狀態,怎麼大家都聽到消息了?「大家太抬舉我了,現在真的沒有這回事。」
馮雲詠一早猜到周兆穎會否認,但時機未成熟,她也不就這話題追問下去。「無論如何,恭喜Dreams取得甲組冠軍。」
「謝謝。那都是孩子們的功勞。」周兆穎道。
馮雲詠先以相機拍下了周兆穎此刻的姿態。周兆穎是美人,可惜這些年都備受忽視;還是Scandinavia起用了她作『代言人』,兆穎的美才為人所知。她現在多拍幾張照片登在網站上,總編緝也不會吐槽了。「今年大家都不容易呢。兆穎現在的感覺如何?」
「馮子你們在國家隊也不容易呀。」周兆穎笑了笑。「這次真的很開心,也很欣慰。拿CVL冠軍是我們的目標。飛鷹也好、紅梅也好,也是很可敬的對手,我們從她們身上獲益良多。雖然這次奪冠,但我們仍未是完美,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感謝一直支持我們、相信我們的人。」
馮雲詠以手機錄音,記下周兆穎的原話。正想轉個角度再拍照,眼角忽然瞄到一絲異樣亮光。
旁邊閃來一人,把馮雲詠和周兆穎向前一推,二人登時撞在一起,同時跌倒在地。
「羽鳶小姐?馮子!?怎麼……」周兆穎一呆掙扎著想站起來,馮雲詠卻已經率先一骨碌彈起,從不遠處拾起一顆金色的超小型彈頭。
子彈!?周兆穎臉色微變。
崔羽鳶扶起周兆穎。馮雲詠和林素玉在國家隊共事多年,是認得崔羽鳶的,便把彈頭交到崔羽鳶手中。「這是甚麼?是暗算我的嗎?又是那些激進份子嗎?」
「雲詠小姐請先別聲張,免得驚嚇到球迷,我們更難緝兇。」崔羽鳶立刻道。「我們會盡快抓住意圖傷害兩位的人,請兩位隨羽鳶來躲避一二。」
馮雲詠和周兆穎點頭,跟著崔羽鳶跑向檔板後的後台進出口,又讓她們躲過了第二鎗。這後台進出口三面都是混凝土結構,崔羽鳶挪了一塊擋板擋在前頭,周兆穎和馮雲詠蹲在後面躲避。
負責追兇的是楊霈盈。她見是周兆穎受襲,心中早有成算;果然第二眼就發現觀眾席首排、欄杆後方周兆隆的蹤影。她矮下身,沿著觀眾席正下方跑動,腳踩一個高柱狀裝飾品借力,一下子就翻過欄杆,上了觀眾席。
其時正在舉行Dreams隊長發言致謝的儀式,球迷的注意力全在球場中央的楚菱身上,完全沒有人留意到楊霈盈的出格行動。楊霈盈輕易翻上觀眾席,如貓一般敏捷地向不遠處的周兆隆處掩去。
周兆隆發射了兩鎗都沒有射中周兆穎,還被目標人物躲到後台出入口附近;一時急著再找適當位置再發射,不防楊霈盈突然從斜角處殺出,向自己撲來。他剛想轉身奔逃,楊霈盈人已到,閃電伸手抓住周兆隆的右腕要害處,筆鎗向天發射了一發子彈,周兆隆的人已經被楊霈盈撲倒制住,筆鎗也飛出幾步遠。
球迷這才反應過來,但看見楊霈盈炭灰色短裝袖子上別著識別證,按倒的又是一個穿黑色舊棒球風衣、罵罵咧咧的男子,立刻理解為小偷被便衣保安人員制住。球迷們立刻翻口袋的翻口袋、抱包包的抱包包,檢查自己有沒有被扒走財物。有些有正義感的更已千小偷、萬小偷的咒罵。
周兆隆斜仰著頭,望向楊霈盈的眼神充滿仇恨。「你!楊霈盈!你這條忘恩負義的母狗!」
「好說。我雖然是一條母狗,也知道與其跟著不仁不義的舊主,不如為尊重我人格和實力的新主守門口。」楊霈盈冷冷地道。
這時崔羽鸚也帶著穿制服的保安員趕到。「麻煩你了,阿盈。」
楊霈盈笑了笑,把意圖用蠻力掙開的周兆隆再壓制緊一點。「鸚姊太客氣,這是我的本份。」
一名女保安員拾起周兆隆掉落在地的筆鎗,遞給崔羽鸚。
崔羽鸚以手帕墊住接過,看了一看,立時便認出這是甚麼東西,冷笑道:「這位球迷可帶的好東西啊。帶他去保安室,順便報警。」
崔羽鳶以耳機接到妹妹的通知,回頭道:「兆穎小姐、雲詠小姐,可以出來了,不過可能要麻煩你們到警署一趟,我們會派車來護送你們的。」
「怎麼了?」周兆穎問道。
「所以說果然是那些阿塞拜然國家隊狂熱球迷嗎?」馮雲詠以手抱胸。
「抓到的疑犯是周兆隆周大公子。」崔羽鳶道。「雲詠小姐拾到的鉛彈,懷疑是以他手持的筆鎗發射而出的。」
馮雲詠愕然:「怎麼?恐怖份子竟是中國人嗎?」
周兆穎苦笑:「不是的,馮子,看來這次的目標是我。因為我的事,連累了你,真對不起。」
「嗄?這哪齣跟哪齣啊?」馮雲詠已經完全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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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兆隆因為懷疑藏有攻擊性武器,以及傷人、謀殺未遂,被神川市警察拘捕。
筆鎗證實是周兆隆的,而且曾經發射,故此周兆隆不准保釋。其時已是深夜,周兆隆的律師也要明天才可以到,因此堂堂FWT主席周大公子便得在神川市荊區警署拘留所過上一夜了。
Dreams的賽後慶祝儀式終於結束,球迷也全部散去。周兆穎、馮雲詠、崔氏姊妹、楊霈盈等相關人等乘坐行動小組的專車到來錄口供。副教練受襲,身為班主的林素玉和主教練的Ekaterina Sadovskaia也開車前來,順便到Dreams主場觀眾席出口去把葛敬姮捎帶上,開車到荊區警署來。
這時馮雲詠已經與大半夜趕來的卓雯會合了;二人在警署見到馮凜夜,便打了招呼。馮凜夜和馮雲詠之父是堂兄弟,馮凜夜和馮雲詠是堂姊妹的關係。二人雖然分居日本、中國二地,但過年過節都會見面的,也一起切磋過武術,所以認得。
當年馮家兩兄弟一同在神川市創立馮家跆拳道道場。後來馮凜夜之父入贅日本三好織田家,娶了三好織田家的嫡親獨女,生下織田成陽和織田凜夜兩兄妹。馮雲詠之父留在中國打理產業,也生下五子一女,便是馮雲詠和她的五個哥哥。雖說中國的生育政策已經放寬,第二胎以下只要交3000元手續費便成;但在少子精英化成為主流的現代,像馮雲詠家那樣生六個孩子的,也甚為少見。幸好馮家兄妹個個成才,馮家由本來只剩下兩個堂兄弟相依為命,一下變得興盛起來。
在上司崔羽鳶准許下,馮凜夜和馮雲詠攀上話。「六妹你還好吧?」
「我沒事,幸好有羽鳶小姐幫忙。」馮雲詠道。「不過那是甚麼一回事?兆穎被人追殺?我還以為那班阿塞拜然的激進球迷殺別隊主力殺到中國來了。」
「不是的,那是兆穎小姐的事情。不過我們的估計是,現在一切都已經將近完結,如果兆穎小姐願意,應該會把實情全部告知的。」馮凜夜道。
「我之前已經有些風聞;那個周大公子的母親威脅起用兆穎為代言人的公司撒換代言人,否則便加以迫害。」馮雲詠雙手抱胸,「看來這周家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輩呀。不過周大公子也被抓了,我看那個周老太太也只能安份了吧?」
卓雯自己也是葛氏家品代言人,新一年的廣告劇本中也有她與周兆穎對戲、合照的地方;聞言打了個突。不過周兆穎和那甚麼FWT周家也是姓周的,周兆隆的名字裏也有個『兆』字,依她估計,可能是家族鬩牆。
管它的,反正現在兆穎是Freya Ge的女朋友了;而且素玉應該最清楚這些事情。找個機會,自己跟詠去問問素玉,應該就會有答案。
周兆隆被直接關進有鐵枝窗戶的拘留房中,一切有可能產生攻擊性的隨身物品都被搜去。荊區警署不是十分高設防的警署,加上林素玉是以保釋周兆隆的代理人身份前來的,所以被獲准在門外見周兆隆。
「讓我虛驚一場,我還以為真的有恐怖份子潛入我的Dreams Arena了。」林素玉道。「周大公子,一場來到,怎麼靜悄悄地買票那麼見外?」
周兆隆別轉頭去不答。
「別這樣嘛!我和Christine可是帶了款項來保釋你出去的啊,可惜警方不准。」葛敬姮攤手。「不過周公子為甚麼弄成這樣?要向Eva動手,也不必親自來吧?請個人代勞有這麼難嗎?呀,對不起,我忘了,楊霈盈楊小姐已經跳槽去望月了。不過沒了一個楊霈盈事小,只要有錢,想來周公子要找多少代替品都可以吧?」
「……你!葛敬姮!」周兆隆咬牙切齒。如果FWT這時候還出得起這閒錢,他用得著自己干冒奇險嗎?楊霈盈那條母狗,哪兒有錢便往哪兒,根本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
反正FWT都已經到這地步,周家即將一無所有;這一切都是周兆穎害的,他死也要找個墊背!
「周大公子何必如此?錢而已嘛,我不是說過甚麼也有商量的嗎?」林素玉道。「你還有FWT在手嘛,過了這道坎,錢總是能再賺回來的,何必做到殺人,白白賠上自己的一生?」
周兆隆看見一身優雅套裝、簡潔但隱隱透著華貴氣息的林素玉,眼紅地破口大罵:「林素玉!你這隻披著羊皮的狼,有甚麼資格說我?!一切都是你造成,是你設局陰我,你為了替周兆穎那死丫頭出頭,借錢給我的時候便沒安好心,在背後圍堵FWT,還炒爆我的倉,你現在有膽子不認嗎!?」
林素玉沒好氣地叉手:「話可不能這麼講,我犯得著花一億來對付素不相識的你嗎?我是吃飽了撐著嗎?我當初借錢給你,是想過幫兆穎解圍,只要FWT有了周轉資金、經營有了起色,你們周家不是便不用謀兆穎那幾千萬嫁妝錢了嗎?我的副教練不被你煩著,我經營起球隊來順手,我也順心不是?我借你一億,用Foccina抵押,只是個形式;FWT垮了,我收到Foccina又如何?不是也虧大了?至於之後買賣股票,我可是實打實的拿錢出來買賣,沒問人借過一文錢,如果你FWT垮了,我囤了你那麼多貨,不是也蝕錢?我和你那時坐著同一條船,根本犯不著跟錢過不去不是?」
周兆隆語塞。
是啊;不過若目標是Foccina,那就不同講法了,Sadovskaia和葛敬姮同時心想。望月是早就料到借給FWT的一億港幣收不回來,那只是日後向FWT討要Foccina擁有權的藉口而已;真正撈回本的,是六月到八月的那股炒風,望月足足賺了一億一千多萬港幣純利,而且還保留了一小部份股權,在推倒FWT股價上發生過作用。扣除用來炒FWT股票的本金的利息,再減去一億借給FWT的千金,帳面還蝕了幾百萬,就權當是買下Foccina的費用了。
如果周大公子有一絲一毫的覺悟,利用那一億港幣去解決公司周轉問題、好好地做生意的話,素(Christine)這計劃便不會成功。當然錢會還回去的,炒股也會順利,就當是望月做了一筆划算買賣了。
這可說是只有像望月控股那樣的私人公司,才能玩的遊戲。不過在現存法例下,望月做的事完全合法、合理,只能說是周大公子自己活該,如果他安守本份地做其生意,哪會發展成現在那樣?
周兆穎錄完口供,在拘留所門口找著葛敬姮一行人。牽上葛敬姮的手,周兆穎沒有看漏周兆隆變幻不定的各種目光。
「事已至此,我望月想不認虧都不成了。投資到你身上,你輸得血本無歸;現在竟然還要我這個債主來警署保釋你出去。」林素玉道。「真是的,算了,你把Foccina給我吧?這樣我們沒拖沒欠了,你和FWT也好自為之吧?」
周兆隆還未回答,一下看見林素玉身後、和葛敬姮手牽著牽的周兆穎,一雙眼睛立刻噴火,整個人撲向前,騰地抓住鐵窗窗框。「周兆穎!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旁邊負責看守的警察早前都已聽出些端倪;看來又是家族爭產,還是已經贏得一切的兄長、趕絕被放逐到內地的孤女妹妹,連孤女妹妹剩下的少許養命錢也貪,心中已經暗暗不屑,只是職責所在,沒有任何表示而已。現在看見周兆隆發狂,一人便拔出警棍,到窗前驅趕:「收斂些吧你!退回去退回去!」
周兆穎看著衣衫凌亂、已經陷入半瘋狂狀態的兄長,心中百感交集。過了片刻,才開口,語調卻如平時一般平靜:「我曾經偷偷在你們周家大宅門口,看過你們三兄妹一眼。你們坐豪華房車、穿著最講究的衣服,被司機、女傭和管家擁簇著進屋。你是大媽的孩子,生來便應該繼承父親的一切;我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羨慕你們天之驕子一般的生活,我和媽媽都有對方,我們相依為命,沒甚麼好與你爭奪的。
「我和媽媽只住在最普通的住宅單位,沒有請過任何傭人,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吃穿用度都和一般老百姓沒有分別。我們安份守己,母親做演員自食其力,有時會等候父親在下午來看看,但沒有任何要取大媽而代之的野心、我也沒有任何跟你們爭寵的意願和行為。我媽媽反而勸父親尊重大媽,推辭父親陪我們兩母女去旅行的建議。我們有甚麼欠了你們,要你們做盡一切傷天害理的事情,來把我們趕盡殺絕?把我們和其他姨娘都趕出靈堂,這種事也就算了,向紅姨娘一家有甚麼得罪你們之處,你們要派人淋他們紅油、把兆禎毀容?為甚麼要把兆樺兩母子迫得逃到美國去?」
這就真的是內幕消息了;警察都是眼前一亮,這個消息似乎很適合在引渡周兆隆回香港時順便匯報。
周兆隆見說著他母親周太太的海底眼,也不由得驚慌失措。「這……這種事你有甚麼證據?別是你們幾個外室庶子女自己幻想出來的吧?」
他把野種一詞換成庶子女,即是承認了陳珊翠、蕭向紅、黃藝清三個周英發外室的妾侍身份。納妾重婚當然也是中國和香港法例所不容許的;但妾侍、情婦、二奶的稱呼,怎也比父不詳的野種要好聽些,起碼周英發本人當年是承認有這三個私生子女的存在的。林素玉和葛敬姮由此聽出了周兆隆退縮之意。
「我是沒有證據;但我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周兆穎道。「大媽做盡傷天害理的事,你現在也要步上大媽的後塵,你今天就自嚐苦果吧?我懶得理你這『大哥』有甚麼下場。」
林素玉輕聲吹了吹口哨:「兆穎比我所想的還狠,這種情報,她怎麼能一直忍著,忍到有今天才說了出來?」
Sadovskaia轉頭看著戀人:「那些話不是你前些時候教她講、叫她有機會便傳話的嗎?」
「才不是啊!我只叫她如果有機會,便傳話給周公子,說望月願意接收抵押品而已,那一億港幣加上利息也就算了。」林素玉道。「周兆禎和李兆樺的事,八卦雜誌也有報導啦!只是那時把真名隱去了而已。想來兆穎沒可能不知道周老其他外室的存在,把她所知的和八卦雜誌的報導一對上,真相便還原了不是?」
周兆隆靠到拘留室的牆上,仰天狂笑:「哈哈哈!我認栽!我甚麼都有,卻輸在你這個甚麼也沒有的小丫頭身上!為甚麼?憑甚麼你一個孤女,有這麼多人護著?憑甚麼大家都喜歡你?早知如此,當初母親應該一開始便把你們這班外室都殺了,斷絕後患,省得你日後回來破我周家!」
「周兆隆,你莫名其妙!明明自己才是天之驕子的那一位,是自己把自己的東西敗盡,到現在又來把過錯推在別人身上!你看看你們兩母子做的事,哪一件不傷天害理了?哪一件不會讓人側目和鄙視?現在有人見義勇為,倒是Eva的錯了?怎麼不想想你根本活該?」葛敬姮忍不住開罵,把周兆穎牽穩了就走。「果然Eva說得對,這些有錢男人都難找一個好東西,不只把錯推在Eva身上,現在連他老媽也怪上了!Eva、Christine、Ekaterina,我們走吧?這種人真是見到都有氣!」
警察見周兆隆又想撲出來,又有一人拿了警棍,把他驅趕回拘留室中央。葛敬姮、周兆穎、林素玉和Sadovskaia轉身就走,警察分出一人護送斷後。
警署門口,林素玉一行人剛遇到正在等候的馮凜夜和崔羽鳶、以及馮雲詠和卓雯。剛好連最後一個落口供的楊霈盈也出來了,從另一邊的口供室走到警署門口。
周兆穎牽緊了葛敬姮的手,仰頭看著天上的明月。
也是在這樣的夜晚,她守著母親的靈堂到深夜,眼見不會再有人來吊唁了,便走出殯儀館門口鬆泛一下。
香港的天空當然不會像神川市那樣黑,但那明月還是顯而易見的。
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年時間。而今年發生的事,比以往那麼多年的總和還要多。
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連父親和大媽的家都沒了,一切一切,都已隨風逝去。
「是呀,一切都過去了。」葛敬姮道,伸手擁上周兆穎的肩。「以後有我保護你,不用再怕。」
周兆穎點點頭,靠到戀人的肩間,靜靜品味這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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