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酒醉の幕间

血腥味刺激着博丽的鼻子，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架着走的人。

雾雨醉了，脑袋微微晃着垂在博丽的肩膀上，嘴巴里呜呜噫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在她醉了之后不会耍酒疯，但空着的一只手却死死抓着他衣服的前襟，走路的步子也是左一步右一步，无奈之下，博丽只得把她···拎起来直接扛在了肩上，相信雾雨如果醒着，绝对会被他这样毫无风度的动作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此外，博丽还走得很快，一颠一颠的，所以等到博丽把雾雨送到她的房间门口时，被他扛着的人“哇”的一下就吐出来了。

自然地，博丽的背上一下子吐满了五颜六色的污物。

而两个人这样的登场方式，可是吓坏了等候在雾雨房间外面的井之口利太。

“放我下来···你个···蠢货···傻瓜···呜呜~~”

半死不活大概就是雾雨此时声音的体现了吧，这其中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听话的把雾雨放了下来，还没抬起头，脸上就挨了一拳，不过这一拳看上去劲好像挺大，但实际上软绵绵的，只让博丽的脑袋稍稍偏了偏。然后看到雾雨扶着一边的木栏杆，勉勉强强站在那里，垂着脑袋，看不清她的面容。她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博丽，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还没开口，整个人就软倒了，博丽也猜会这样，一个滑步过去接住她，这次打横抱了起来。

“···劳资要···拔了···你的鸟···咯吱···”

好吧，这句可以直接无视的。

“打盆热水，顺便···弄点醒酒的过来。”

雾雨是醉晕了，这个家伙只要酒喝多了就会这样，这方面的应对博丽算比较有经验的了，对着在一边有点不知所措的利太这么说完，然后示意利太把眼前的纸门拉开。

利太浑身打了个颤，赶忙点了点头，把纸门拉开，等博丽进去之后关上，立马就碎步小跑往楼下过去了。

纸门一关上，外面那些忽隐忽现的嘈杂声音似乎全部都被隔绝了，被这些声音以及醉酒的雾雨弄得有些头疼的博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是想把雾雨放到床褥上的，但是看到她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又犹豫了——这家伙有着时重时轻的洁癖，要是发现自己醒来的时候睡在脏兮兮的床铺上，博丽敢断定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自己不要想有安宁的一天。

正在踌躇之间，他怀里的雾雨却忽地睁开了眼睛，伸出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接着整个人非常灵活的从他怀里滑落到了榻榻米上，头也不回，疾步走到了屋内开着的窗户边，因为是背对着自己，所以博丽没有看清楚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雾雨站在那里停留了一会，然后把窗户关上，转过身来，脸上哪里还有什么醉意，只余下些许的失落。

“没想到，一时兴起，却遇见了这样的事情，川右卫门竟然真的敢这么做啊···呵呵。”

装醉似乎是想要骗过什么人···

雾雨时常有惊人之举，博丽性格本就淡然，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所以没有什么吃惊的意思。但是看到雾雨脸上那一抹自嘲的笑容，他的右手很自然的搭上了腰间的刀柄···自小一起生活的默契，这个人有这样的表情，那绝对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然后，灵觉感应之中就发现，许多带着凶煞之气的陌生气息正逐渐包围住这家店，前门此时已经被堵上了，到这，博丽的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

“麻烦事？”语调平淡，但是雾雨能够明白他已经准备好了的意思。

“说是，也不是···霁月，我啊···又被人出卖了。”

她叫自己的名字了···

博丽心中微微一跳，抬眼看过去，此时雾雨已经端坐在了床褥边，脸上带着无所谓的淡笑，手里正在把玩着一个酒瓶。

“什么事？”雾雨这样子显然是让他别动手，那他就不必戒备了，走到她跟前，把腰间的刀连鞘抽出放在一边，坐在了床褥的另一边。

“外面被斋藤家的人包围了···看样子，是想‘请’我到稻叶山城里去做做客···我本就有去见见‘蝮蛇’的意思，不过没想到做主人的这么热情，世事难料就是如此吧。”酒瓶里的酒水还留有许多，雾雨浅浅抿了一口，然后微笑着将酒瓶朝博丽递了过去，“不过这都是小事，重要的是，紫御殿方才来过了。”

接过酒瓶，僧坊酒的清香通过鼻子直达脑内，这是博丽喜欢的酒之一，仰头，剩下的大半瓶就进了他的肚子。

“老妈来过了？这次有什么吩咐么。”一时顺口，不小心把一个规格外的词说了出来，博丽愣了一下，知道又要受批了。

“噗~”听到博丽对那一位的称呼，雾雨忍不住笑出了声，有点无奈的看着他，笑道，“你啊，紫御殿说过多少遍了···有他人在场的时候，你要叫她师傅。”说话间，伸手在博丽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就算是我也一样。”

“我们两个都是···都是师傅养大的，为什么一个称呼还要有这么多规矩。”这就是博丽一直以来想不明白的，那位养大他们，教育他们的人外者，时常会定下一些稀奇古怪的规定，关于母亲的称呼也是如此。

若是有他人在场，两个人不可以叫她“母亲”。

因此雾雨称她为“紫御殿”，而自己称她为“师傅”。

“谁知道呢~”

随意一挥手，雾雨满不在意的说着，揉了揉肩膀，她两手在腰间的束带上摸索了一会，把腰带松开，也不介意对坐着的博丽，把带血的搔取（注一）和小袖全部脱了下来。博丽嘴角抿紧，眼睛赶紧看地面的榻榻米，眼角余光最后瞥到了，雾雨在小袖之下裹胸用的布带···

脑海里，此刻却因为这不经意间撇到的，回想起在九州时的那件事，脑袋垂得更低了。

作为被八百万神明所选中的神国之子，不论男女，在三十岁之前，保持纯净之身，能够借用的神明之力也就越强大。只是，不久前陪同雾雨回九州，雾雨正式被承认为家督继承人，那晚天满宫（注二）彻夜欢庆···他都记不清楚自己到底被灌了多少酒，而第二天醒来···他却跟雾雨躺在一起，然后就被范罗大叔喊过去教育了，还被问了有没有兴趣改名雾雨霁月，那之后，师傅也教训了他一顿。

“一个人闷着脑袋想什么呢。”

身边，雾雨的声音传了过来，博丽回头一看，她已经换好了一件新的小袖。博丽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有想什么，只是没有说谎的习惯，因此话语卡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否天呢？”不过这次雾雨没有调笑他，只是在屋子里看了看，然后朝他问道。

“···在下面。”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博丽还是不喜欢说谎的感觉，尤其是对雾雨说谎。

雾雨闭上眼睛，她这是在感应否天的地点，但她睁开眼睛之后，却露出了一抹惊讶的神色，“否天不在下面···倒是在···”

闻言，博丽腾地站了起来，道：“要我去拿回来么。”

“不，倒不是···呵呵，拿了我东西的那个家伙，有点意思~”眼睛再次闭上，雾雨微微笑着，然后睁开，“刚才，吃掉那三个妖怪的时候，在他们身上搜出来有意思的东西。”说话间，从她刚才穿着的搔取上找出来一封信件。

“里面的内容，大概是向稻叶山城的那条‘蝮蛇’，汇报我的行进路线。”走到烛台边上，雾雨将手里的信件点燃，“落款是···雾雨，唯罗。”

“···弟弟君，为什么？”博丽愕然。

“是啊···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我是女子，而他是男丁吧，这个家伙啊，小小年纪就开始学坏了，哧~”摇头嗤笑着，将手里烧到一半的信件扔到桌上的小火炉里，雾雨不再管它，“也该给他换几个老师了。”

“神子殿下，醒酒汤送到了。”屋外，井之口利太的声音。

“进来。”朝博丽打了一个手势，博丽点了点头，抄起地上的刀，无声的闪到了屋子的门口。

纸门从外面被拉开，利太还没有开口说什么，整个人就被博丽拽着衣领扯了进来，摔了个七荤八素，脖子被寒光四溢的刀刃架住。

“额？！！”

“你怎么每次都这么粗暴！”见到博丽的所作所为，雾雨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她只是想让博丽小声点把这个孩子带进来而已，结果他竟然这样。

“若、若殿，您这是···”

“嘘。”冲着倒地上的利太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雾雨半蹲下去，低沉着声音说道，“明天我要去见道三大人，但是我回来的时候，不希望看见，这里的老板还是川右卫门，你明白么？”

利太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他看见，眼前这个他称呼为若殿的人，黑色的眼睛，随着她说出的话，渐渐变成明亮的金色，非人的颜色。

带有魔性的颜色，连同雾雨所说的话一起，铭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里的老板，不再是川右卫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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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搔取，就是外衣，这些游女穿的衣服的称呼和平常人穿的不一样，啧，找资料我都烦死了。

注二：就是太宰府天满宫，位于福冈县太宰府市的神社，祭祀平安时代学问家菅原道真，也是道真的墓地，和京都的北野天满宫并列为日本全国天满宫总本社，另外这位道真公被誉为日本学问之神和书法之神，时常会有家长带着孩子去拜他保佑升学。现实中是这样，小说里就给我整成了九州雾雨氏的居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