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tockholm Syndrome
(四)
早上七点,生物钟尽职尽责的叫醒了始终保持为人质取暖姿势的Ann.多年的雇佣兵生涯使得她在半秒内回想起自己睡前的经历,因此直到红发姑娘小心翼翼的慢慢从床上退开,金发美人仍旧蜷缩着一点醒来的意思也没有。
悄无声息的绕到床铺另一侧,Ann默默蹲下仔细打量着Elsa沉静的睡颜。本来就苍白的脸色被昨天那么折腾后更显疲态,浓重的黑眼圈到现在都清晰可见。将取下的眼罩收进抽屉,明知不会有生命危险却还是心有余悸,想探某人鼻息的绑匪最终按压下念头轻轻锁好门离开了卧室。
虽然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剧烈的生理痛,不过就目前的准备来看,也应该足够对付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不想去在乎一睁眼就要面对的姑娘,本打算趁腹部还没开始翻江倒海再睡个回笼觉的Elsa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那是父母尚在人世时,自己每逢生理期便总是萦绕在家中的温暖味道。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红枣与谷物糅合在一起所散发出的芳香就近在咫尺,但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已远在天涯。
抽抽鼻子,Elsa更紧的闭上眼睛。使劲按住将近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而颤抖的肠胃,坚硬的手铐在冷冷的提醒她不过是一介囚犯。将脑袋往枕头中埋去,女子咬紧牙关催促自己尽快回到深度睡眠中去。哪怕已经清醒,她也不想接受这讽刺的施舍。
【再不睁眼粥就凉了。我不介意直接灌你嘴里。】
Ann一手端着碗一手揣在裤兜里,垂眼看着被窝里的人将自己裹得更紧。轻轻叹气,她把碗放在了床头柜上撸起袖管。毫无预兆的捏住Elsa的鼻子,趁对方惊诧无法呼吸之际迅速掀开毛毯。轻而易举化解女子愤怒的攻击,红发姑娘弯腰将人质拷在胸前的双手举起套过自己的脖子,又两掌插进Elsa后背与床单之间。手臂贴着布料缓慢合拢,直到Ann把无力抵抗的美人抱了个满怀。略微直起腰将执拗的一声不吭也不愿看她的Elsa调整成坐姿,再腾出一只手快速垫高枕头。当确保孱弱的人质不会再滑进柔软床铺中后,绑匪才摸出钥匙反手打开依旧挂在后颈的手铐再撕掉Elsa嘴上的胶布。
【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饭必须吃。】
重新盖好毛毯又细心把女子双脚裹住,Ann侧坐在床边托着碗往前伸,在距离Elsa脸颊五厘米处停下来开始缓慢的前后移动。此时食物的香气更加浓郁,撩拨着腹中空空的女子更加气闷。好像还嫌不够尴尬似得,空空如也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抗议,在略显空旷的卧室里回荡出震耳欲聋的效果。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想要一死了之的念头化作愤怒的火焰,在Elsa的脑海里熊熊燃烧着眼前这个以沉默来表达同情和劝诱的绑匪。
【我都能感觉到小火苗的热度了。】
Ann平板的音色听上去不悲不喜。当然,只是听上去而已。
【是吗?那你还真是个敏感的人呢。】
被囚禁了太久,Elsa那副总裁面具也渐渐剥离。一个真挚的白眼,生动形象的表现了人质内心的情感。
【过奖,毕竟就是吃这碗饭的。】
舀起一勺热粥吹吹再倒回去,重复了数次这个动作后终于连Elsa也有些不耐烦。摆出一脸“真拿你这孩子没办法啊”的高高在上的表情,女子抬手接住瓷碗。一起触到的,还有Ann温热的指尖。本该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松开手起身出门,但红发姑娘却盯着Elsa细瘦双臂出神。不仅如此,Ann还抓的更紧了些。
【你也饿了?还是后悔了?】
人质小姐觉得自己是彻底无法理解这个万里挑一的绑匪,都说女人善变,眼前这家伙简直就是对此句最好的阐释。
【还是我来吧。】
手明明在抖不是吗。既然还很虚弱就不要逞强,清洗更换床单毛毯很麻烦的。
【你来?你确定不是想用勺子再让我半死不活?】
冷笑一声,Elsa却听话的两手收回到小腹。只举了几秒就感到不容忽视的疲惫,况且那熟悉的疼痛似乎有卷土重来的预兆。
【既然先天贫血还生理期就老老实实待着。来,张嘴。】
原先负气偏过头闭紧嘴巴拒绝进食的女子在听到那四个字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早已等待多时的Ann瞅准机会准确的将饭勺塞进Elsa略微张开的双唇中间。老道的红发姑娘伸直胳膊抬起勺柄,全然忘记反抗的人质就这么乖乖仰起头吞下了自昨天早上以来久违的第一口食物。
【咳咳……你,你怎么,知道咳……】
不可置信的闷声咳嗽,努力平复呼吸的Elsa又被灌了一口粥。
【我事先浏览过你的资料,而且跟踪过整整两周来调查寻找掳走你的最佳时机。】
手法娴熟精准,Ann灵活的腕关节和手臂完美配合着有条不紊的给暂时失去力量的女子喂饭。不仅如此,她甚至还能分出心思来和Elsa交谈。
【结果做了这么多准备还是没查清楚我那比钟表还规律的生理期吗?】
【我不是变态。你所说的工作超出了我的业务范围。】
【哦,这么说我还侮辱了你的职业操守。】
【没必要说的那么严肃,你我都很清楚谁和那个词更相衬。】
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Ann的眼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但少见的没有注意到绑匪刹那间露出的破绽,因为Elsa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声细语。
【总裁并不是职业。为了守住这个职位,一个月前的今天我还在对着办公桌上三个显示屏思考究竟该怎么做。可现在,我都不知道公司究竟怎样了。】
【想念那把椅子了?虽说前任总裁夫妇,也就是你父母死于意外,但留下的遗产足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是要那么拼吗?】
搅动碗底薄薄一层米粒,红发姑娘的口气倏然间锋利的好像尖刀一样深深戳进女子心中最深处的伤疤。沉默的瞪着Ann那连面罩都遮不住的讽刺气息,Elsa的唇线抿成一个不卑不亢的弧度。半饷,她才一字一顿的开了口。
【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必须且只能是我。】
叮的一声,勺子撞击碗底。Ann空下来的手撑在Elsa身侧,黑色面罩慢慢贴近女子淡漠的脸。直到两人交换了好一阵彼此的吐息,绑匪低沉了许多的声线终于打破了沉默。
【爬到食物链顶端登上王座,就是为了可以随意支配比自己低等的生物吗?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不,你错了。】
在此时表现出极强攻击力的绑匪面前,始终处于下风的人质却并不慌张。她轻轻摇头,冰蓝双眼古井无波,水面平静的倒映着Ann那双怒气四溢的绿宝石。
【我爬到顶端,只是不想被其他同类吃掉而已。】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超出自己所有预计的答案,Ann有一瞬间的愣怔和迷惘。或许,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连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怜惜与后悔。快速眨眨眼,她靠着训练教会的方法重拾最初的本心。低下头看着手中空了大半的瓷碗,绑匪决定提前结束这次期待已久的对话。尽管她并不愿意承认,这是在情感多于理智理性的影响下做出的打算。
【我不吃这个。】
前一秒还别扭的接受自己投喂的女子现在躲得要多远就有多远,甚至Ann都怀疑她再动一下就会从床上掉下去。好端端的怎么不吃了?视线聚焦,伸出去的白瓷饭勺里躺着一块橙色蔬菜。
【我讨厌胡萝卜。】
【为什么?】
又往前凑了凑,Elsa立刻往后缩。像是为了表决心一样她甚至抓紧床单做出下腰的姿势,看来真的非常厌恶这种健康的蔬菜呢。
【没有为什么,就是讨厌。】
【几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
皱起眉头,Ann觉得要是再使劲一点的话她或许可以用额头的肌肉把面罩夹住。
【和年龄没关系,我和胡萝卜是一生的敌人。】
【快点吃了我要洗碗。】
【那你为什么不吃。】
【你到底吃不吃?】
【不吃。】
并不把气势汹汹的绑匪放在眼里,反正看不到她愤怒的表情。Elsa干脆的把脸扭到一边去只给Ann一个铂金色的后脑勺。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自己这类似于小姑娘赌气撒娇的行为,带来了怎样的效果。
【见鬼!Olaf你这么挑食病是好不了的!】
那个名字就像块丢进静谧池塘的巨石,从它被抛出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会颠覆所有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Ann还保持着喂饭的姿势大口喘气,面前躺在床上的人在她眼里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不再是有着柔和线条的年轻女性面孔,而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孱弱少年。那孩子穿着肥大的蓝白衫,疾病使他瘦小的可怜。大大的眼睛使劲闭着,两颗门牙紧紧咬住下唇。使尽了浑身解数的自己竟奈何不了一个挑食的儿童,真是难看啊。
望着全然呆住不动的绑匪,Elsa知道最好暂时不要说话。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眼神的Ann,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能掺杂进那对翡翠。悲伤也好怀念也好,就连最常见的愤怒和疏离都不见了踪影,只有漫无边际的空洞。明明近在眼前的湖绿瞳仁里映着的满满都是自己也仅有自己,可金发女子明白,Elsa•Arendelle对于Ann来说,只是个机缘巧合下的怒火发泄对象而已。
她们的世界里没有,也不会有彼此的位置。相对而立的两人,眼里盛着的却是虚无。
【Olaf,是谁?】
等待许久还是打破沉默。虽然可以猜到是某处不能触及的禁区,但为了收集情报思考逃跑对策,必须冒一些风险。对于听到问题后立刻恢复正常不作回答的Ann也不过多纠缠,Elsa缓慢的伸出手捏住那块萝卜送入口中吃掉。
【我的亲弟弟。】
【那你一直在这栋房子里,不用去看望他吗?】
并不死心,也有很大成分的好奇,Elsa斟酌着字句又向前迈出一步。可是运气到了头,站在悬崖另一边的姑娘砍断了吊桥的绳索。
【没那个必要。】
收起饭碗拉扯并无歪斜的面罩,Ann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鞋尖的那块污渍。深呼吸转身离开,握住门把时终究还是迟疑了。也罢,她早晚是要知道的。毕竟,那孩子是现在所有事件的起因。
【低下头看看吧,总裁大人。】
有些不明就里的扫了一眼盖在身上的毯子,Elsa没能理解那人的意思。莫名其妙的抬头看着Ann的背影,人质开始思考绑匪话中所指的是不是床底。
此时自始至终掌握主动权的人转过身来,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卧室。这次换床上的病号没了反应,直到房门咔哒上锁许久都没任何的动作。无法停止回想,金发女子滑进被窝用手臂盖住了眼睛。
——那孩子的尸首,就压在你的王座下面。
自从知道了Ann还有个已经去世,叫做Olaf的弟弟后,两人又回到了看似和平的相处模式。由于生理期和贫血的缘故Elsa病怏怏的状态着实让Hens捏了把汗。他三番五次或当面或私下的表示愿提供作为一名男性来说所有的帮助,但都被同伴冰冷的眼神遏止在摇篮里。
眼看着金主的身体在一天天转好Ann依旧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Hens急成了考试前的学渣一样整宿睡不着觉。他打从一开始就不信任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面前提议绑架Arendelle集团总裁的陌生人。哪怕计划都顺利进行到了现在,经常被阴险和鬓角这两个没有联系的词语修饰的Hens却从来没参与到谋划中,甚至沦为了跑腿小弟。不仅被人调查清楚了所有底细,就连这片别墅区成为监禁地点同时是他最后的财产也是Ann敲定的。这不禁让男人深深的怀疑,是否一开始,他就只是一个被红发姑娘选中的工具而已。
那么理所当然的,和历史上所有略有才能又贪婪无比的庸人一样,Hens亦不满足于当初Elsa口头答应的五千万。和镜花水月没什么区别的东西,怎么可能填饱他无止境的贪欲。所以只要Ann稍微从金主身边离开片刻,Hens便施加压力想要提前得到说好的赎金。只可惜精明能干的同伴总会及时返回,带着他的所有希望和怨恨消失在卧室门后。这样的过程反复持续了三个星期,无功而返的男人几近放弃,然而机会却来了。
出门采购归来得知Ann竟擅自贪图一时的畅快以残酷手段毫不留情的惩罚金主,而差点没命的Elsa清醒过后自然对她仇视了许多。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Hens强硬的按压下兴奋与焦急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在Ann背后捅上一刀。蛰伏许久,他终于等到了雇佣兵离开别墅的那一刻。
【我下午有事出去一趟,开车走。晚饭前回来,你盯紧点。】
按日子来算今天该是Elsa生理期的最后一天,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当那个名字重新被自己提起时Ann到底还是心头止不住的颤抖。午饭过后看着脸色总算不那么苍白的女子静静睡去,有些安心的绑匪决定去见Olaf一面。
【早点回来啊,总觉得最近路上警察多了……】
Hens刻意装出来的唯唯诺诺让Ann一阵反胃。不作停留反锁卧室,她坐进车里扣好安全带摘掉面罩。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大街上蒙面,更何况现在这个多事之秋。
发动车子干脆利落的倒行出库,Ann又望了一眼Elsa逃跑时打破的窗户。对着被木条层层封锁的室内轻轻点头,她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墓园距此处不远,快去快回吧。
站在走廊上看着车尾灯渐渐远去,Hens冷笑一声来到二楼卧室门前。揣在裤兜中的拳头在眼前伸展开,掌心躺着一把黄铜材质的钥匙。
作为业主,怎么可能没有各个房间的备用钥匙呢。
不过还没到要用这小东西的时候,凡事急不得。男人松开领口纽扣,屈起两指绅士的敲了三下门。
当然不可能有回应。尽管Ann不会离开时仍旧把人捆住,但要照顾好金主心理,自己现在还是遵守安全距离为妙。不仅为了计划A,也是要为计划B考虑。
Hens清清嗓子,再次礼貌敲门。大声的说明自己来意,他知道里面的人肯定一字不漏听得清楚。并不着急答复,他稳稳的站在门前没有离开的意思。对于这次交涉,男人知道自己必然占得上风。
而在门的另一边,Elsa正抱膝靠墙而坐。完全摸不准绑匪的意图,她认为决不能轻举妄动。自己就只剩下一张底牌,糟糕的是对手有数不清的杀手锏。要不是因为有赎金做挡箭牌的话,恐怕她早就……
叩叩叩。门第三次敲响。
【我们来谈谈吧,总裁。关于何时结束这场让人身心俱疲的游戏。】
对不起我回来更新了【跪
下周一小的还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