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被夜幕笼罩的圆环之城没有了往日能持续到深夜的喧嚣。城市内已经实现了宵禁，城卫军在街道巡逻，法师和教会骑士定点驻扎在塔楼之类的高处，小巷的阴影中偶有人影跃动。没有居民胆敢因任何原因而触发宵禁，他们关上门窗，把肃穆且杀气腾腾的士兵们隔在外面，让孩子早早躺下，把灯吹熄后自己也盖上被子不去管外面的事了，至于一些睡不着的，也只是点着一支蜡烛，在窗前望着散发出柔和光芒的神之塔，默默地祈祷着神的保佑。偶然也有幸运儿能看见在屋顶上奔跑着的银白色人影，有如吃下了定心丸般。有环城之剑在，就算是恶魔又有何惧？在环城的角落，一家小酒馆。这是一家毫无特色的酒馆，而且因为地方偏僻且城卫少有涉足，成为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的聚集地，在这里能找到浓妆艳抹的妓女，收获或多或少或无的扒手，走私违禁品的商人，杀人卖命的刽子手。这里只有最劣质的酒和最难吃的东西，但这里能满足一切负面、阴暗的欲望，它是通往里和表的其中一扇窗，你想做的肮脏事，都能在这里找到人代劳——只要你有钱。宵禁后这个小酒馆也没有例外，老老实实关上了门，但这不代表酒馆内已经没人，相反里面还留下了不少客人。有些人本就没有家这种东西，如今留在酒馆醉到天明倒是很好的选择。也有人想过这里是个三不管地带，宵禁又有何了不起，直接导致的结果是酒馆前挂着两具尸体。几个醉酒了的人渣走出了酒馆，想着去哪里快活一下，还在酒馆前喧闹了起来，结果一柄双手剑破空飞来，贯穿两人钉在了地上。当看清那站在屋顶上的银白色盔甲后，剩下的人直接被吓得酒醒，跌坐在地上，酒水全化作尿液漏了出来。这些倒霉的家伙，刚出门就遇上城卫将军，也是注定要遭报应了。一支城卫小部队随后也到了酒馆前，在城卫将军的手势示意下，他们讲被钉死在地面的两人绑起，挂在了酒馆前，把双手剑扔还将军，将剩下的面如死灰的人押走了。酒馆内又复归平静，就算宵禁后也一直嘈杂狂放的酒馆也平静了下来，只剩下炉火燃烧和酒杯碰撞的声音，没有人再敢去挑战城卫将军的权威。至于死了的人和被押走的人，又有谁会在意呢？这里死个人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酒客们喝着闷酒，和妓女或者侍女调笑着，二楼却安静得出奇。酒馆所有的客人都留在了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被酒馆的保镖给把守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个酒馆有不成文的规定，你可以闹事，可以杀人，但不要去挑战老板的权威——老板清掉了二楼的客人，让所有人留在了一楼。上道的人都知道酒馆老板的背景和后台，自然不会去触逆鳞，不入流要借此闹事的，已经消失了，连尸体都没留下。因为二楼灯火通明，在一楼的人们在喝酒之余，也在讨论二楼的到底是什么贵客，能让老板摆出这么大场子。夜色越来越浓的时候，酒馆的门被打开了，进来了八名披着斗篷的黑衣人，让酒馆瞬间安静了下来。“莫多老爹！”带头的黑衣人大喊，过了好一会才从柜台内走出一个弓着背的老人，“你们……竟然在这种时候来这里？”对老人这么久才出来这件事，黑衣人并不气恼，只是对老人说道：“那位就在楼上吧——把酒馆的虫子给清理掉。”他用倨傲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周围，“布兰登大哥就在外面，老爹你也不想他被耽搁在外面吧。”老人一愣，用复杂的表情望了望这站着一列的黑衣人们，过了一会，叹气摇头，转头对自己的保镖们下令道：“送客！”然后对这酒客们喊道：“今日小店关门，诸位走好不送——诸位运气好的话，也就只是在看守所待一晚上而已。”在一阵骚乱后，所有客人都被“送”离开了，离开的方式也是各种各样，大多数人都是老老实实走出去的，也有一些是被分成几件塞到了空木桶里，明天再送客。这之后，一楼也彻底安静了下来，只留下酒馆的人员和八名黑衣人。很快，酒馆内又多了一人。进来的中年男人穿着朴素的衣服，没有什么特色，但黑衣人们对中年男人低下了头：“布兰登大哥。”中年男人——布兰登点了点头，不再理会黑衣人们，转头望向老人，“莫多。”老人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望向布兰登，“小子，你这是想干什么。”“我是来恳求她的意见的。”老人冷笑，“带着自己的心腹精英们来寻意见？”中年男人不再言语，老人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最终，老人摇头叹气，站了起来，往柜台内的房间走去，“布兰登，你好自为之。”最终，酒馆内只剩下布兰登和他的手下们——不，还有二楼的客人。“你们留在一楼。”布兰登对黑衣人们说道，转身往楼梯走去。布兰登走上二楼，就看见了那名红发的少女。少女坐在最大的桌子旁边，上面摆着各色各样的食物，而少女现在则是拿着一串肉排在嚼着。少女的位置是正对着楼梯的，但她看见布兰登后也没有任何表示，还是专心地吃着手中的美味，待布兰登坐在少女对面的时候，少女将肉排啃得干净，把骨头扔在桌子上后，拿起装满朗姆酒的大酒杯猛灌。少女一口气喝光了酒，把酒杯也扔到了一边，打了个饱嗝，“嗯……真是丰盛的晚餐。”少女将腿支在桌面上，望向布兰登，“刚才下面真是一出好戏啊，不过不伦不类。既然你要排场，为何又要装神秘来到这里？”“我不想惊动城卫军。”“哦？”少女就像感到很好笑一样，“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什么也不怕了呢。”“每个人心中总会有害怕的事物。”布兰登说道，“但是大人你的话，世间恐怕没有能令你恐惧的东西了吧？”少女大笑了起来，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串葡萄吃了起来，“真是笑话，你当我是什么，神？恶魔？”熟得发紫的葡萄连皮都没剥，直接落在了少女的嘴里，“何况神和恶魔也有害怕的事物，不要把她们神化……不对，她们之中本来就有一个已经是神了。”少女皱起了眉头，“该怎么说呢……总之不要把她们想得过于绝对，她们没那么……伟大。”少女吃着葡萄，口齿不清地说道，“神的话不好说，没人能懂神的心思……但是某个恶魔的话，不过是个可怜的家伙而已。”“但神所畏惧的事物终究比凡人少。”布兰登说道。“那又如何呢。”少女说道，“当你到达了更高的层面，你所畏惧的事物越来越少，你变得越来越强大，但最后你会发现，那剩下的恐惧，会是让你一世不得安宁的心魔。”然后少女望向布兰登，“告诉我，现在换得了恶魔强大力量的你，还有畏惧的存在吗？”“你知道了。”布兰登对少女知道这件事并不感到惊讶。“我一向靠着直觉过日子。”少女说道，“关键是你也不打算隐藏自己的气息了——很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能毁灭一个城市。”虽然这么说着，但少女脸上毫无忧色，“你还是有点判断能力的，知道自己获得的是真正的、纯粹的恶魔之力，并不是那些所谓的魔界‘恶魔’。你还是有点脑子的。但是很可惜，这依然不能证明你不是一个蠢货。”不待布兰登说话，少女继续说道：“那么让我猜一下吧：接受了恶魔邀请的并不只是你，城卫军，法师协会，执政官，大家族，平民……各阶层都有你们潜伏着的力量，不过我一点也不感到稀奇就是了——以她的本事，抬手就让我们死个几百年只是玩玩而已，把我们的眼睛遮住来玩些小把戏自然是毫无压力。可怜某个死脑筋的将军姑娘，恐怕今晚要被玩玩团团转了。”“既然你知道她的强大，那么……”布兰登说到一半，就被少女打断了，“我有个问题：地下之王这个位置，无法让你满足？”布兰登原来的话吞了回去，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才是这个城市真正的地下之王。而我……我要永生的力量……和变化。”少女点了点头，“很诚实。你的野心和欲望也很大，我倒是小看你了啊，布兰登。”少女哈哈大笑了起来，“是我自己玩火了啊，当初我欣赏你的能力和野心，才让你当上了新的世界之王，想不到的是你的野心竟如此大，还是说这都是恶魔的催化呢？”少女说着说着，不禁鼓起了掌，“真是一出好戏啊。莽撞的姑娘也学会了诛心之计呢，她过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个所谓恶魔的样子了。这一出好戏开场，我们这些虫子就没有心思和能力去妨碍她了，她得到了能单独直面神的机会，为了这个，她潜伏了多少年呢？”“今晚，环城将会改变。”布兰登说道，“神的时代将会过去，环城将会属于我们——只要你服从于我。”“我们？不，是你们。”少女感到好趣般说道，“她蛊惑了像你这样拥有强烈欲望的人，在城里布下了棋局，黑色的棋子已经摆好，而白色的棋子很多都没准备好。”“但是说到底，你们只是她的棋子而已。” 在执政官提里奥斯的宅邸，主人房。“将军。”大执政官坐在桌子边上，手中白棋子落在了制胜位，坐在她对面的，是面色发白的提里奥斯。有着银白色长发的小女孩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出神。“看来你并不是最大的那只棋子，前执政官提里奥斯。”大执政官对提里奥斯说道，“不过这也不奇怪，像你这么容易能看懂的人，自然没有加大投资的价值。”大执政官十指交缠，轻轻拖住了下巴，举止优雅得令人心醉，“幸运的是，你并没有拖着整个家族的人下水，反对你的人被打压得毫无话语权，而这批人，我想能给我带来一个聪明且充满活力的新家族。而你们，就承担投资失败的风险吧。”“为什么不直接除名我的家族……”大执政官摇了摇头，“一个犯过错后被纠正的孩子，远远好过又来一个不懂规矩的孩子。而长大了的那些孩子们，也希望看到家长给予其教训吧。”“别开心得太早，那位大人的力量是你无法想象……”提里奥斯没有说完，一把紫木杖刺穿了他，将他钉在了椅子上。“哈哈，我是不会死的，我有着那位大人赐予的力量，我……”提里奥斯依然没有说完话，紫木杖在‘吸食’他的血肉，很快，只留下了一具白骨。“你怎么把他杀了。”大执政官嗔怪道，小女孩脸带厌恶的表情看着白骨，“这种白痴，留着有何用，对我们来说他早已经毫无价值了。”大执政官叹气，也不再多作纠结，反正提里奥斯是活不过今晚的，早死和晚死没有区别。这时，小女孩看到了窗外的远方升起一道红光，那是某个小酒馆的方向，然后那个方向响起了建筑物倒塌的声音。“她就不能低调点吗？”小女孩不满道，“她一个黑帮头子，自然什么也不用管，但最后收手尾的还是我们。”“她的风格就是这样。”大执政官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小女孩把紫木杖从白骨上抽出来后也跟随在后面，“真是狂野，一点也不华丽。”“她只是有点爱玩而已。”大执政官笑道，“真正狂野的，是我们的将军姑娘啊。” 那红光就像信号一般，本来安静的城内骚动了起来。而阴影中的东西，也走上了街头。这时候哪怕还没睡下的人和被惊醒的人，都找到了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再也不敢望向窗外。黑影构成的生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走在了街头上。“天哪，是恶魔！”“为什么数量会这么多！”“之前他们躲在了哪里！”城卫军也落入了混乱了，万幸教会骑士和法师们来稳住了局面，不至于出现太多伤亡，但死去的士兵和无辜的百姓还在继续增加。城卫将军奔跑在屋顶上，斩杀能见到的一切袭击民居的黑影。在砍碎第八十个黑影后，她远远看见了一队士兵进入了巨塔中，紧紧地关上了大门。她心中一紧，不再管在袭击平民的黑影，连忙跑向巨塔。但就像早预料到她会如此干一般，她附近的黑影全都跳上了屋顶拦住了她的去路，足足有百多具。“滚开！”城卫将军发出怒吼，挥起双手剑要突围，但数量实在太多，而且还在不断增加，她斩杀的速度跟不上黑影增加的速度。当她砍落五十多个黑影的时候，让城中所有人永生难忘的景象出现了。就像夜幕被撕裂一般，巨塔塔顶出现了一条龙的身影。这条龙由影子构成，既不嘶吼也不喷出火焰，只是站在了塔顶，但带来的恐惧远超任何一条恶龙。——神的光芒，被魔龙吞噬了。“我的天哪！”“不！我们的神！”很多人见此情景，已经近乎绝望，而黑影变得越来越多，似要淹没这个城市。在这个“环”内，再无神之光，只有黑雾笼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城卫将军发出野兽般的怒吼，顶着无数黑影的攻击冲向巨塔，身上盔甲被打得破烂，血从盔甲的缝隙和裂口中不断流出。这种不要命的突围让她很快就倒下，从屋顶上跌落在地面。周围是人们的悲鸣，从头盔的中看不到周围的惨状，只能看见被黑暗笼罩的巨塔。城卫将军伸出手去，想触及那已经遥不可及的巨塔。在她视线快要被血模糊前，奇迹发生了。一道如箭般的光芒从塔中发出，贯穿了魔龙，直入天际。魔龙发出嘶吼，身体开始被光溶解，最后随风飘散。这道光之箭贯入云层，连乌云也被打散，最后化为一轮光芒，如圆月般照耀着环城。无处不在的黑影被这光芒所驱散，接受了恶魔契约的人在这光芒下惨叫化为尘埃。平民们抱住了自己的亲人因生还而喜极而泣，或是抱着亲人遗体哭泣；士兵们举起手中武器大声欢呼胜利；法师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蕴含着无限力量的光芒；教会骑士跪了下来，虔诚地念着祷文。“那么，就这样结束了。”在原来小酒馆的地方，少女坐在废墟之上，看着那轮“明月”，废墟之下，是布兰登等人残缺不全的尸体。“你精心策划的棋局，还没终盘就结束了——‘规则’把棋子和棋手本人撤了下去，真是可笑，不是吗？”然后她大喊：“莫多！”老人还是弓着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也不知道之前他怎么逃过了酒馆的倒塌和混乱，“现在该做什么，老妈？”“你暂时回来当一阵子扛把子吧……可惜我还看好布兰登这蠢货，结果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少女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然后？在神的光辉下我们击败了强大的恶魔，自然是要找个有酒有肉的地方庆祝一下。”“诶对了，还有一件事。”少女一拍手掌，“有个笨蛋现在肯定千疮百孔了，拿点酒去慰劳一下她吧。” 大执政官和小女孩回到了巨塔下，塔内的人还活着，不过披了一身的灰罢了。“有人认为遮挡物能挡住这光，躲在了地下。”一名教会骑士对大执政官说道，“结果地下室铺满了一层灰烬。”“处理掉吧。”大执政官说道，“把受伤的人送去教会和医院，遗体妥善安置好等待他们的亲人来认领。另外，去通知城卫军，可以把城门打开了，我们需要物资。”“是。”教会骑士应道，然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大执政官……塔顶……我们需不需要去拜见一下神？”大执政官摇了摇头，“看看外面那轮‘月亮’，没有必要去打扰她。”教会骑士点头，然后离开去传达命令。“那么我们不上去吗？”一直在大执政官身后的小女孩对她说道，大执政官回道：“城内现在需要秩序，至于塔顶的事，那就由她们自己解决吧。来，我们去你的协会，那里适合当一个临时的办公地点。” 魔龙湮灭后，并没有完全消散。一块黑影落在了塔顶内。神的住所很朴素，只有几张石椅，和一些园林的植物盆栽，连床都没有。黑影落在石板铺好的地板上，化为人形——是那教会的女学生。学生现在没有穿着教士的服饰，而是一套如鳞片般的黑色礼服长裙。她跪在地上，不断地吐着血——那恐怕连血都不是，而是黑色的液体。光化为粒子聚在她面前，然后化为人形。神站在了学生的面前。她穿着白色的华美长裙，粉色的长发直达脚跟。没有人敢直视她圣洁的脸颊。但在学生眼里，这一切都是令人厌恶憎恨。神站在学生面前，什么都没有说。“你又赢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学生说着，又咳出几口黑血，凄然地笑了起来，“你又赢了，你赢了！”神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学生。而神的举动，让学生更感悲伤。“当神，很开心吗？”她问道，也不管神会不会回答她，“这个曾经只有死亡的世界，只有我们这些魔女死后被遗弃在这个世界……它因你而获得了新生，它已经不需要你了，你也不再需要奉献自己了。”“你已经不再需要当神了……”这时，神开口了。“这世界需要我，也需要你。”“不，它不再需要了。”“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是啊。”学生哈哈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悲怆，“你还在走神之路，人性已经越来越淡漠；而我在魔之路上已经无法回头……我身躯早已冰凉，唯有一束火焰还在燃烧，让我永不倒下。”学生的身体开始崩溃，化为黑烟慢慢消散，“这永远不会结束的……”最后，学生的彻底化为黑烟散去，飘离这个地方。神再无言语，站在边缘，遥望着被光芒照耀的星空。她就这样站着，直到光芒消散，直到夜幕再降，直到黎明将近。 她一直站着。

==========================时隔一个月，终于写完了。期间经历了N2考试和龙腾世纪3，各种波折啊……心血来潮的东西也终于填完坑了，很好——其实这个和我上一篇魔圆同人是同一世界观。没啥好说的了，我现在还忙着龙腾3第二周目，话说不愧百合（基佬）世纪3啊，游戏质量实在太好了。然后，寒假将至，说好的魔炮也开始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