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着爱
我抬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掐了一下。没醒,说明不是梦。我决定今天晚上之后找个宗教来信一信,或者去给那个地狱不空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念念经,别到时候他们嫌我忘恩负义,收回了我的好运气。
“顾里……你确定?”
虽然现在顾里就缩在我怀里,体温比我还要高一点,发出了几声小猫一样的呜咽,但我还是尽量让理智占上风,并且告诫自己明天早上起来之后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解决问题,不要再因为心虚编出一大堆瞎话来,不然这次顾里可不一定会给我台阶下。
我从来都是个很矛盾的人。我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顾里其实是个很脆弱的人,为了装出那副配得起她身份的坚强费劲了全部的力气。但是我又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我想独占这个秘密,想独占这个只有我才能看见全部面貌的顾里。
所以当我感觉到顾里正在颤抖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她在害怕。虽然她极力在我面前掩饰,
我脑海中立刻就蹦出了一个名字。席城。我咬牙切齿地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他最好死在监狱里,不然我哪天见到他肯定忍不住要把他千刀万剐,拿我这条命换他的死,一点都不值。
“林萧……”
我凑在顾里耳边安慰她:“别怕,是我。”
曾经我们一起去电影院看鬼片的时候,我在自认为最吓人的时候十分自信地握住顾里的手,告诉她:“别怕,我在呢。”
事实证明这个行为真是自取其辱,即使在黑暗和充斥着尖叫的电影院里,也不妨碍顾里用她的白眼鄙视我:“这个世界上要真有鬼我要你何用?你是能被丢出去喂饿鬼,还是能就地拔出桃木剑画符啊?要你还不如要唐宛如,关键时刻我至少还能利用她的体重来战胜敌人,要是带着你我还要想办法护着你,还不如一个人跑呢。”
但是这一次我的安慰起效了。顾里好像稍微安下心来,伸手抱住了我,也让这个场面变得安静了下来。比起今天白天的状况,这其实不是什么太难解决的问题。
“没关系。”她低声说道,“真的,没关系……”
顾里亲口说了“没关系”,而我,乐意之至。
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水到渠成。
我想起来以前唐宛如用她自认为最妖娆的语调问我:“简溪和顾里要是同时掉水里了,你救谁啊?”
“我救简溪。”
唐宛如有时候也是个坏心眼的混蛋,她刚好挑了顾里和简溪同时在场的时候问了我这个问题,我正靠在顾里旁边看书,简溪坐在我另一边帮我削苹果。
这个问题一入耳,我一边沉浸在《啼笑因缘》那复杂的爱恨纠葛里,一边说出了我最真实的想法。
那时候我和简溪还刚刚在一起,我还是被青春期过度分泌的荷尔蒙冲昏头脑的天真少女,但是就算在那个时候,我依旧给出了对我来说最正确的答案。
当时我在想,简溪是值得我付出一切去搭救的人。而顾里,是值得我陪她去死的那个。
顾里已经睡着了,并非是借用我的身体,而是直接用鬼魂的身躯。她闭着眼睛,呼吸缓慢且均匀,我摸了摸她的手,就和从前一样转过手腕的角度与她十指相扣,静静地感受着这久违的体温。
不用转过头看窗户上的倒影,我也知道我肯定哭得不成样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无法克制也来不及擦拭,我低下头试图将哭声压抑在喉咙深处以免吵醒顾里。
最后我一个人躲到了阳台,冬日的寒风冰冷入骨,我裹了裹身上单薄的睡衣,恍惚地倚着阳台的栏杆,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在死面前,生时的所有,什么也不是。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顾里才醒过来,我第一时间冲上去确认她的体温,依旧是常人应有的三十七度,就好像我渡给她的那口属于阳间的气息让她重新有了生存于世的能力,
“不知道能撑多久。”她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重新自己开始呼吸,心脏也重新开始跳动的身体。
我忍不住问:“意思就是昨晚的事情我还要经历很多次?”
“你有意见?”她挑起眉毛问我。
“我怕你有意见。”我坐到了顾里旁边,她靠在我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果然,活人还会困还会饿,多麻烦。”她明明是在抱怨,却透露出隐隐的笑意来。
虽然我们之间的对话并未透露出半点暧昧不明的暗示,依旧和从前一样自然,但是我们两个人大概都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气氛变得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我转过头看着顾里:“我要是在我喜欢你四个字后面加上一大堆理由和慷慨陈词,你会觉得我在编瞎话骗你吗?”
“你就不能不加别的吗?”
“不加别的我不好意思说。”我很诚恳地说出了我一直以来的心事,“要是其他人可能还好,在你面前我特别不好意思说。”
她无奈又纵容地看了看我,探过头在我颊边亲了一下:“那就别说了,肯定酸得慌。”
“我要不要让顾怀换个叫法?这辈分错得够瘆人的。”我话音刚落顾怀就推门走了进来——他也饿了。
“其实辈分倒也没错。”顾里低声说道,“长嫂如母。”
“好了,中午你们想吃什么?”我笑嘻嘻地站起来,心里庆幸顾里是在我醒之后好几个小时醒过来的,刚睁开眼睛时如坠冰窖的身体,已然恢复了正常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