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上不会掉免费的午餐

我这才发现，这是我一直担忧却又不肯去面对的问题。

如果鬼魂要来阳间那么简单，那大街上肯定飘满了鬼魂，这件事难就难在要付出的代价之大，所以才让阴阳相隔成了活人和逝者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隔阂。

而且就算是现在的顾里，也没能跨过这条隔阂，她仍然不能真正回到这个世界来，我不知道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得以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停留，我更不知道她是不是某天就会消失。

能够看见她的每一秒，都像是从另一个能与爱人厮守的人那里偷来的，充满着不安与负罪感。

就在这个我几近绝望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那本书。”我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那个，以气相渡，以身相合。”

“林萧你——”

我在她又轻而易举地让我动摇之前说道：“以身相合暂且不提，以气相渡总没问题吧？你就当是人工呼吸！”

顾里瞥我一眼，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这回轮到主动提出要求的我开始局促紧张，全身上下都觉得别扭，顾里朝我轻轻笑了一下：“你紧张什么？这事儿你又不是第一次干。”

这事儿我的确不是第一次干，以前只要是凑到一起的聚会，而不是我和顾里独处，我喝高了就在酒精的麻痹和催化之下搂过顾里亲一下，毕竟就算作为朋友，我也是嫉妒心特别重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主权的那一类。也只有我这么做的时候顾里会配合，最多事后谴责一下我一喝醉就发酒疯，如果唐宛如哪怕是南湘这么做，上海滩势必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但是在现在顾里提起这个，造成的后果有两个，一个是让我万分后悔我以前有机会而且可以问心无愧地亲她的时候，怎么没趁机多占会儿便宜，哪怕伸个舌头都好啊，二是让眼下的场面更加尴尬。

毕竟大家都这么熟了，要是趁着那个热热闹闹的氛围忽然凑上去，其实倒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我们把铺垫搞得这么长，越是拖延就越没办法开始。

“要不我们——”我才起个头就顿住了，顾里疑惑地看着我，我低下头讷讷地道歉，“我刚才想说，要不我们把南湘唐宛如他们叫过来，气氛一炒脑子一热，就不尴尬了。”

在我和顾里拼命想让这件事不那么尴尬的过程中，我已经彻底领会到了尴尬的真意。

“顾里。”我靠在沙发上，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句。

“嗯？”她依然低着头，托着下巴在思考。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你。”

在她错愕地抬起头看向我时，好像她眼前是唐宛如的裸.体之类足以让她震悚的事物，而我趁着这个时候，用最快的速度向前倾身，吻住了她。顾里好像在我怀里稍微颤抖了一下，但是没有躲开我，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嗯……”，接着缓缓地伸出手搭在了我身后。

这会儿阎王爷要是来收我肯定一收一个准，毕竟我也能死而瞑目了。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以气相渡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吹口气就行了？我不确定地轻轻吹了一下，然后我立刻知道我猜对了，因为我刚刚呼出这口气，顾里便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我松开她，看她的眼神我应该是回避不掉刚才冲口而出的“我喜欢你”四个字，所以我抢在她开口之前故作轻松的辩解：“你看，这样就不尴尬了，著名的心理学家钱德勒说过，想让一个人接受一件过分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提出一个更加过分的要求，然后再往后让步，这样大部分人就会……”

“林萧。”

“什么？这样大部分人就会因为前面那件更过分的事情带来的效果而……”

“明明短短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你编瞎话准备骗我的时候总是长篇大论的，好像生怕我看不出来你在现场瞎编。”

于是接下来要说的胡话我全忘了，刚才编的那些也消失在脑海深处，而顾里凝视着我，黑色的眼睛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看不见任何情感的起伏。她冷静地看着我，像是在怜悯我无力的沉沦。

我以为我这个藏了好一阵子的心事要在这个丝毫没有经过挑选的时刻被挖出来，然而接下来顾里却突兀地转移了话题，忽然说起了宫洺和周崇光是不是也要这么被迫亲一下，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似的。

我反应过来这是她在给我台阶下，于是也就跟着转移话题，拉过她的手摸了摸：“感觉怎么样？”

其实这都不用问，我能感觉到她原本冰凉的体温正在渐渐升高，虽然还是比平常人低很多，但已经好很多了。

“挺好的。”她闭上眼，惬意地靠在沙发上。

当天晚上，事实就用一个响亮的耳光打醒了我，告诉我我有多天真。

顾里现在养成了在后半夜借用我的身体小睡一会儿的习惯，这样我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总觉得身上都要散架了，还好没发现有什么更严重的症状，也只有那么一阵子而已。

今天晚上我被顾里推醒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不过更让我惊讶的是她脸上明显不自然的红晕，和急促的喘息。

“林萧……”她模模糊糊地呢喃着，伸手扯住我睡衣的领口，“好热……”

我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偌大一个中国也吃不到免费的午餐，万事皆要付出代价。

但是感受着怀中的顾里越来越高的体温，我想如果这就是那“代价”，那老天爷对我也太好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