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_3. 鴻門宴的邀請函
「希,希......」
已經數不清多少次的深夜,希總是被那痛苦的呢喃聲驚醒。
看著枕邊的人全身緊繃,肩膀死死的緊撐著,甚至還有些僵持到有些顫抖。雙拳緊握,幾日沒修剪的指甲已經有些長,壓的死死的按進指腹中,已經開始有一點血滲了出來。
「繪里里,我在這。」
急急的將手指塞進對方的拳頭中想要摳鬆對方的手勁,因為前幾天的嘗試,希發現想要扳開一個戰士長年緊握兵器的拳頭是完全不可能達到的任務。
希真心覺得,領導者擁有像這樣的手勁,她教育出的部隊就算是戰死,人們也不見得拔的下繪里的士兵們手中的武器。
在這將近兩個禮拜的同床共枕中,希也已經漸漸摸清,繪里應該要如何安撫才會睡得安穩。
先將食指擠進拳眼後,努力彎曲手指,將拳眼撐開,再塞入中指和無名指......一步步的讓繪里放鬆。
第一步讓繪里不要傷害自己的工作完成後,希還得抓緊時間蹭近繪里的身體,不然被扳鬆的手就會毫不客氣的往繪里自己的身上招呼,搞的身體不是她自己的一樣。
這時,身上的香氣也成為了安撫的工具之一。希發現只要讓繪里枕在自己胸口前的話,躁動的她便會慢慢抒緩下來,最後回歸到平穩的呼吸。
有一晚在一番折騰後,繪里好像是嫌冷,一直想希的胸往裡蹭,弄的希放手也不是,抱著也不是。一整晚下來,臉紅的都可以擰出清晰的羞怯。
「真像個孩子呢。」希嘆息著,就像當初先知對於自己的評價一樣。
一手溫柔的摩挲著繪里髮間露出的耳廓,一手像是打節拍一樣循著繪里的呼吸頻率輕拍著背脊;尾巴輕輕的掃過對方白皙的腿,代替手的安撫。
狸妖,
自出生以來就一直以“那個叫出自己名字的人”為目標生存並等待著,在由先知的帶領下,他們在結界中平安成長以及學習,一晃就是三百年光陰。
而希,是少數謹守本份待在結界中,沒有因為貪玩逃出而被人類抓去的狸妖。
得到先知提攜後,便擁有了與各式動物進行溝通的能力。希也發現了,每一個貍妖從先知身上得到的恩典都各不相同。
鼓起勇氣跑到無所不能的先知身邊,問出這個問題後,先知只是慈祥地拍拍她的頭說,這是神明為了狸妖所屬於的“那個人”所準備的禮物。
這項技能將會為“那個人”突破屬於她的難關,也是神明對於狸妖與人的一個祝福。
看著繪里骨絡日漸清晰的憔悴面容,以及因為睡不安穩而輕顫著的睫毛,希純淨的眼中第一次有了茫然。
從前,她對於神明是深信不疑的,相信自己可以幫助”那個人“跨過障礙,並且能夠一輩子相伴。而那個障礙,在純淨的希的心中,那大概只是在森林中迷路的瑣事吧。
但是看著一樣堅強美麗,但在夜深人靜,深入熟睡之時,內心完全潰堤的繪里。令她不禁懷疑,自己與她的相遇,真的是對的嗎?
神明,如果這一切的安排是對的,那為什麼,繪里里這麼樣的痛苦呢?
「希...我又,做惡夢了嗎?」
懷中的人頭蹭了兩三下後才抬了起來,看看被希握住的手掌掌心,又看看眼前的自己,無奈地嘆口氣。
收緊了雙臂的力道,讓繪里又躺回原本睡得安穩的自己的胸口,對著對方一直想要掙脫的蠕動以及呼吸讓自己的胸口熱熱燙燙的。
「繪里里等等躺回去又要做惡夢了,乖乖睡吧。」
反正之前也被繪里蹭了這麼長的時間,也不差這一次了。不過,睜著那碧藍大眼,有些迷濛的看著自己的繪里,還是會不免的心跳加速。
繪里,真的是“那個人”嗎?她回想著曾經回到結界與先知答謝的師姐們,也曾抱起年幼的她,搖啊搖的,說著與屬於她的“那個人”相遇的故事。
有男有女,有長有少,但不變的就是,兩人相遇後那無法解釋的心有靈犀。
希也曾被震懾過,就在繪里眼中泛淚,卻堅定的直視著自己,緩緩朗出自己的名字時。
一瞬間,什麼事情都不重要了,三百年的等待似乎也不足為提。那拉著自己臂膀的有力的手,一直藉由著隱約的疼痛來刺激著自己不是夢。
但是,她又想起,也曾經有傷的落魄的師姐用盡力氣回到結界,緊緊拉住她的手,目光如炬。
『千萬不要錯看了人!』
這是她最後的悲鳴。先知告訴希,那是因為”那個人“是無意間猜中的名字,因此兩人的路走得十分坎坷。儘管師姐對著那個人死心踏地,卻還是換得了對方的背叛。
先知並沒有告訴希,那位師姐究竟最後怎麼了。過世了?回到那個人身邊了?隱居了?希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慾望想要了解。
三百年對於妖是一個不長也不短的時間,就像是人的青春年少時一般,矇懞懂懂。但是生命中太多的來來去去,已經讓希對於生死情懷看得越來越淡。
為了不讓自己看上去帶有了看破紅塵的冷漠,她整日與無憂無慮的動物們為伍,傾聽他們的所見所聞,也學著用他們的角度去體會多采多姿的世界,久而久之,她早已忘記人心的陰險狡詐與風花雪月。
直到遇見了繪里。
那清澈的眼神沒有一絲對於自己是妖類的畏懼,總是鎖緊的眉頭令希忍不住想要伸手撫平。還來不及將這美麗的人看夠,她就推開了自己,讓大灰熊將注意力全部放到她的身上。
多麽一個瘋狂的人!希驚嘆著,想要趕緊勒令大灰熊停下,
一回頭,卻又被那個推開自己的人再一次吸引住目光。
她咬著刀柄,目光死死地盯住比他的身軀不知還要大上幾倍的對手,身體拱成了一個弧度,讓較為柔軟的腹部內縮保護。完全呈現了攻擊姿態。
從她得眼神,希知道這個女人正認真的思考起了要如何帶著希逃脫的可能性,扯開的衣襟隱隱約約看得到胸口屬於女人的弧度。
當然希並沒有讀心術,但是當看見那人看看自己,看看馬,看看後面,又毅然決然得將目光放回大灰熊身上就已經懂了大半。又看著這人鼻翼間已經有腥紅色的液體流出,這才驚醒趕緊喝住熊的行動。
「你看看你!害的別人都受傷了!」
看著對方那像是傻了,也確實是傻了的樣子,希一時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是笑出來還是要露出怎麼樣的表情比較合適。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一直在她的臉上亂抹亂抹著,將整個臉都抹成了赤面關公。
對方好脾氣的任憑自己胡鬧一陣子後,才拍拍自己示意停手,看了眼灰熊後就走到池邊捧起水靜靜地清洗。
“希小姐,他會不會就是那個人啊?”大灰熊歪著頭低聲說著,雖然自己還是覺得這樣的悄悄話很不及格,不過那個女生看來沒有轉過來應該是不會很明顯啦。
“也許只是個熱心的人而已啊。”聳聳肩,反正都已經等了這麼多年,自己有時甚至也覺得沒有”那個人“的存在自己也是可以當山霸王和動物們嬉鬧著再過上兩個世紀。
“可是希小姐,”熊頓了頓,“您總是會不時露出一些落寞的神色呢。”
“疑?”怎麼可能。
“像是在等著誰一樣,但是又很想要隱藏。”
看著大灰熊一下後,希慢慢走到還在清洗著的繪里身邊。蹲在她的身邊,一邊看著她好看的臉,是外國人嗎? 感覺跟從前看見的那些短小精幹的阿克拉姆王國人民不一樣。
這個人的身材十分高挑,希眼神需要往上看才能夠對上她的眼,而眼睛也是從來沒有看過的碧藍色,看個太過入神,直到她甩水到自己臉上才回過神。迎上的是對方燦爛的笑容。
不管是為了自己拼命時眼露殺意的她,看著自己時眼中清澈無痕的她,甚至是現在咧開大大笑容的她,都是這麼好看......
糟糕,怎麼才沒有見多久竟然自己就因為這個人發呆了兩次,希有些惱羞成怒的將手伸進冰涼的溪水中,呼拉一聲就潑上了對方的臉,像是陽光一般閃耀的金髮一縷縷黏附在她的臉龐,甩甩頭,不介意的甩去水珠。
呼歐的一聲大吼,在希還沒來得急回頭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被對方一手拉近,直接撞上對方得胸口,還好不是男生不然這一撞希大概鼻子也會歪了。
接著就是一波非常大的力道撞上那個緊抱著自己的人的背部,是非常高的水花,因為那人的保護,自己只是被水弄濕了髮尾,而她卻整身都像是剛從水裡被打上岸的落湯雞一般。
大灰熊無良的笑聲和調侃在那人認真的注視下似乎越來越遙遠,她的眼中,像是有著正義女神阿斯特蕾雅手中秤量善惡的天秤,壁壘分明。
沒有灰色地帶,也沒有模糊與欺瞞,如此純粹的眼眸,世間少有。
女孩子不明顯的喉部因為吞嚥唾液而微微鼓動,「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沒有名字。」希搖搖頭,對方因為低頭的動作,幾縷髮絲落至了額前,伸手將髮絲撥至對方耳後,他想要多看看,這雙美麗眼瞳究竟還能呈現怎樣綺麗的色彩。
「要和我走嗎?」
猛一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希也僵住了手上的動作,呆愣地看著一樣也傻住的對方。
我們,應該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想到這,又不禁笑了出來,半夢半醒的繪里,不知所以的睜著迷濛的眼看著發笑的希。
眼前一層濛濛的水霧讓繪里看不是很清楚,兩人側臥在床對視著,繪里手緊了環抱著希的手臂,再一次埋進充滿香氣的份圍中。
反正現在腦袋一點也不清楚,多想也只是頭痛,不如別想了。
「希...」說話的氣息暖暖的吐在希的胸口。
「恩,我在。」
「你說,我們會順利嗎?」
「...繪里里,你相信什麼,就會是什麼的。」
是嗎?真是這樣嗎?
繪里想要探出頭,卻又再一次被死死的壓著,「希...我快被悶死了。」
「快~睡~動來動去的,明天又會沒精神了歐。」希又摸摸繪里的耳朵,在耳骨處輕輕地揉啊揉啊,揉到繪里的眼皮漸漸沈重,慢慢睡去。
而希的腦袋,卻是越發清醒。
騰出一隻手拿取腰際上從未取下的小布袋,抖出其中的烏陵與土明,那是先知交給狸妖的法寶之一,但是真正體悟到其用處的,只有一直相信著神明的希。
只有希占卜出的烏陵與土明才能真正的分辨出是非,因為希那三世紀如一的虔誠。
執起石子,看了眼熟睡著金髮女人,猶豫了一會後,慢慢的放下。
想要相信她。
希的心中只有這個聲音,而且越來越堅定。如果事先得知了接下來的因果,相信自己必定也不知道應該要用什麼心情去面對想要力挽狂瀾的繪里。
根據這些天裡,繪里告訴自己的狀況後,希其實也可以理解,葡蕾烈萌的這位親王其實位高權重,想要推翻女王和公主也不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從前沒有動手也許是顧忌著繪里是王室的忠臣,也握有實際兵權,不敢與其正面相交。
但是現在也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希甩甩頭撇開那些令自己心煩的事情。果然不應該接觸人類啊,這些陰險狡詐,在悠遊快活的森林中根本不會遇見。自己也幾度有慾望想要要求繪里不要回去與那些人正面廝殺,不如和自己一起守在山林中還更加悠遊快活。
但是每日都看著一天到晚因為乾燥氣候而鼻子大量出血的繪里,捂著手絹,另一手還是一直翻閱著與侵略軍的戰報,一邊和那些將軍們討論著接下來的應應對策。
希相信繪里一定不會就這樣放棄自己的國家離開。
繪里曾經在發現親王的陰謀後深入觀察著身邊的這些將士,其實秉持著同為戰場生命之交的豪情,他們皆不希望因為這點無關痛癢的利益去放棄自己與部隊們長久守護家園的堅持。
於是繪里藉由一次的首領相聚,直接和所有的將軍攤牌,希永遠記得,自己以軍師的身份坐在她身側時,繪里直接將他身上得配刀取下放在桌面,大聲說道:
「各位將軍為了自己的國家效忠,賣命,無非是希望能夠保全我們的國土國民,
本次諸位副抄給我的協議中,我相信一定有不少內容並沒有確實寫上,
我知道這份合同簽下去,國家可以換得金銀財寶,但相對我們將賠上人民對皇室的效忠,
近而喪家喪國。
如果各位願意簽下那份合同,請直接拿起桌上的配件將我殺了。
這把佩刀為葡蕾烈萌女王所贈與,對於我來說,就像是女王一般,見刀如見人。
我願意為葡蕾烈萌奉獻我的生命,但我絕對不會當葡蕾烈萌的賣國賊幫兇!」
在繪里義無反顧的堅持中,大家也紛紛道出自己被國家君王脅迫的苦衷,觥籌交錯,前嫌盡拭。大家開始重新振作,積極討論是否應該要試著發起一次的進攻直接破到侵略軍老巢一舉掃蕩。
「 繪里.多米蒂亞將軍!來自您國家的書信!」
會議中,一位將士急急地跑了近來,交付給繪里一封信。繪里疑惑的拆開後,隨即臉色大變。
「多米蒂亞將軍,還好嗎?」站在身旁的斯跋賴民族首領友善的拍拍繪里的肩,
希聽到這問話也走回了繪里身邊,「將軍,發生什麼事?」
「親王來信說葡蕾烈萌的女王病危要我速返回國。」
繪里皺著眉,嘴角抽搐。霍普羅帝國的二王子心中一凜,這是繪里在感到憤怒或是疑惑時所會有的表情。
這麼一想,倒也真的發現了不對勁,「葡蕾烈萌的女王不是前幾日才來信過嗎!?」
「這人這時候要妳回國,難道是發現我們沒有要投降的意願?」希接過繪里的信,一邊說道。
「我想十之八九。」繪里看了看信,看來非常的新,照理說這信送來時因為路途遙遠,加上日曬,應該都要帶有一些微微的泛黃,但是這張紙還顯得非常的新穎,想必是非常著急送來的。
「這根本就是場騙局,不能去。」阿克拉姆國王也出聲了。
繪里看了眼在場的12位將士,欣慰地笑了。
「謝謝各位,不過我這趟是一定要回去的。我的祖母在他們手上,女王生死未卜,小公主也不知道是否平安。我只希望可以把希......」
一個大力的擒抱讓繪里差點哎叫出聲,希緊緊抱住繪里,死活都不肯放開。
「希,妳......不要在大家面前這樣啊。」
「我就偏要,我就是要在大家面前抱妳,讓你賴不掉我!」希心中一急,什麼話都講了出來,就算是滿臉通紅也不在意了。
「多米蒂亞將軍,您有您的考量,也有您的顧忌,我們便不阻攔您回國了,但是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我們12諸國一定都會幫助你。就算國家不給靠,老夫也會賣命保住你平安。」
屬於12列國中的老大哥,也一向少話的儒國軍師拉住繪里的手,鄭重的宣示。其他的將軍以及首領也都點頭表示同意。
「既然這樣,不如大家就來結拜吧!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叫希軍師大嫂了!」年紀最小的霍普羅帝國二王子總是會在這種時候提出鬼靈精怪的意見。
大家一邊大笑著,紛紛抽取自己身邊的短刀,一同在左手的手心刻下了一個十字以示結盟。
「既然都已經是大家庭了,老夫這就要來說一句, 多米蒂亞將軍,這妹媳要給我好生照顧啊!」
「什...什麼妹媳大嫂的你們別鬧了啊。」繪里受不了的也抱著像是橡皮糖一樣黏著自己的希,一邊敲著她漂亮的前額,「你看看,都是你啦。」
「哼,還不是繪里里先問人家要不要跟你走,現在又要把人家丟下。」
「......好吧好吧我的錯。」對著那雙美麗的瞳色,繪里乖乖棄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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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希的身邊,看著站在港口與自己道別的結義兄長們,繪里突然覺得,也許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相見,不過,可以在這輩子認識這些好兄弟們,自己也已經滿足了。
「希,不後悔嗎?」
繪里拉著身邊人的手,終於不用擔心被人看到狸貓耳朵和尾巴的她正開心的晃著。
只是笑了笑,拉著繪里的手按上自己的胸口。
「希 ...」
「我們狸妖一族,注定為屬於我們的那個人而生,在遇見繪里里之前,我所做的只是一直在等待,那樣的我,根本不算是真正活著。所以,我一點也不後悔。」
看著露出溫暖笑容的希,繪里感動的有些不能自己,只是緊緊的抱住對方,
「謝謝你,希。
我繪里.多米蒂亞.卡利古拉發誓,會用我的一生守護妳。」
終於趕出來了!!
預祝大家新年快樂歐,
希望明年大家都可以繼續愛著自己喜歡的cp繼續坑(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