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标题

作者:JacieNL
更新时间:2015-01-08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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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困局恐慌

“向我描述一下具体情况,说说你受控制时的感受。不要遗漏任何细节。哪怕最不起眼的细节都可能有用。”


奥列弗低头沉思,艾莎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奥列弗不是犯人,因此她并未铐上他的手,但她没有坐下,而是保持距离站在办公桌后,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异动。她不太相信他会再次发动袭击。就算他再次动手也不具威胁,不过小心无大错。两人之间距离大一点,起码可以避免她自己反应过度,错手杀了他。


“那就好像……”奥列弗苦着脸,“坦白说,陛下,我恐怕没法向您描述全部细节。对那段经历,我每回顾一次,记忆就模糊一分。”


“正因如此,我才这么急着召你前来。”


奥列弗点点头。“那是种很奇特的感觉。我正在留守,周围一切正常,我的思维也完全自主。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我听到有人在我脑海里说话。”


“仔细描述一下。”


“他、他的嗓音并不动听。”奥列弗脱口而出,接着打了个冷颤,“我也希望那是个柔和悦耳的声音,要是它那么虚无缥缈,我大概早摆脱它的控制了,但是——我得承认我很惊讶。那是个非常人性化的声音。”


照安娜对巫师的描述,他和人性这个词相去甚远。艾莎皱起眉头。也许他比她更擅长伪装。“怎么个人性化法?”


“不完美。”奥列弗说。“一点都不完美。嗓音沙哑,不知为什么,他的痛苦令我感同身受,当他开口时,他说的一切都似乎都有道理。我这辈子都没听过比那更有道理的话,我不明白我以前为什么从没有过同样的想法。然后,那种痛苦和折磨渐渐超过了我的心理极限,我——我终于崩溃了。”


“于是你袭击了我。”艾莎说。


“对。因为那人要我这么做。痛苦让我变得盲目,感觉无所适从,我只希望……”奥列弗顿住了,长吁一口气,揉了揉眼睛,“我只希望有人告诉我该如何是好。我需要有人引领,而他为我指出了方向。我开始深信我就是想袭击你。”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他说了什么并不重要。说服我的与其说是他的言语,不如说是他的声音。重要的是他勾起了那个念头。他不必费尽唇舌,我就已深信不疑。”


艾莎皱起眉头。“听你这么说,感觉就好像……”


奥列弗单膝跪下,俯首道:“我根本无需旁人说服,因为我素有此心。他说出的,不过是我心底深埋的想法。”


“这可以解释你为什么觉得他的话有道理。”艾莎沉吟着,“那么,这次洗脑……”


“那根本不是洗脑。”奥列弗接口道,“倒更像是种催眠,直击内心欲望,卸去你的抑制力。若非心中早有欲望可供驱使,我也不会有后来的举动。恳请陛下宽恕于我。”


“……也就是说,你一直都想杀我。或者说,至少是希望我离开。”艾莎更正说法,把奥列弗未及出口的抗议堵了回去。她坐下摆了摆手。“起来吧,奥列弗。”


“陛、陛下?”


“若你心中对我不怀一丝怨恨,我倒要觉得惊讶、甚至怀疑了。”艾莎说,“我并非王室血脉,却据有本该在你们家中世代相传的王位。你能如此长期保持克制,已然值得称道。”


奥列弗俯下身去。这次他双膝跪下,一躬到底,以额触地。“若有可能,我也希望能抹去心底那一点私欲,不再妄想王位重归我族。有您做我们的女王,乃是我们的荣幸。还请恕我不敬,陛下。”


“你也只是个凡人而已。”艾莎轻声苦笑,却没理会奥列弗投来的犹疑目光,“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奥列弗。你可以退下了。”


这次,奥列弗没有抗拒。第十一王子从地上爬起来,退到殿外关上了门,留下艾莎独自一人。


她感觉无比孤独。虽然她一直对此了然于心,但那终究只是她的推测。而如今,冷酷的事实已然证明,王子们全都对她心怀怨恨。阿勒万一向表现得非常明显,他的袭击几乎无需巫术来解释。可就连奥列弗,这位少有的不恋权位、始终乐于助人的王子,也对她的统治暗怀怨愤。她谁也不能信任。她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哪怕是在自己家中。


她还有安娜。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她能信任的人,那就是安娜了。


可她真的能信任安娜吗?


曾几何时,安娜还为她攻占阿伦戴尔而恨着她。阿伦戴尔如今仍在她治下曲意逢迎,更糟的是,那里正饱受干旱之苦,仅靠艾莎的赈济艰难度日,而她送去的那点物资,就像施舍给饿狗的残羹冷炙,少得可怜。现在安娜对她抱有怎样的感情?安娜说是爱。但曾经的恨意有可能彻底消弥吗?又或者,她只是变得更善于隐藏情绪?安娜是否像其他人一样,是个威胁?


“您有心事。”


一个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沉思,艾莎陡然一惊。不等大脑下令,一堵半圆形冰墙已耸立在她桌前,墙面上凹凸不平,冰棱乍起。古斯塔夫眨眼盯着距他眼睛仅一吋之遥的冰棱,疲惫地叹了口气。艾莎深吸几口气镇定心神,渐渐地,冰棱缩了回去,冰墙也坍塌成一堆冰晶碎片。


“我居然没留意,你是怎么进来的?”艾莎问他。


“您如此聚精会神,就算末日降临,您恐怕也不会留意,更何况只是我这个小人物呢。”古斯塔夫轻笑着摇摇头,与其说在为她解惑,不如说在自言自语。他在沙发上坐下,魁梧的身型衬得沙发有如玩具,他问道:“不知是何事让您烦恼?”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告?”


“不凭什么,”古斯塔夫说,“我只是愿意提出意见供您参考。”


“你觉得我会向你征求意见?”


古斯塔夫耸耸肩。“您已独行太久,不愿寻求帮助,或许也不愿承认自己不可能永不犯错。是人就会犯错,生而为人并不可耻。”


不。古斯塔夫说错了。她或许曾需要指引,但时至今日,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任何人的意见,她都已不再需要。她正要开口,却见古斯塔夫挑起一边眉毛,仿佛早料到了她的回答。艾莎把反驳咽回了肚子里,一边告诉自己保持冷静,一边压下了心中怒火。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每次交谈时,她总疑心古斯塔夫所知的远比表面上要多,如果他要主动透露消息,那好吧……


她乐意奉陪。


“你说的已经不只是需要帮助的问题了,”艾莎细细审视着他,将每一个可能泄露他心思的细微动作看在眼里,“说什么‘生而为人’……”


“您一如既往地目光敏锐,虽然未必总是理解准确。”见艾莎眯起眼睛,古斯塔夫只是笑了笑,“好吧,您请说。”


“你对‘生而为人’又知道什么?”艾莎问道。


“我相信人性并非与生俱来。”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你说什么?”


“‘自我’是个复杂的概念,孤独却使人不求甚解。通常我们需要他人的帮助。”古斯塔夫脸上仍挂着那抹自嘲的微笑,但如今艾莎注意到了,苦涩正透过他刻满皱纹的皮肤一点点渗出来,像毒药一样毁坏了他的面容。“我们必须习得人性,才可称之为人。但是……我的机会早已被人夺走。”古斯塔夫心不在焉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问道,“你不也是如此吗,艾莎?”


“……没有人夺走它,我是自愿付出。”艾莎说。


古斯塔夫喉咙里哼了一声。“只有在你未意识到它存在的情况下,囚笼才成其为囚笼。如果你能看出禁锢你的囚笼,那么你的心灵就已获得自由。可看看您,逃避,否认,错觉……”古斯塔夫直视着她的眼睛,看得艾莎不由疑心他到底知道了什么,“我原本对您寄望颇深。”


“……为什么?”


“因为您让我想起了自己。”


古斯塔夫近乎笨拙地挪动庞大的身躯,仿佛从沙发上起身都要用尽全力。但艾莎总能看出他动作背后的从容自若。古斯塔夫一直深藏不露,但他显然受过训练,甚至可能比她更训练有素。旁人都以为他失去马库斯的宠爱后,就萎靡不振,成了废人。艾莎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现在她开始觉得,古斯塔夫或许并非有意隐瞒什么,他或许只是太过疲惫,懒得再像她一样端着架子。


“怎么会?”艾莎问道。


问归问,但她也能看出他们的相似之处。


古斯塔夫踱过房间,来到落地钟旁。此时十二点将近,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再走几步就要抵达顶点。古斯塔夫眉头深锁,盯着看了几秒,忽而伸出手去捏住了指针。钟格格战栗着,停住了。


“我们俩都没有多少时间了。如今您是否明白我们失去了什么?”古斯塔夫问道。


他松开手,钟却再没有恢复走动。


艾莎别开了脸。她正渐渐丧失主动权,或者说她始终没有抓住这次对话的走向。她懵然不知,却又若有所悟。她在理解的边缘徘徊,能体会到那种失落之痛,却又说不清自己失去了什么。


“我不明白。”艾莎逼自己重新注视着古斯塔夫,但嗓音泄漏了真情,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喃喃低语,“我本打算送你去巴吉岛,你可以在那里和家人团聚。远离这片是非之地,你不会更快乐吗?”


“我的家人早已不在人世了。”古斯塔夫吃吃轻笑。


“……不在人世?”


“我曾迷失自我,后来我找到了目标,当我连那目标也失去时,”古斯塔夫突然顿住,笑声也低了下去,“我又一次迷失了。我已不再拥有未来。若您愿意听取我的谏言,艾莎,我建议您——”


“我不愿意。”艾莎当即回绝。


古斯塔夫点点头,不等艾莎遣退,就径自走出门去。


艾莎坐回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


探望汉斯后,安娜一时不知该到哪去。


她开始原路返回,漫无目的,却又不愿无所事事。也许走一走能让她头脑清醒点。她不只是有点头晕,她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各种念头此起彼伏,一个念头甚至还未成型,就被新的念头取代。艾莎态度疏离,阿列克已被囚禁,汉斯也不想见人。不知不觉间,另一个人跳进了她的脑海,也许这个人可以听她倾诉。


埃德蒙。阿列克曾提醒她埃德蒙可能是危险人物,但安娜多少还是不愿相信。埃德蒙是她在南埃尔斯认识的第二位王子,却是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王子。是埃德蒙一直鼓励着她,也是埃德蒙引导她走近艾莎。埃德蒙总是笑容满面,且和她如此相似,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危险人物呢?安娜不愿相信。


可没等下定决心,她已经走过了第十二道门。


也许这样最好。


安娜继续往前走,却听见第十一间房里有动静,于是停住了脚步。她本已走了过去,但汩汩水声在寂静的廊道里无比清晰。第十一间,也就是里德的房间。水声再次响起时,安娜不顾理性的阻挡,靠上前,推门向屋内望去。


是埃德蒙。


屋子中间放着张小桌子,和周围家具格格不入,安娜猜想那是埃德蒙自己搬进屋的。埃德蒙在桌子一头席地而坐,手里端着杯红酒,但看得出杯里有不少酒洒在了地毯上。桌子另一头摆着一杯没碰过的红酒。他手边有架酒水车,上面装满了红白葡萄酒和其他酒水,还有各式酒杯。


“哦,安娜。”埃德蒙招呼她。奇怪的是,他伸出举杯的手,另一手扶着这边胳膊,将酒倾向地面,缓缓拉出一道水平线,直到杯中涓滴不剩。


“你在这里干什么?”安娜刚问完,就想起埃德蒙曾在图书馆为托比亚斯焚香,“为里德办一场小型葬礼?”


“猜对了。祭酒是异乡的迷信习俗,但我希望里德喜欢。”埃德蒙起身朝酒水车做了个手势,又摸出一瓶酒,细细审视着。“黑皮诺。里德一向喜欢喝酒,所以我觉得……”


“我记得。”安娜说。


她记得再清楚不过了,毕竟,里德曾强迫她分享同样的爱好。


“这不是借口,可里德当时喝醉了,心情沮丧,又——我只是想说,他要是神志清醒,是决不会袭击你的。”埃德蒙结结巴巴地说完,继续埋头开酒瓶。


“你是怎么知道的?”安娜问他,埃德蒙怔住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从没跟你说过里德袭击我的事,”安娜说,“事情发生后,我根本就没见过你。只有阿列克和汉斯知道这事,而他们俩是不会告诉你的。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埃德蒙没有回答,只是拔开那瓶黑皮诺的软木塞,端起酒杯,斟了三分之一杯才停下。“到处都传开了。”他把酒杯凑到鼻子底下,一边晃荡杯里的酒,一边品味着酒香,显然颇为满意。他正要把酒往地上倒,却听安娜开了口。


“阿列克怀疑你。”安娜说。


埃德蒙停下了祭酒的动作,弯腰把酒杯放回桌上,直起身朝安娜笑了笑。那不同于他往日的笑容,似乎少了点什么。要说实话,这个微笑感觉并不真实,倒是痛苦僵硬,好像很长时间没动过面部肌肉似的。


“我一点都不惊讶,”埃德蒙说,“我知道我看起来很可疑。”


“确实如此。”


“你怀疑我吗?”


“不。”安娜迅速答道,埃德蒙皱起眉头。安娜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把眉头皱成这样,他目光中透出此前从未有过的凛冽,难得地与他年龄相称。安娜这才想起眼前的人其实比她年长。


“你应该怀疑我的。”埃德蒙说,“为什么你不怀疑我呢?”


“因为我有信心。”安娜回答。埃德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可你为什么会有信心?”埃德蒙追问着,抄起胳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如果你弄错了呢?如果我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呢?”


“如果我弄错了,那就是错了。如此而已。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犯错。为此担心是没用的。”安娜说。埃德蒙瞪大了眼睛,好像她说的是什么更叫人难以置信的事。不过对安娜而言,那只是基本常识。“与其怀疑身边每一个人,我情愿抱有信心,哪怕犯一两次错也没关系。”


埃德蒙吃吃笑起来,靠着墙滑坐在地。“你真是与众不同,安娜。我说过,乐观是我仅存的可取之处,没想到你比我更厉害。”


“也不算更厉害。”安娜说,“毕竟,这是你教我的。”


埃德蒙突然抬头,睁大眼睛盯着她。“你刚说什么?你是从我身上学的?”安娜默然不语。片刻之后,他目光黯了下去,别过脸,轻轻哼了一声。“正相反,是我从你身上学习才对。真希望我也有你那样的勇气,安娜。”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不,”埃德蒙立刻答道,“我没什么要说的。千万小心,安娜,自己多保重。至于你的信心……”


“我不会动摇的。”安娜说。


埃德蒙点点头。“我想也是。”


安娜退出门去,留下他继续举行葬礼。


*


一周过去了。


艾莎已经回来整整一周了,问题始终悬而未决,两人之间紧张气氛丝毫未减,甚至随着时间流逝愈加恶化。她们说话的次数,安娜一只手就能数出来。情况令人懊恼。


早晨变得难熬起来。每天,艾莎总是一大早就起床,安娜也想过装睡,最后却总是睁着眼睛。满心的紧张情绪让她难以入眠,每晚睡不过四个小时。她本可以试着闭目养神,哪怕只是为了躲过那些尴尬的客套话,但安娜从没这么做过。那样艾莎肯定会毫不费力地看穿她笨拙的伪装,何况安娜知道,早上的例行问候固然尴尬,却几乎是她们这些天来的全部交流。她不想错过。


“早安。”艾莎生硬地说。


“早安。”安娜忍住叹息,回应道。


“你睡得好吗?”


“挺好的。”安娜会这么回答,全然不顾自己日渐明显的黑眼圈。尽管对答案心知肚明,安娜还是觉得有义务问一句:“你呢?”


然后艾莎会说:“还行。”话是这么说,但她根本没睡。所谓“还行”是因为她并不真正需要睡眠。“我去办公室了。”


“你总是在那里。”


不等安娜鼓起勇气这么说,艾莎已经走出了卧室,听不见她的声音,更不会回头看她了。


两人一起用餐时,艾莎又恢复了老样子,一点吃的都不碰,却不再像过去那样喜欢盯着安娜看。她只是陷在沉思里,有时手里轻轻晃着一只红酒杯子,有时连这样的伪装都懒得去做。


有一天,安娜对她说:“你该吃点东西。”


“你知道我不需要。”艾莎回答。她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放在膝头,抬着下巴,背挺得笔直。只有她的穿着显得不那么拘谨,她那身锋芒毕露的盔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优雅的长裙,以某种轻柔飘逸的衣料裁剪而成。但她的言谈举止与她坐在大殿上时一般无二。


“这怎么能行?”安娜脱口问道。艾莎歪歪脑袋,脸上看不出表情,安娜几乎打了个哆嗦,却强忍着继续说了下去:“你怎么会不需要吃东西呢?”


艾莎蹙起眉头,转过脸去。


“怎么会?”安娜追问着。


“圣骨匣的魔力会支撑我。”艾莎终于回头注视着安娜。尽管她强忍怒意,仍有一点星芒在她眼底郁结。它在燃烧。不像熊熊火焰,却似刺骨寒霜。


“这是什么意思?”安娜轻声问。艾莎要靠刻意控制才有呼吸。她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喝水。她的心已不再跳动,那个最重要的人体器官早就被挖了出来。


早在艾莎开口前,安娜就明白过来。艾莎也知道对方已经了然于心,没再多做解释。


“圣骨匣不仅支撑着你。它就是你生命得以维系的全部力量。”安娜喃喃道。


无论从哪一点来看,艾莎都已经实施了自杀。


安娜顿时胃口全无。艾莎彬彬有礼地向她告辞,离开时却一反常态地步履匆匆,让安娜失去了追赶的勇气。


直到几个小时后,夜幕降临,安娜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直到这时,艾莎才回到房中。安娜合上眼,稳住呼吸节奏,假装睡着了。在漫长得仿佛无尽的等待后,她听见艾莎幽幽叹了口气。安娜翻过身,只见艾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安娜想安慰她,只要能帮她摆脱眼下的烦恼,哪怕仅此一次也好。她伸出手去,想把艾莎的手握在掌心,想轻抚艾莎的肩膀,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不过都不重要了。艾莎躲开了她的手,背过身去。


那是安娜最后一次努力接触艾莎。


幸而巫师没再出现在她梦里,这令她稍感安慰。安娜不知道之前的梦究竟是巫术作祟,抑或只是她自身恐惧使然。她从未承认过那个念头,却在艾莎和巫师之间看到越来越多共同点。他们的举手投足,他们的言谈举止。他们都自信满满,却又自我厌弃,这种复杂的心态让他们成为矛盾的集合体。安娜看着艾莎,想到的却是巫师,正如她曾经看着巫师想起艾莎。


更糟的是,阿列克仍被囚禁着,汉斯则拒绝探视,埃德蒙也对她避而不见。她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除了……


“哇。听起来你过得可真苦。”克里斯托夫感叹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安娜边说边坐到一捆干草上,克里斯托夫用她带来的胡萝卜喂着斯万,时不时还往自己嘴里送两口,“我本以为只要艾莎回来,一切都会好转,可情况好像变得更糟了。”


“你不能指望她像有魔法似的为你解决所有问题。”克里斯托夫说。安娜转头向马厩外望去,天空一片灰霾,地上积着几吋厚的雪。克里斯托夫呻吟一声,说了下去:“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安娜抓起一把干草丢过马厩。斯万目光追着那把干草散落,回头用大眼睛瞪着她。太荒唐了。一头驯鹿没理由露出这么苛责的表情。安娜曲膝抱在胸前,讷讷低语:“我只希望艾莎肯再对我开口。”


“……想听点建议吗?”


“难道你是什么爱情专家吗?”安娜抱怨道。


克里斯托夫别开脸,边清嗓子边摸着后颈。“不是,不过我有朋友是。”


“真的?你居然有朋友是爱情专家?”安娜转头盯着斯万,没有理会驯鹿热切的点头,“我才不信呢。”


“信不信由你。”克里斯托夫耸肩道,“我看不光是她躲着你,你也一样躲着她。如果你真希望她跟你说话,或许该主动去找她。”


“你以为我没试过?”


“那就再试。”克里斯托夫提议,“你得让她坐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告诉她,请别再让我的日子这么难过了,因为我都快疯了。”


“你说的是我吧,因为我确实快疯了。”安娜说。


“不,最惨的明显是我,看看你们,一个个都跑来找我,吵吵嚷嚷说有生活危机,又不肯听我的建议。”克里斯托夫把最后一根胡萝卜丢给斯万,甚至懒得自己再啃一口,“成天被你和埃德蒙骚扰,我才快疯了呢。”


“埃德蒙还会过来?”


克里斯托夫点点头,安娜再一想,觉得也合情合理。她就是在这里遇见了第十二王子,当时他双手直到胳膊肘都沾满了泥巴乃至更加污秽的事物。她就是在这里遇见埃德蒙后,确认了自己对艾莎存有好感。因为她的温柔以待,因为她眼底那抹更甚嘴角的笑意,因为种种迹象告诉安娜,在她寒冰般冷峻的外表下深藏的,不仅仅是个征服者或者女王。她因此决定要给艾莎一次机会。就是这个地方孕育的机会,催生了她对艾莎的信心。


“你说得对,”安娜说,“我要跟她谈谈。”


作这个决定一点都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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