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ilayloe 于 2015-2-3 20:30 编辑
*结局 mode 2
I love her, not think about her.
我爱她而不思考她。
Another Episode 5:The Duchess
复活节前,小鸟就回到了白金汉的家,她回来时看起来情绪很好,一直笑着和希说她在伦敦遇到多可爱的人,又看了多少制作精美的服饰,可希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她没把绘里所写的信、所做的事说出来,只一味地重复,她从绚濑伯爵处得到确证,海未并非真的无情,对方只是被公务缠住,迟些肯定会主动来联络的。可小鸟却一点都不在意似的,总在笑着,反过来安慰希不要自责伤心,希也只好随她的便,暂时放下这些烦心事,姐妹们好好聚一聚。可她知道,小鸟肯定是在掩饰自己,但这种时候,她不忍心再去多问什么。
四月中旬,星空子爵寄来了邀请信,请音乃木坂家的姑娘们同她一起去德贝郡游玩,听见目的地不是诺丁汉,希当时便答应去了,可却没想到,那也是属于绘里的伯爵领地之一,而且拥有的还是整个郡,而非那招人烦的一半。
得知出游地点的底细还是在马车上,她们沿途会去到牛津,布愣恩,沃里克,凯尼斯沃恩,经过谢菲尔德郊区,再去查茨沃斯庄园,也就是绚濑家拥有的地产,这因囚禁玛丽女王而闻名于外的建筑,经过德贝郡公爵五世,亦即是绚濑公爵大人重新装饰后,现已成为英格兰最奢华的豪宅之一了。
希知道后哭笑不得,心想这塔罗牌的神明可真够眷顾她的,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跟金发贵族碰个脸,难怪早上占卜时抽了张倒吊的男人出来呢。但她对凛询问此事时,对方却说绘里应该不在庄园,因为那处是绚濑公爵夫人,也就是绘里的母亲才会常住的地方,而且正值春末,绚濑家的人因与园田伯爵一家相熟,这时节多会在对方的领地度假,公爵夫人很喜欢到三一学院会见她的师长们,那是她最初在政治圈声名鹊起的地方,因此那座著名的庄园,现在最可能处于没主人在家,全由管家主持,且是对外开放游览的状态。
“所以我才会挑这时候让大家一起去玩啊。”星空子爵大咧地笑了起来,“但就真碰到了绚濑伯爵,那不是更好?人都齐了,我们可以开个小型舞会,花阳小姐早答应过给我唱首歌的,她是时候兑现诺言啦。”
凛是说得很高兴,可不待讲完花阳已脸红得想躲到希身后去了,希只好跟着苦笑,自然是为了凛说的话,而不是一直念叨“救救我”的妹妹喽。由两匹白马拉着的敞篷车上只有四人,妮可不在,她大早就陪真姬一起到伯纳姆看番茄苗去了,因此便不参与这次的远途旅行。
旅途五天后,她们途径北约克郡东郊,于奔宁山脉南部的黑山区内停车休息。希走上了悬崖的最顶处,俯瞰底下大片壮丽的河谷,石楠漫山遍野,却尚未到绽放的时候,因此覆盖在原野上的就是一块块的皮革似的深褐色草丛,往右看去,高沼地的往上不停推升,固定为一块形似海浪的雕塑品,暗黄色酸性土壤上头堆积着泥炭,犹如印落一片片漆黑的奶牛斑块,地势是那么高耸,仿佛只有云能碰到它们,可事实上,连云也只能给这块无垠土地投下鲸背似的影子,如水一样流过了岩石。希就在上风处,看着这以事物的流动所标注的、一个个渺小时刻逐渐累积成沧海桑田的未来,风缠住她的发端,外套宽大的下摆飒飒飘动,在遮蔽于薄云的金光照射下,卷出了玛瑙花纹似的波光。
希从那阵辉煌的光中回头,沿着悬崖的边线,发现一个移动着的洁白的身影,那是她的妹妹,小鸟正向这边走来,步伐缓慢,边走边按住头上的阳帽,走着还会突然停下,呆呆注视广阔的风景,像被吸了进去似的。
希下来同她会合,并说了一些称赞风景的话,这时凛喊了一声,让大家都回去,刚才她领花阳去逗附近人家放养的黑面羊玩呢,而离开之前,小鸟最后一次转回头,越过悬崖曲折的边线,看向那片褐色的荒原,仿佛她看着的是自己这四个月饱受冷遇的心一样。
“咱们现在在哪里?”希边吃着夹了冷羊肉的三明治边问,那时她们已进入德贝郡的林区,正在长满了翠绿蕨类和苍天古树的林子里歇脚。
“快到查兹沃斯啦,希小姐不是已经等不及去了吧?”凛笑了。
“哦,咱倒想尝试劝服你一下能否别去呢。”希用俏皮的语调道。
凛听后就反问对方不想去原因,希却不愿明说,凛便以为希还是因绘里的性格而讨厌对方,却不知道三月份时,那两人之间已经连求爱和争吵都发生过了,于是凛照旧帮对方的腔,用以前那套说法来调侃不在场的金发贵族,可希却越听越不是滋味,只好岔开了话题。
小鸟还是一副故作欢快的模样,融入不了气氛的落寞包围着她,希不知道妹妹这种低潮期还要持续多久,有时她也想埋怨一下小鸟那种喜欢藏心事的性格,可希想,她自己也没有资格的吧,毕竟绘里求爱的事情,她对谁都没有说过,连母亲也没有,因此就更能明白小鸟封闭自己的理由和心情了,两姐妹以往对心事是无所不聊的,既然到了这个宁愿避而不谈的程度,希想还是不要硬来的好,起码小鸟愿意出来郊游了,不管怎么样都是个好兆头啊。
休息约半小时后又出发了。雪白马身闯过夹道的白桦树影,再压上长着青苔的石桥,接着便是一条通向查茨沃斯庄园的笔直大路,于初夏尚未繁茂的树冠间望去,已能看见那栋园厅建筑庄严对称的全貌,房子背后是连绵绿树,还有蓝天和团块状的白云,再过一会,前方出现了阶梯一般的围墙,森严地站立在嫩草上,现在希已可以看到在园外零散跑动的夏洛莱羊了,远处数千米长的黄杨树篱黏在了风景的一角,长长的、犹如墨蓝色地毯的矩形湖泊,也随着正门的接近而出现在众人眼前,湖的前方修筑出了一个圆形的大喷泉,不断喷射着银闪闪的水花。查兹沃斯庄园占地有半个伦敦市大,里面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湖泊和河流,这边的湖区正是凛所喜欢的,她跟绘里那两人刚认识时,夏天常来这边钓鱼,后来次数便少了很多,因此凛这回一定要再来一趟看看。
女孩们下车远眺,凛给她们稍微介绍了附近的景致,西侧斜缓的木球草坪,东边一座足两百米长的梯式瀑布,还有喷泉附近整形的鹅耳枥树篱,这其实代表了园林早期的意大利风格,而希走上了平台,远处树林上方的天空,漂浮着三角形的雾霭似的云彩,仿佛给下面的景物抹了一层轻柔的乳白色,碧绿湖水上有几只天鹅在徐徐游动着。
希不禁自嘲地傻笑了一下,她想之前自己就是这么爽快地拒绝了做这座美丽庄园的女主人啊,可现在她却稀里糊涂地站在了这里,命运是想让她看清楚自己失去的东西,敦促她反省以后可别随便拒绝一个有钱人呢?还是想向她炫耀金发贵族的傲人财富,好让她为当初的出言不逊而惭愧,何况她还可能错怪了一个好人?希的心情很复杂,可毋庸置疑的,这园林确实美得叫人心醉,她是非常喜欢的。
“欢迎各位。”脸容和蔼的老管家把她们迎入屋里,从外面看便觉得气势恢宏的宅邸,即使走了进去,也没让那种震撼感减少什么,站在黑白棋盘似的陶瓷地板上,希抬头看着天花顶绝美的壁画,画上裸身的众神与魔鬼肌肉遒美,而凯撒大帝的故事同样悬挂在左侧高高的墙壁上,鎏金画框忠诚地陪衬着这些历史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希一直在仰着头看,以至于凛她们后来催她快走,而加快脚步,踩着猩红色波斯地毯赶上去的希,却在通往雕塑室时,于木质楼梯口处,看到一幅高达两层楼的墙壁,上面挂满历代德贝郡公爵及其家庭成员的油画肖像,有的是群像,有的是单人像,正中面积最大的画属于四世男爵,他是随军出征西印度群岛时染病身亡的。
从上而下扫视一遍后,希的目光却定在了角落一幅不大的画作上,画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她凭窗而立,脚边坐着一条刚毛腊肠犬,一头金色卷发,湛蓝眼眸,缀着荷兰褶裥饰边的大领子合抱着她的好颈脖,裙撑托起了往两边突出的膨大臀摆,紧身胸衣上覆盖的是金缎料子的衬裙,与领口的羽毛一起簇拥着她娇小的躯体。希看到这幅画时相当入迷,站在那里就不愿动了,管家见状就前来对她介绍起来:
“这就是现在的绚濑女伯爵小时候的样子呀。”女管家提起了绘里,还捎带了几句夸奖对方美貌的话。
“咱猜也是,跟她现在的模样也很像。”希脱口道,当管家惊喜地问希是否认识绘里时,她却有点迟疑地说,“是见过几面。”
凛却走过来,笑着拆穿了希说,“她何止见过,她们还曾一起跳舞,一起吃晚餐,脸红耳赤地争论找伴侣的问题,雷诺夫人我告诉你,希小姐口锋可是利得很,以前差点逼的绚濑伯爵怒发冲冠了呢。”
其它女孩也前来观赏画作,管家还是亲切的给大家介绍了起来,也指出了画上绘里的父母,可希没认真听,她心里只为凛的话慌乱了一番,却还是不停地打量绘里的画像,这回她觉得来这里倒是值得了,就算以后再也遇不到金发贵族,她至少也能从这幅画,揣测出对方成年后穿着裙装的模样,肯定比年少时要美上无数倍。她突然出画像中的女孩生出亲切之感,还想起对方那天湿淋淋地求爱的场面,那双即使不能言语,却也以强烈的神色、不停向希传达着钟爱之情的蓝眼睛,还有两人之间无数鲁莽又失礼的对话,全部漫上了心头,让希的心中一阵甜一阵酸的。
接着她们去参观满载大理石雕像的陈列室,这里每一尊塑像都价值不菲,全是绘里的父亲从欧洲各地搜罗回来的,希在那儿也见到绘里的塑像,塑的是对方十八岁时的相貌。在拱窗漏下的光线中,凝为女人精致五官的石材竟泛出了牛奶一般柔滑的质感,希对这塑像的着迷不亚于之前那幅小女孩画像。
少女们四处走动观赏,和女管家攀谈,她为人和善亲切,谁都愿意跟她聊天。在场的人都认识绘里,但音乃木坂家这边对她评价复杂,可大家都不会直说,只礼貌地倾听或询问对方,尤其是小鸟,这趟回家后她对绘里的关注高了不少,希明白她出于的是什么心态,以至于从管家口中听到关于海未的一点边角消息,小鸟的笑脸中都会现出一丝阴影,可出乎意料地,绘里在管家的描述中就是位完美无缺的小姐,她讲述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喜悦和敬仰,仿佛她说的不是一位才二十二岁的年轻人而是一位君泽全国的女王。
“伯爵小姐也许是英格兰最开明最可爱的主人了,我自四岁照料她开始,从未听过她说一句重话,她宅心仁厚,待人礼数周全,还像她父亲一样体贴穷人,她花钱从不吝啬,常常资助佃户,救济穷苦人,佃户和佣人都很爱戴她,她为门第祖先添了很多的彩呢,别人总说她为人傲慢,可我看来却不是那样,她只是不喜欢像普通年轻人那样顾自己开心,想到什么就说罢了,那是她谨慎的表现。”
赞扬绘里的就是这些听起来很夸张的话,让音乃木坂的家的女孩们心想,也许自己真的误会了对方,可私底下花阳还是为小鸟抱不平,绘里要是真这样仁慈可亲,那为何要如此冷酷地处理小鸟的事呢?
希只让花阳别多想,敷衍几句后,就跟着管家走出雕塑室,上了一座旋梯,进入楼上宽敞的穿堂,接着被领进一间漂亮的大起坐间,那是年初才布置起来的房间,装潢精致又清新,据说那是刚收拾起来专供绚濑亚里沙小姐使用的。还有一些画室和主寝室,以及藏书馆,凛是熟悉这里,便领着花阳另走到一间存放家族画像的地方去了,小鸟就和希一队逛别的房间,走了一会后两姐妹也分散开了,在起坐间附近的廊厅闲逛。
希来到一扇窗户前,看向外面坡度和缓的草地,正想分神发会儿呆,这时她却听到一阵低低的琴声传来了,她转身一看,房里没有其它人,便好奇地循着声音行去一扇饰着金色圆盾的门边,琴声舒缓而悠扬,走近后她听得更清楚了。门没锁,她大胆地开了一小条缝,看了进去,只见一位有浅杏色长发、身穿白纱裙的女孩儿,正坐在大钢琴前演奏着,希惊奇不已,她下意识想,这难道也是像她们一样来参观的客人么。
希想开大一点门缝瞧清楚些,可这时更让她惊诧的事情出现了,被门遮挡的视线中,从右走出了一个墨绿色骑马大衣和白裤子的人,希没挪高目光,刚还以为那是位先生呢,可这时那个弹琴的小姑娘却高兴地停止了弹奏,还笑着蹦起来一把抱住了那人,“姐姐!”她口中这样叫着,希心跳猛地加速了,因为那两人在琴前亲密地转了个圈时,希已看到一头耀眼的金发,紧接着停下的瞬间,她便看到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像闪电一样击过来了,还不用她想出那人的名字,身体的反应已代她作出回答,在双腿迈开逃离的第一步前,绚濑绘里这几个字才姗姗来迟走进她的脑子。
“希小姐!”
绘里看到对方就马上喊了出来,可希已经像惊弓之鸟一样从门外跑掉了,刚在外面走过的小鸟,诧异地看着自己从来沉稳冷静的希姐姐,像疯了一样跑过走廊,绘里的身影随即也闪出了门外,她还和小鸟匆匆行了个礼,又走了。
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小鸟不禁困惑起来,走进了希方才呆着的起坐室,那扇门已全开了,里面传出说话声,粗听之下还夹杂了“绘里”、”亚里沙小姐”等字眼,小鸟探头去看时,却震惊得比她的姐姐还厉害,因为她发现,那个正在与“亚里沙小姐”低头说话,脸带笑容,一头蓝发的俊丽女性,正是她朝思暮想却求而不得,让她几要因爱生恨的伯爵小姐——园田海未。
这一边,心里慌乱不堪的希,正提起裙摆迅速跑下楼梯,绘里的声音从后追了上来,希却不愿回头,飞快地冲出前厅,跑去正门旁边的小平台上,正是她下马车后所去的地方,眼见前方只有一圈白色围栏,希才不得已地止住了脚步,可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唤声,却让她更不得已地转过身来了,金发贵族已快步走了过来。
“希小姐。”绘里冲下梯级,减慢脚步,调整呼吸,她的金发已因跑步而从耳鬓边跳出了几条,虽是不经思考就追了上来,可绘里也没拿捏好该说什么作开场白,她只是重复了一次希的敬陈,便站住了。
“你好,绚濑伯爵。”希绽开笑颜,纵使对她刚才的失礼举动无补于事,希还是要把该做的客套活做全,双方行礼后,她隐隐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似的,突然迸出一句,“抱歉闯入了你的家,星空子爵说这里是对游客开放,而且你这时不会在庄园,要是晓得你在,咱是绝对不会来打扰的。”
绘里被希那种急于拉开主客距离的说辞弄得有点郁闷,可她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希穿着带条纹的浅黛色束腰裙,香槟色手套,还有一直总是不愿与她对视、闪烁着初生羊羔一般的纯真光芒的绿眼睛,那么一扫过来时,绘里甚至觉得胸口发出了心悸的预兆,她马上说,“我后天就会去城里了,今天是知道星空子爵大概会在这时到达,我才提早赶回来的。”
希一听心里不免对凛有了责怪的想法,原来对方早已通知绘里自己的旅程计划,却对她装疯卖傻,这到底是为什么呀,难道凛心中就觉得希一定十分讨厌绘里,才出此下策去掩饰么?还是说这趟远行,又是绘里一手策划,绕着圈子让凛带音乃木坂的女孩们过来?
“后天就回去,真快呢。”希回应,这下她能心平气和地和对方正面相视了。
“是啊,”绘里笑了笑,“你们的旅途还愉快吗。”
“很愉快,而且明天咱们就会去马特洛克了。”
“那你们会住在这里么,我跟星空子爵说了,你们理应在此歇息一晚的,可她回信太晚,我还没收到,便不清楚诸位的安排了。”绘里的口气十分温和,听出里面包含几分期待。
“不,不会,咱们会住在玫瑰花冠酒店的。”希很快否定道。
“这样啊。”绘里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们沉默了片刻,只在蓝天白云和阳光的注视下消耗掉时间,各怀心事地看着彼此,绘里脑里反复想着她已不知想了多少次的问题,写给希的信有起作用么,希对她的评价会因此改变么,但希刚才连见她一眼,都吓得像这样不体面地跑出了屋子,这是否意味希根本没有因此而谅解,对绘里的观感反倒更差了呢?
绘里非常忐忑,但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希小姐,我的信你是读了吧?”
“是的,那当然。”希的心跳快了起来。
“那你有什么想法?”绘里走近一步,诚恳地说,“我不知道该找什么人来为这一切作证,以求从你身上获取更多信任,可我胆敢说信里除了一些或许带有很强主观情绪的话,其余所描述的事实,都是确凿无比的。”
“咱知道的。”希马上回答,且低了低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而且你的管家也告诉咱们很多关于你的事,她夸赞你是个有礼又慷慨的好主人,看起来咱之前真的被蒙蔽了心,才会对你这么尖酸刻薄。”
不知怎地,希往话里带入了些嘲讽的语气,让绘里听得有点不是味儿,她也不知道希只是在自嘲而已,可这样一来,绘里又断掉了话头,礼节性的沉默现在像河一样淌过她们中间,希很想提出道别,独自走回酒店,可自己的妹妹都还在屋里,她又能到哪里去呢,而绘里则在想这时是否该提出点更进一步的要求,比如陪希她们回旅店,甚至约在下个旅行目的地再碰面,可论道求爱,她却是万万不敢的了,之前所以有那次鲁莽的表白,全是因为她发现希突然从教堂的座位上消失,因此惊慌失措,没了平时的冷静,加上暗地滋生的思念是那么的多,像藤蔓一样不断缠绕她的心,才让她着急得下了决心,一旦在雨中追上希,她就得马上把这种汹涌的感情都宣泄出来,至于后来的争执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因为绘里当时还是非常骄傲地以为,以音乃木坂家急需一门好联亲来摆脱困难的情况下,希是绝对不会拒绝她的。
两人相互不能知晓对方想法地各自思考着,像在一条水平线两端不停燃烧着的世界,风渐渐大了,几乎盖过正门那边马车的骚动声,因此当绘里发现从石阶梯拾级而上,以清澈嗓音叫出她名字的人时,她的神情已是掩不住的惊诧,“绘里,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让希马上抬起了头,眼前出现了一位着装华丽的贵妇人,她戴着的全白蕾丝编织的宽檐大帽子上饰有貂皮和新鲜采摘的花卉,美丽的金色卷发从肩上垂下,衬在丝绸胸挡中央佩戴的圆面胸针两旁,装饰蝴蝶结的手套处于扇子和手指之间,当希看到帽子下露出那张妆容精美的脸时,她赫然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绘里,一个更成熟、也更具女性风韵的绚濑绘里。
“母亲,你怎么会提早回来?”绘里呼出了那名贵妇的身份,她迎上前去,扶住对方的手,同时带着点迟疑地,让开身子介绍起来,“这位是从艾尔斯伯里来的希·音乃木坂小姐。”
“绚濑公爵夫人。”希即刻恢复了惯常的从容,在原地笑容满脸地行礼。
“你好,希小姐。”绚濑夫人颔首道,她的一颦一笑都散发着贵气,尤其绘里亲吻她母亲的手时,希才发现,原来之前自己对绘里妹妹的想象,那种巍峨的神情,挺拔的鼻梁,湛蓝而有神的眼睛,划出流水弧度的颈脖,即使从兵荒马乱的时代中穿过却仍能保持雍容的气度,这等等一切的特质原来都不是刚才在钢琴前的亚里沙,或者所有如她一般含苞待放的小女孩所能拥有的,真正拥有着、把玩着、并把这种东西传到了绘里身上的人,其实是她的母亲,绚濑公爵夫人——她是英国时尚界的领衔者之一,在饮酒、赌博和体育方面比男人更强,因有野心勃勃的智慧而进入了政治圈的核心,连首相与王子也是她的好友,同时是辉格党的重要成员。这位真正受到国人爱戴的社交明星,也就是正站在前方,与希仅几步之遥的那位金发贵妇。
“希小姐是和星空子爵一道来查兹沃斯参观的,她的几位妹妹也来了。”绘里忙不迭地继续着话,希接着又把不知道庄园里有主人而贸然闯入之类的客气话说了一遍,绚濑夫人甚是亲切地与希来往了几句,后面还是说回到她们为何在小平台上一动不动地对着站,绚濑夫人之前是没怎么留心过希这一家的,即使西木野夫人与音乃木坂男爵的遗孀过从甚密,这家人也是个不甚起眼的存在。
“我刚是在邀希小姐留下用晚餐才站这里问,我才刚回庄园,还没见到星空子爵,并不清楚她们已订了旅店,明天很快就走了。”绘里说。
“园田伯爵也在是吧?”金发夫人问道,绘里肯定了答复,并说对方是和她一起坐马车来的,这一下希心里像打鼓一样不安起来,海未也在这座房子里,难道对方就在刚才的起坐室,和绘里的妹妹一起呆着?那小鸟不是很可能碰到对方吗?
对妹妹的担忧让希想马上推脱对话道别,可绚濑夫人却发话询问能否留下用餐,希没什么拒绝的底气,只好推就一两句,便把答复的权力全推给正在不知何处的星空子爵了。随后三人便返回屋内,前往亚里沙所在的地方,中途她们遇见了凛和花阳,绘里在家的事凛是心中有数,可公爵夫人的出现她是万料不到,对方是因为知道海未在庄园里,才从牛津的别墅取道过来看看,但没想到这一来,连音乃木坂的女孩们都几乎全见着了。绚濑夫人看到贵族小姐们与那群地位普通的少女显得很熟悉,不禁也起了点疑心,可各位还是在面上相互献着殷勤,走到起坐室了。
“亚里沙,亲爱的,你在练琴吗。”夫人道。
看到自己的母亲后,十六岁的女孩很快走了过来,显得与对方很亲昵,而与希担心的一样,小鸟果真见到了海未,但可幸的是,刚走进门时,希发现她们只是站在亚里沙身边听对方弹琴,气氛相当和谐,小鸟的样子也很高兴,可两人的眼神和举止都比以前疏离许多,海未虽是笑着,可眉间皱了起来,温和表情下掩盖着忡忡的忧心,而绚濑夫人的到来,使所有年轻人的私情念想都被压了下去,地位尊贵的夫人成为了新的话题中心。
众人移到另一处会客室继续交谈,室内四处都铺着红色缎子,希恍惚觉得,此情此景都是在回应着上月的罗新斯聚会,但与之不同的是,她们面对的不再是南夫人的好友,且对方的提问也不再单是指向妮可,而是面向了余下的三个姐妹,希表现得比以前更拘谨恭敬,但说话并不失主见,不至于全被绚濑夫人牵着鼻子走,可花阳举止上的局促在此显露无疑,说好些话时,她的声音低得让人几乎听不清,大部分还是凛替她打圆场的,但绚濑夫人很懂得控制场面,她八面玲珑,能言善道,总能兼顾到所有来客,不抬高也不冷落任何一个。
而亚里沙就坐在夫人旁边,这名刚满十六岁的女孩穿着白色低胸衬裙,显得娴淑又可爱,从绘里注视她时的温柔眼神来看,想必平时在家里是很受宠溺,可她见到希时,却完全没有姐姐当初的架子,一双蓝眼睛像小鹿一样眨动着,她对希的兴趣还异常强烈,还笑容甜美地公开了好些由绘里描述的关于希的事情,这样一来,金发贵族私下对希的关注,已是显明摆在绚濑夫人面前,犹如铺开了一卷羊皮纸地图般清晰可见,希本人的心里是感到尴尬,绘里的样子则很坦然,仿佛把自己的衷情公诸于众也没问题似的,但再曝光什么也罢,求爱的事依旧藏在暗处,似乎除了当事人就没谁晓得了。
聊了一阵后,夫人借说要休息,便解散了谈话的场合,她让绘里等几位小姐陪自己前去寝室,凛一行人则还是继续参观,女管家说,她们可以去起居室玩牌,或者和佣人们一起组够人数,到外面草地上打板球,可希并不加入,她让小鸟陪着去了藏书室,就是想探清楚对方与海未聊得如何,但在路上,小鸟一直沉默不语,希终于忍不住问她时,她却一下站定地说:
“希姐姐,你不用担心我的!”小鸟双手绞在上腹前方,有点激动地道,“我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她,能看到她的脸容,她的身影,我都已感到非常的幸福,本来我都不敢再抱着这种奢望的了。”
“园田伯爵她对你说了什么?”希紧张地问,她想,难道海未这次是下狠心回绝了小鸟么,还是她们和以前一样故作矜持,根本没摊开来谈呢?
“你告诉她你去伦敦找她了吗,还有她这阵子到底去了哪里,这些你都没问?”
“问又有什么用呢。”小鸟摇摇头,眼里已噙着泪,“园田伯爵就和以前一样礼貌亲切,嘘寒问暖,但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对我的感情并没有超出教养良好的贵族对一位女士最起码的好感,我想这下事情便算完了,唯一的好处是,我们都不用再被别人说三道四了而已。”
“小鸟……”希只好不再追问,并把妹妹领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用手帕替她擦泪,可小鸟还是难过地哭泣了一小会,过后希才与她一起到外面散步,让风吹干妹妹的泪水,毕竟夜里还得聚餐,她们依旧要面对海未以及绚濑一家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