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欺诈师 于 2015-1-14 22:09 编辑

6 李林的节日（上）

明日香站在生活区甲板的入口，目瞪口呆地盯着大集会厅前顶天立地圣诞树。由于甲板太低，那棵用铁丝和彩带扎成的粗壮冷杉就像个挤进了小人国房子里的人类，委屈地歪着脖子，蹲坐在来往忙碌的船员中间。

“这是……什么……”少女的眼睛瞪得像二号机。

“噗……哈哈哈哈”旁边的玛丽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爆发出来。

“哎呀，真糟糕，还没挂星星呢就到顶了，跟预计的有点偏差啊……”腆着肚子站在两人身旁的水手长挠了挠后脑勺，哈哈大笑，然后叫住正往厨房跑的一个船员，让他在舞会前把圣诞树调整好。

“圣诞树……还有……舞会？”明日香脸色沉了下来。

“唔，本来今天巡逻的时候想告诉你的……”玛丽也不由自主地把手抬起来放到后脑勺上挠了挠。想起今天飞机上公主殿下的反应，她有点不好的预感。

“我以为我们应该还在警戒状态？”很明显，这是公主殿下压抑怒火时常用的反问句。

“舰长既然没有叫停，应该也是想让大家放松一下……”明日香的表情更可怕了，眼睛里即将喷出的怒火让她硬生生地把那个“吧”字咽了回去。

少女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穿过走廊向居住区走去。

“公主……”

“别跟着我！”

“可是我们住一间房啊……”

明日香加快脚步甩开后面的人。玛丽怅然地看着她的背影，在走廊中央停下了脚步。在那红色背影消失的转角，一群还在上学的孩子们跑了出来，欢快得就像刚被放出笼子的麻雀。

“啊玛丽姐姐！”“玛丽姐姐~”孩子们叫着把她围在中间。

稍大一点的女孩子问：“明日香姐姐怎么了？刚才跟她打招呼，可是她脸色好可怕……”

“是不是你欺负她了！”“欺负她了！”一对双胞胎兄弟异口同声地质问。

而最小的女孩子眼里含着泪，就快哭出来了。“是我们惹明日香姐姐生气了吗……”

“没有没有，不是你的错。都怪我。”玛丽赶紧蹲下来摸着她的头安抚。“不过没关系，我这就去把明日香姐姐哄开心，好不好？”

“快去快去。”双胞胎兄弟一个扯着她的手，一个推着她的背，把她往休息舱的方向推去。

“知道啦小鬼！”

玛丽走进她和明日香的休息舱。舱里空无一人，只有被丢在浴室外竹篮里的驾驶服。橘色的灯光从浴室的毛玻璃透出来，伴着哗啦啦的水声。

玛丽走到浴室前，抬手准备敲门，想了一想却还是放下了。她换下了驾驶服，坐回自己的床上，摊直了双腿，老老实实地等着。没过多久水声停了，里面的人却没了动静，房间里只剩下墙上的钟滴答作响。

玛丽在心里默数到“六十”，双手一撑站了起来，走到浴室的门边。她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于是悄悄去拧门把手，显然，是锁上的。

“明日香。”她轻声呼唤。

磨砂玻璃上映出了少女轮廓分明的身影，双马尾已经解开，垂下的头发使身影的主人显得愈发瘦小，却也更加柔和。

“嗯。”隔着一道门，明日香的声音仿佛被水汽裹住了，模糊不清。

“要毛巾吗？”

“拿了。”

“那快擦干了出来吧，别感冒了……”

“啰嗦。”

“呐，公主殿下。”玛丽把头靠在门上，思考着怎么说更婉转。“圣诞节的事情，舰长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也可以松弛一下神经，毕竟平时大家的压力都……”

“那你为什么知道？”

“诶？”玛丽有点没回过神来。“那、那天你开飞机巡逻去了，刚好我在船上，也是无意中听到的。”

她想了一想，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其实知道的人不多，青叶、北上和日向他们也都是今天才……”

“所以你就觉得隐瞒我也无所谓？”

诶？所以这才是她生气的地方？不是人类啊神啊什么的，而是……知道了却没有告诉她？玛丽回忆了一下她刚才火冒三丈的表情，现在看来还真是分外可爱啊。

“对不起！以后一定如实汇报！”她立正站好，啪地一声跺响地板。

而意料之外的是，里面又没了声音。毛玻璃上的人影晃了一晃，退后消失了。玛丽刚凑上去想看个究竟，门却一下子被推开了，“哐”地一声正正撞在头上。

“疼疼疼……啊啊！眼镜……刚修好的眼镜腿……”捂着鼻子的人发出哀嚎。

“笨蛋眼镜，坏掉算了！”

一条毛巾扔到了她的脸上，带着温热的湿气，还有洗发乳和沐浴液的香味。玛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很好闻……的味道。”

“变态！”换来的是少女无情的批判。

床铺的方向传来衣料摩挲的沙沙声响。玛丽把往下滑落的毛巾往上扶了扶，敷着被撞疼的鼻子和额头，心安理得地被明日香的气味包围。

“没有看哟，慢慢来。”

穿衣服的声音很快停止，毛巾被扯了下来。眼前的少女已经换上了T恤和棒球衫，濡湿的头发用夹子束在头顶，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散落下来，耷在肩头，发梢有细小的水珠滚落，在外套上洇成椭圆的水迹。

她忍不住靠近了一步，抬起手来，用指尖接住还在下落的水滴，指腹轻轻揉捻，让藏在发丝间多余的水分顺着手掌边缘流下，然后撩起不再滴水的那几缕头发，别到明日香耳后。手指划过耳后的皮肤时，少女瑟缩了一下，微微转开了脸，玛丽发现那里的温度，比指尖上原有的记忆要炽热许多。

仿佛是想确认一下，她把正要移开的手再度放回少女的耳后，用微凉的拇指轻柔地覆盖住那又薄又软的耳廓。这一次，除了更高的温度，手上还传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小颤栗。这颤栗就像水面逐渐扩散的涟漪，在她无比敏锐的感官中层层放大，直到身体深处的不知何方，也传来了一阵共鸣般的颤抖，仿佛一根被奏响的弦。

“耳朵……很热啊。”她听到自己有些干燥的声音，想起了那个温暖的身体在怀中的感觉。

少女依然垂着眼睛，却偏过了头。她的手指划过少女光滑的面颊，撩得人心发痒的鼻息吹拂在掌心。她感觉到了微微分开的湿润唇瓣，然后是——坚硬的牙齿。

“啊——疼疼疼……”

“哼，这下就左右对称了。”明日香仿佛恶作剧得手般地迅速转过身去，玛丽却发现她平日里白皙得几乎透明的后颈也染上了一层粉红。再看看自己手掌上一左一右煞是对称的牙印，真是哭笑不得。

可门外火车汽笛般的叫声没给她们多少独处的时间。

“明日香姐姐——玛丽姐姐———”呼唤声一阵风一样地由远及近，噼里啪啦的凌乱脚步转眼就到了门前，还好舱门需要刷卡才能打开，不然大概会被这群熊孩子撞飞吧。玛丽无可奈何地开了门，下一秒，房间内就像洪灾现场一样挤满了提前下课准备过圣诞的孩子们。

“明日香姐姐你不生气了吗？”双胞胎中的哥哥挤上来问。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啦？”少女捏住他的鼻子，脸上绽放出笑容。

哥哥疼得挤眉弄眼，弟弟做了个鬼脸指着她身后的人说：“我们都看见了！玛丽姐姐也看见了！”

明日香挂着僵硬的笑脸回头瞪了她一眼。玛丽搓着下巴假装看墙上的钟。

“玛丽姐姐好厉害！下次教我怎么哄明日香姐姐开心吧！”哥哥挣脱了明日香的钳制，凑到玛丽身边，双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说。

“哥哥喜欢明日香姐姐！想娶明日香姐姐做新娘！”弟弟突然大叫出来。

“啊啊啊不要说出来啊！”哥哥羞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去揪弟弟，两人追打着跑了出去。

“明日香姐姐，我刚才帮忙挂了圣诞树上的星星噢！”“我挂了彩带！”“我帮忙分了餐具！”“我……我把礼物摆正了。”孩子们的声音叽叽喳喳地重叠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在说些什么。

“好好好，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路上一个一个慢慢说。”明日香牵起最小的孩子的手，在孩子们的簇拥下走出了房间。

玛丽站在原地，犹豫着是不是也该洗个澡再去。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的是明日香没有回头却向后伸出的手。

“喵~”如果有尾巴，她一定摇两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