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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掩藏的事,没有不显出来的。隐瞒的事,没有不露出来的。——《新·可》4:22
谎言,全都是谎言。艾莎说的是谎言,贝儿说的是谎言,所有人说的都是谎言。只有我一个人被骗。很快就要出发去见贝儿她们了,我对着穿衣镜理了理衣服上的皱褶。镜子里的女孩看上去仍是那么憔悴,那么孤苦,那么……虚无。因为她的人生就建立在一段谎言里,一场对造物主的背叛上。我摸了一下口袋,掏出了里面的十字架。在离开艾莎身边的漫长时光里,我一直试图从它那里获得一点安慰,不停地暗示自己也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我想我不仅有肉体,也有爱,有恨,有情感,也许也有灵魂。哪怕是被生生撕裂的、残破的灵魂。与此相应的,艾莎似乎对造物主和十字架没有一点好感。她痛恨命运的安排,也不相信救赎和来世的幸福。于是就有了那场背叛。于是就有了那段谎言。于是就有了我。我默默地盯着那个十字架,把它轻轻地放下,然后拿起艾莎送给我的玻璃球。我已经看透了自己。我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肉体,有没有爱恨,有没有情感,甚至有没有灵魂。因为我宁可用自己的一生来拥抱那一段谎话——还有我的艾莎。
那一天早晨的争执,再一次拉开了我和艾莎之间的冷战序幕。其实那天刚刚离开家时我就后悔了。我就算再怎么不懂事,也知道不该对艾莎说那样过分的话。她瞒我瞒的已经够辛苦,还生着病,为什么我还要嫌不够,用过激的语言刺激她?就算她对我说了谎,那也一定是为了我好。哪怕我自己心里并不想买这笔账。直到后来,我对艾莎的秘密愈发了解,我就愈发为曾经的行为感到痛悔。如果让我回到过去,如果让我能够跟曾经的自己面对面,我恨不能扇自己一耳光。当然这是后话,也只能是后话。我记得那段时间,我又和以前一样主动请求和艾莎和好,她也答应了。可当我一提到她的身体状况之类的“私事”,艾莎的反应都有些神经质。不过她解决这个矛盾的方法也很简单,且简单粗暴程度比以前更甚——那就是给我一个后背,或是直接走人。对于这种事,我如果说自己不生气、不痛心,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但每天晚上半夜我都会定好闹铃,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坐下,听走廊上的声音。常常就这样靠在门边睡了一夜。我想我就算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事都不了解,起码在她需要的时候能帮她哪怕倒一杯水也好。可是她这个人似乎对犯过一次的“错误”很长记性,我再没有一次听到她在晚上走出房间的声音。至于她是怎样解决自己的药瘾和病情问题的,我不知道,也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那时的我在各种被拒的强烈打击下,再一次迷失了和艾莎的相处方式。于是我第一次对我们的姐妹关系正常与否提出了疑问:难道天底下的姐妹都是这样?其实用不着再去问别人了,答案必须都是否定的。爱丽儿早就说过,她那六个姐姐对她的爱加起来也可能比不上艾莎对我的爱;而且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艾莎长久以来都对我过于关注、过于保护了。最初的我对这些评价不置可否,然而到了那个时候——那时的我却颓丧地认定,这些评价都是错的。也许曾经的艾莎的确特别关注过、保护过我,但她对我表达出来的感情却一天比一天淡薄。如果说当初她对我的态度是捧在手里不肯放下,那后来的她似乎是恨不能一脚把我踢出她的生活。当无声的点头取代了有情的话语,频频的冷战取代了时时的问候,冰冷的转身取代了温暖的微笑,得体的举动取代了热切的拥抱——这些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发生的太快,快到我几乎接受不了。于是那时的我很自然地得出一个推论:我一定是被艾莎厌弃了。至于她对我那时不时的好,如果不是因为一时心血来潮,就肯定是出于同情。是什么导致了这些事情的发生?我又很自然地联想到了那姐妹关系上的漏洞。如果我和她其实不是亲人呢?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是出于人道精神或者别的什么收留了我呢?那么她自然没有义务对我那么体贴、那么照顾了。相反地,如果事实是这样的话,她对我哪怕表现出一点点的关爱,对我而言都将成为一种恩赐般的施舍。那我又是谁?我从哪儿来?每念及此,我都会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忍不住地颤抖。虽然已经被这件事折腾得快要发疯,可是我又不太想去问直接她。除担心伤害到她,我最怕的还是一旦捅破那层窗户纸,真相真的会让我变得一无所有。我需要一个亲人,一个归宿;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好,是骗我的……也好。我越来越想亲近艾莎,但却再也不敢黏着她。我怕她拒绝我,怕她嫌弃我,怕不小心打扰到她让她厌恶我。我怕她……不爱我。我开始更加迫切地寻找感情的替代品,于是和克里斯多夫越发贴近。令我难受的是,艾莎似乎也乐意看到我和他贴近——我以为她是乐意看到自己将要甩掉一个拖油瓶。于是我和艾莎之间愈加增宽了那鸿沟般的距离。不过,现在的我不得不承认,那时我终于有点开窍了,懂得自己和艾莎的感情没那么简单了——可最悲哀的事情就在于,这个窍完全开反了。我从没想过,这可能是因为艾莎有自己的苦衷——她做出这些行为的原因正是因为深爱着我,而她拒绝我的同时正燃烧着她自己的生命。说实话,当时的我对自己根本没这个自信。所以我只能恳求上帝让我回到过去,让我能把那时的自己打翻在地,然后把那些奇怪的想法一拳拳从自己的脑袋里打出去。可惜上帝不会答应。他从不把后悔药卖给罪人。在艾莎的问题上,我永远都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话说回来,艾莎的戏演的真是太好了——好到现在我回想起来,都感觉那似乎就是真的。我早就说过,她在隐瞒我和欺骗我的方面,从来都可谓是穷其心智、费尽心思——直到最后一刻。可上帝却是热爱玩笑的。艾莎在我面前表演的最好的一次,恰恰是她暴露其真情前的最后一次。
那些日子发生的事,我至今仍历历在目。不敢忘却。
那时正是我和艾莎的冷战余波尚未完全消散的时候。我所在的学校破天荒地花了大价格,请来阿伦戴尔各科学研究所的精英们来为学生做免费的交流与讲座。艾莎亦在受邀之列。虽然那时我和艾莎之间正闹着搞不清的别扭,但听说了这件事后,我还是忍不住开心地雀跃起来。我的艾莎终于有一次走进我的生活了!虽然无论是看上去还是听上去都不太明显,但我们终于在居家生活外有一次正儿八经的交集了。我想要了解她更多、知道她更多,也想要她了解知道我的生活。天知道我渴望这一天已经有多久了。可话说回来,我还是有些担心艾莎的身体。我怕她真的生着我不知道的重病,无法在劳累中坚持太久——更何况,我当时还想象不出她参加繁琐的社交活动的样子。于是那天前的晚上,我和艾莎呆在家里的试衣间,一边聊天,一边挑选第二天所需的正装。“……艾莎……?”我坐在凳子上摆弄着手机,眼睛瞟着艾莎的一举一动,心下默默地蓄积着说出下句话的勇气。“怎么了?”她扭头看我,撇了撇嘴角——看上去似乎像一个微笑。“没没事,”我紧张地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我只是想说……明天你真的会出席讲座吗?”她的眉头耸成了八字,好像我的问题提得特别没有价值。“是。有什么问题吗?”“没什么问题!我……”我对了对手指,挫败和失望的预感提前笼罩在了我的心头,“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能出席这个活动吗?等等,什么……我不是说你会不会出席,我是说——哦,上帝,我只是想说,你……的身体还好吗?”“……噢,安娜,”她长叹一声放下了手头的衣服,那闭目仰面的无奈神态颇有些无语问苍天的意思,“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我的身体非常好。难道我看上去竟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她果然又那么说了。我瑟缩了一下,低下头,没有接话。她看上去当然不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那高挑的身材一直纤细而窈窕,俊美的妆容一直明润而神丰。她在人前永远都像女王般挺胸抬头、气宇庄严——那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质,总让我觉得天塌下来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无论何时我都认为,这样的艾莎就算让她承受着锥心的痛苦,她也绝不会在我面前承认——绝不。“安娜?”大概是觉得我的样子看上去实在很受伤,艾莎难得一次没有表现出不满——她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半蹲在我面前,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别乱想。我没有忽视你的关心的意思,我只是——呃……”她紧了紧双眉,冰蓝的眼睛与其说是看我不如说是在看我的衣领。“我现在的身体真的很好。如果我的确有什么不适,当然会跟你说——我保证!所以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担心了,这样对你的身心没有一点好处。”她微笑着,故作俏皮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于是我只好撅起嘴,很不甘心地点了点头。事实证明,在某些方面,艾莎的保证真的很不值钱。
见我答应了,她松了口气重新站起身。“话说回来,安娜,你与其关心我还不如多关心一下克里斯多夫。他可是你的男朋友,将来很可能要陪伴你一辈子的。”“那你呢?”她话音未落,我便紧跟着追问,“你不会一直呆在我身边,陪伴我一辈子吗?”“哦,这个……”她憋了好半天。“……我当然也会陪你一段时间。”艾莎转过身去,话语间稍稍顿了顿,“我只是让你多关心一下你应该关心的东西。你不知道克里斯多夫看上去有多么爱你。”天哪!她究竟有着怎样的定力,才能把这句话说得如此平淡、如此毫无波澜?那时的我被她毫无异样的语气迷惑了,也被她有意的转移话题带跑了——我多么希望那时的我接着问她“难道你不爱我吗”,可那时单纯而愚笨的我居然跟了一句——“克里斯多夫爱我?”她似乎愣了几秒,然后扭过头来——对我嘿然一笑。“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亲爱的安娜。”我摆出一副沉思者的动作,眯起眼睛用力想了想:“我还没想过。克里斯多夫的确对我很好,我已经习惯了——而且虽然你以前给我解释过一次,但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还不是很清楚。”“……简单地说,”艾莎平静的语调好像在读一段书本上的句子,“爱就是……把对方的需要放在你自身之先。你知道,就像克里斯多夫毫无怨言地倾听你的苦恼,每天尽心尽力地为你做事。”她淡淡地说着,完全没有耽误手中的工作——虽然一直背对着我。“是这样吗?那……也许吧。”那时的我依然困惑,仅仅如是回答。“这还差不多。”艾莎的笑灿烂到有点不真实,“要对别人的感情敏感些,我的小公主——不然他们可是会心碎的。”上帝啊!求你谴责我吧!惩罚我吧!对待别人的感情,我岂止是不敏感,简直可以说是忽视到令人发指。她那天毫无破绽的表演是那么诚恳,差点让我信以为真。如果我没有想起她侧颜上的那隐隐的泪痕。
第二天,我按照学校的安排到报告厅去听讲座。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社会科学研究所的报告真心让我听不下去。四五个白发秃顶戴眼镜的老学究做成一排,每个人都操着一口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明明很简单的问题经他们一解释,顿时玄妙高深得让人觉得有些胡扯。上帝啊,报考了这样一个学院,当年的我究竟是怎么想的!像我这种庸俗的人,很明显是无法享受这种究极智慧带来的快乐的。于是我很不道德地偷偷溜了出去,按照走廊上的标识寻找生命科学研究所的报告厅,其目的单纯是想去看看美女养养眼睛。说句实话,当时的我早已急不可耐:一想到会和艾莎以这种新鲜的方式在我的地盘碰面,我就激动得恨不得围着学校跑圈。虽然路程七扭八拐,但我还是成功地找对了地方,然后推门而入——顿时目瞪口呆。不得不说美女吸引力是巨大的,相比这里座无虚席的场面,社会科学报告厅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为了在移动中不妨碍那些举着手机对着讲台狂拍的人,我低头弯腰、做贼似的在后排穿梭,找座位找的焦头烂额。最后我还是和一个男孩子拌了两句嘴,才劝服他拿开书包让给我一个占着的空位。等我满头大汗地坐定后抬头看向讲台,才发现艾莎坐在一个靠边的位置——一手掩口冲着我止不住地坏笑。我眯起眼睛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她则故作清高地侧过头去,我甚至能想象到她发出“哼”的声音。这个古板又调皮的捣蛋鬼。贝儿也到场了,而且还是主讲。她一身打扮得体而知性,高超的授课技巧加上姣好的容貌,连我这个对生命科学一窍不通的人也被其演讲深深地吸引。我依稀记得他们那天所讲的主题是“细胞的修复、克隆与再生”,然而在我到场的时候整个讲座已经到了后半部分。贝儿大约又讲了二十分钟,就进入了现场提问环节。有个人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你们刚刚介绍过清除自由基和细胞修复技术的最新研究进展,那么请问,如果持续对细胞进行这样的人为干预,是否可以使其获得不死性?”“这是个很好的问题。”贝儿微微一笑,“不过各位要知道,不死性可不是一个好词。确切说,一个细胞越是接近于获得不死性,就越是提高了它分裂和分化方向的不可预测性——换言之,癌细胞大家知道吗?那是真正获得不死性的细胞,可得了癌症的人的结果呢?“刚刚我们也已经介绍过了,正常细胞的分裂上限大约只有五十次。科学家已经通过各种手段打破了这一上限,比较有名的——大家都知道——用端粒酶修复复制过程中被损坏的DNA末梢。但事实上,几乎所有参与实验的成纤维细胞无一不发生癌变。对于导向这些不利结果的控制问题,尚未有合理的方法能够解决。”那个人紧接着追问道:“除了使用端粒酶外,还有哪些更好方法呢?”贝儿扬眉看了艾莎一眼,后者则面无表情地往前倾了倾身体,将话筒调到嘴边。“科学界研发过很多其他方法,但效果不甚理想。”她那平稳而略带沙哑的温柔嗓音,听着真让我安心,“简单来讲,除了采用酶、激素和其他各种生物信息分子进行干预外,科学界还使用过各种物理方法刺激、化学药物刺激、甚至是用改造后的病毒对细胞进行逆向的修复和刺激。但无论是单一方法还是混合方法,实验结果都直接证明了当前技术的不成熟。”她稍稍顿了顿。“……如果说单单是以清除老化因子并不发生癌变为目的,这种药物方法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找到了。但是结果呢?这种方法本身在于提高细胞的自身活性,通过提升免疫和代谢功能来维持其年轻。可过高的生理活性也缩短了它的分裂周期,确切说,在这种方法刺激下的成纤维细胞,其分裂速度是正常细胞的十八到十九倍……由于该细胞没有获得不死性,其分裂上限也和普通细胞别无二致,所以它的寿命相比之下反而是大大缩短了——这与我们的初衷明显背道而驰。”“所以说,”艾莎解释完毕后便不多说一个字,贝儿只好接过话头补上结语,“这些技术都亟待发展,我们目前能做的就是拭目以待。”又有一个人举起了手。“请问你们的研究仅限于细胞克隆吗?有没有涉猎器官、组织甚至是个体克隆呢?我个人对这些比较感兴趣。”“这是一个长远的话题,我们当然也会进行适当的研究。”贝儿永远都挂着礼貌的微笑、用着恰当的言语,“并且事实上,除了应用方面尚未普及外,组织和器官的克隆技术早已发展得相对完善了。科学家已初步掌握了定向诱导组织分化的技术,在给定任意体细胞的基础上,可以通过控制其基因表达来使其生成相应的器官组织。这些都是非常庞杂的研究领域,如果细说的话恐怕还要另开一个专题。”“那你们对个体——尤其是人体克隆有何想法呢?”讲台上的研究员们几乎是集体一怔,然后面面相觑,似乎谁也不想碰这个敏感的话题。艾莎单手扶额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个体克隆拥有很好的研究价值和应用领域,尤其是在古生物研究和保护珍稀动植物的时候,其前景是不可估量的。”贝儿的反应最快,只是稍稍一瞬便又恢复了那经典的温柔笑容,“但是人体克隆就不一样了,这里面涉及到太多的伦理问题和道德问题,不可能因为一时兴起就让你跑去研究。同学,哪怕是为了不冒犯国际法规定,我也必须告诉你:我们从不去触碰这个问题。”“可是……”“这么说吧,”艾莎突然发话了,贝儿像看疯子一样瞪了她一眼,但她视而不见,“我们现在对于个体克隆的认识仅仅停留在多利羊的阶段,也只能停留在多利羊的阶段。大家都知道,不久前有科学家宣布了他已用人工合成法创造了一个简单细胞,受到了全世界的关注——好吧,其实是谴责。一个细胞尚且掀起了如此大的风波,更何况一个个体?我问你:如果你要进行人体克隆研究,你准备选什么人当你的研究对象呢?是选择跟你毫不相关的人,还是你的亲友爱侣呢?如果是前者,你的这种行为,是否是将自己的同胞看成了等同于小白鼠的存在呢?如果选择后者,你又打算怎样处理你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呢?”现场一片静默。艾莎捏了捏眉头,继续道:“就算是不考虑这些伦理问题,单纯从技术层面出发,个体克隆也发展得非常幼稚。我们都知道多利羊是怎么过世的,在它的年龄仅到普通羊的一半时,早衰症状就是个严重问题。前面已经讲过细胞分裂的上限是一定的,而提供给多利细胞核的羊在实验时已界中年——也就是说多利初生之时就被砍去了一半的寿命。“我们寄希望于消除细胞衰老因子提高细胞寿命,但至今没有理想的方法;我们希望得到生理年龄和被克隆对象基本一致的个体——而不是一个婴儿,却很难控制好细胞分裂周期;我们希望被克隆个体拥有和之前完全相同的思维和记忆,但物质层次上神经突触的连接和构造至今仍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这些东西都未曾解决,还有什么理由去谈个体克隆的问题?”“好了,”贝儿主动接下话头,目视前方,笑容有那么一点僵硬,“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吗?”台下传出一个不大的声音。“那……如果克隆对象是已经过世的人呢?如果在技术完全的情况下,人们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找回已经失去的亲人呢?”贝儿第一次锁紧眉头张了张口,好像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报告厅沉寂了一小会儿。艾莎冰冷的声音倏然响起——“有些东西不可同日而语,无论从物质上还是情感上,我都不认为人们能够坦然接受这件事情。”她微微仰面,似乎没有在看任何人,眼神凌厉而飘忽,脸上还挂着一丝凄然的冷笑,“……更何况,能够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就不算一个真正的人,顶多是一具肉体,一个机器,或者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替代品。”她停顿了两秒,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结语。“生老病死是造物的规律,不遵守它必将得到惩罚。作为人,最好还是做好本分的事情——而不是天天想着该怎样去背叛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