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過了初二,我會回來回覆大家的…新年快樂,請笑納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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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4
希,希。
太陽已經高高掛在頭頂了哦。
真是的,還是那麼愛賴床呢,貪睡鬼希。
帶著絲絲責備和抱怨,呼喚著她的名字的嗓音卻溫柔如故,猶如被夏風吹得輕輕搖曳的銀鈴。
睜開眼簾,首先映入眼內的是那比太陽更耀眼更奪目的金髮,在陽光映射下閃爍著,亮得不禁讓紫髪的女性眯起眼睛皺眉。
自喉嚨間發出無意義的低吟,嗓音沙啞夾雜著無窮的慵懶,呢喃著難得今天不需要去神社幫忙,えりち也一起來睡回籠覺吧。
隱約聽到對方發出一聲淺笑,髮際被體溫稍低的觸感悄悄按著隨後往上撥,失去瀏海的阻隔,一個吻毫無障礙地落在她的額頭,每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的,輕輕的,對待稀世珍寶似的那般細膩且輕柔。
好了,這樣睡美人的魔法已經解開了。
金髮女性撫摸著她睡翹而微捲的髪梢,在她再次睜眼看清楚對方的面容前,又被出其不意的親吻偷襲,不過這次是還留著印子的臉頰。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只有在自己睡眼惺忪的時候,她那金髮的戀人才會變得如此大膽,雖然對方總是把責任推卸到她身上,比如都是因為希太可愛的關係…。這可不算數呢,明明童話裡的王子都要親在正確的位置才能解開沉睡魔咒,才沒有這麼簡單就能喚醒公主呢。
えりち作弊,剛才的不算數。
她躺在床上毫無移動的意思,說話還帶著略重的鼻音。
她的戀人聽到跟撒嬌要糖果沒差別的發言隨即揚起笑容,整理她的瀏海的動作毅然停下,另一隻騰空的手把金色髮絲勾到耳後。有點冰涼的掌心貼著她的臉頰,閉上眼睛,低頭吻上那片豐厚柔軟的脣瓣。
“真拿妳沒辦法,簡直就像小孩子一樣呢,希小姐。”
她的戀人用指尖點了點她的鼻頭,絲毫沒有意識到其實自己正是導致某人愛撒嬌的罪魁禍首。
成功得到起床獎勵的她嘿嘿笑著,伸手環抱對方的腰際,不讓這份寵溺偷偷溜走。
“小孩子不好嗎?我可是很喜歡小孩子哦,可愛又活潑,光看著就覺得精神滿滿吶~”
說著蹭蹭對方的後背,可又眷戀著被窩的溫暖,捨不得離開還殘留著餘溫的雙人床,還有對方身上淡淡的奶香沐浴露香味。
沈默半餉,突然變得詭異的氣氛使她狐疑地抬頭望向金髮的戀人。
那雙彷彿便是晴空的通透藍瞳凝望著她,明明如此廣闊卻僅僅映著她一人的身影,只容納她的存在。
她喜歡這雙晶瑩漂亮的眼睛,像珍貴的藍寶石一樣,也猶如夜空裡為人指路、驅趕寂寥的星宿。實在太美麗了,讓所有人都不禁定眼注視這獨特的靈魂之窗,宛如被捲入漩渦裡被包圍,慢慢沈澱在那片溫和的水色之中,甘之如飴。
藍瞳的主人輕輕握著她的手,瞳仁跟總閃閃生輝的印象相比顯得略為黯淡,還帶著複雜的情緒。
“雖然我無法給予妳那樣的幸福…但是作為交換,我會把自己給妳。”
她的戀人如此說道。
語氣鄭重得似是在高中擔任新學生會長致辭般,嚴肅得連好看的眉頭都皺起來。
———我會一直都在希的身邊。
她的戀人呢喃著。
———即使哪天希討厭我了也趕不走,我會一直賴著希哦。
一直、一直、直到永遠都陪伴在希的身邊。
希、希。
朦朧中聽見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有點陌生的低沉嗓音悄悄喚醒昏沉的腦袋,呼吸之際感受冷空氣竄入肺部的刺骨寒冷,使頭腦霎時變得清晰。
睜開眼簾,映入視野裡的是依舊灰蒙蒙的天空,潮寒風襲來的方向望去,活動部室的房門正敞開,站在門旁邊抱怨著天氣太冷邊脫著禦寒大衣的,是身型高挑、染了一頭淺棕色髮的男生。看著同樣對自己投來視線的來者,眨眨眼,漸漸自混沌裡重拾神智,希這才恍然大悟。
那些沈澱在腦海深處被珍而重之保存著的記憶,一幕幕幸福得彷如奇蹟降臨的過去———
———原來只是個夢。
「我是沒意見啦,不過下次打瞌睡記得把門鎖好啊,被教授看到就麻煩了。」佐藤,這個活動部室的負責人,同時是她的學系系長,笑著打趣說道。
「對不起,一走神就…」雖然話語裡不帶半點責備的意思,但希已立刻坐直身子,相當不好意思地低頭道歉。也許是剛睡醒的關係連說話都對著濃重的鼻音,喉嚨也變得乾涸,太乾涸了,甚至於必須使勁才能把最簡單的音節擠出來。
「沒關係啊,臨近考試大家都差不多半倒下了,稍微偷懶也不為過。」佐藤說罷,走到位於最盡頭中央的座位坐下,那是身為系長的他的慣常座位。
隨意放置斜背包後拿起堆放在書桌上的文件,快速掃過一行接一行的細字,文件上頭因書記睡著了而缺少了筆記和重點標記,著實讓人感受到得力副手是何等重要。此刻希亦坐在往常的位置———離系長席位相隔兩張椅子的地方,不算太遙遠,但大概必須極力伸長手臂才能稍微觸碰到的距離。
佐藤不明白為何這位書記總要坐在如此微妙的位置,但既然那是希所選擇的,也不礙他們處理文件和商談等,他亦無權過問箇中原因。
眼見希正在閱覽其他文件,佐藤只好多費點勁親自找出文件的重點事項。
半小時過去,耳邊傳來只有掛鐘規律卻沈悶的滴答滴答運行著的機械聲響。
從未有過如此安靜的時刻,頗擅長交際的希總會適時發起話題來驅趕死寂,偶爾他們也會說說各自學系裡遇到的奇人奇事,說說天氣也總算有交談的契機。
可是紫髪的書記自道歉後未曾吐出半個字節,那雙墨綠色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桌上的文件———貌似看得入神,卻又像心不在焉。
為甚麼他會注意到身邊的女生會魂不守舍,那是因為他渴望了解她,這份希望接近的心情全數轉化為默默的觀察。
就像現在明明手裡依然握著文件,眼神最終還是會落到隔著點距離的那個紫髪女生。
「那個啊,發生甚麼事了嗎?」終於受不了詭異的安靜,佐藤故意用一副輕描淡寫的語調問道。「跟絢瀨有關吧。」
深知如此單刀直入相當無禮,可若然繞圈子也無法進行實際的談話。作為朋友也好,作為希望長伴在東條希身邊的男人也好,他為的只是她的好。
聞言,希赫然抬頭一面錯愕地看著佐藤,就像被撕開創口貼並故意戳傷口,那份痛楚從她的反應滲出,出賣了她。
光聽到那個名字就覺得胸口揪緊,彷彿連掙扎求存都不被允許。
「怎麼會突然說這些呢…」試圖扯出笑容掩飾充斥胸口的鬱悶,天知道她多努力才讓嗓音不至於顫抖。
佐藤看著她,歎氣,擱下手裡的文件:「因為妳看上去非常難過。」
希笑了笑,有點虛弱,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有些他人看不懂的情緒。
已經被一語道破自以為埋藏得非常完美的痛處,她亦無法再作逃避,又或者,她已經讓自己沈溺於苦海中太久太久,始終要探出水面尋找維生的氧氣。
「妳們之前關係很好的吧…。」並非疑問句而是肯定句,佐藤放輕嗓音,怕不慎又傷害眼前還在強顏歡笑的這個女生。
盡量放鬆,盡量讓表情顯得自然一點,盡量把回憶當作別人的記憶來簡單地陳述一遍。
希如此在心裡默念著。
「嗯,我們高中時已經認識了。」她平淡地說著,彷彿在說一個平平無奇的故事。「一起加入學生會工作,一起成為校園偶像,然後一起考進這所大學…」
但就如大家所見,現在她們的關係已經不像以前那麼親近了。
她小聲補充道。
並非把理由包裝成不可告人的秘密,也不是尚未完全信任傾述對象,只是漸行漸遠的原因甚麼的———連希自己也不甚清楚。
跟繪里分開的三百八十一日裡,幾乎每天都在思考“為甚麼”這個問題,思考得太多,問太多,甚至連問題都彷彿失去了本來的意義,成為勾起回憶的引子。
「經歷過很多事情啊,也肯定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吧,像那時校園偶像可是很厲害的啊,最後妳們還贏了。」佐藤稍微提高嗓音,嘗試化解尷尬的氣氛。
希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弧度,「嗯,承蒙大家的支持得到很多美好的回憶,還有跟高中的摯友們一起的回憶,還有更多的———」
說著說著,回憶,猶如氾濫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在她的腦海裡飛快閃現。
———“我喜歡妳,希。”
在畢業旅行時,堅持要跟她一起坐摩天輪之際紅著臉告白的繪里。
———“嘿嘿,聽著希的聲音好像變得沒那麼怕黑了。”
在進入大學前的暑假,睡不著的深夜裡聊電話,邊叫她到陽台仰望星空邊發出輕笑的繪里。
———“先閉上眼睛才能收到我的禮物哦。”
在第一次約會在沙灘赤腳漫步,夕陽西下之際,拉著她的手悄悄親吻她的繪里。
———“能跟希一起生活,簡直幸福得就像做夢一樣呢。”
在把一箱箱物品搬進她家裡時,興奮地描述著將來兩人同居要互道“歡迎回家”和“路上小心”、要在每個週末一起看電影的繪里。
———“早安,我的貪睡鬼。”
在每個不需要到神社打工的早晨,總會捧著剛烘好的吐司,用一個甜膩的吻喚醒她的繪里。
———“我愛妳。”
咦?…
奇怪啊,為甚麼眼淚會跑出來呢…
視界被層層水氣重疊變得越來越模糊,眼淚滑落頰繼而從嘴角滲進嘴裡嚐到鹹味,連嗓音都哽咽,變成破碎的因哭泣而導致的過呼吸。
回憶的大門一旦打開便再也關不上,她如此努力不去憶起的一切就如狂潮,無情地席捲她心坎最脆弱的一環,連同小心翼翼鎖起來的情緒都不受控地爆發,對她訴說著痛苦的滋味、向她施展抑壓太久的報復。
她們有過許多大大小小的爭吵,有時候僅僅為雞毛蒜皮的瑣碎事,有時候甚至吵得會維持數天冷戰,但儘管如何激烈的爭執,她們總會和好如初。
知道起因和過程的崩裂固然能盡力挽救,可是找不到起因的裂口到底該怎麼彌補?她不知道為甚麼會變成這樣,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失去繪里,更不知道應不應該再次厚著臉皮追逐她走遠了的背影。她們不再是當年十五歲的青蔥年紀,人越大,便變得越膽小———東條希便是如此。
因此,即使哭到眼睛紅腫、即使在他人面前失去向來自豪的笑臉圍牆,也無法擁有再次接近絢瀨繪里的勇氣。
那時繪里緊皺著眉頭,頭也不回便踏出家門的背影,依然歷歷在目,把她的心撕裂成不堪入目的碎片。
昨天笑著說“妳和他很相襯”時看著她的藍瞳,是那麼的淡然,那麼的冰冷殘酷,彷彿築起高聳入雲的圍牆禁止任何人窺探,禁止她再次踏足。
希看不出那雙藍眼睛背後是否埋藏著其他情緒,可她也不敢臆測,不敢多看一眼。
因為她是個膽小鬼。
因為東條希只是個懂得在傷心裡建立安全距離的膽小鬼。
絢瀨繪里毅然踏進她不曾讓任何人踏足的領地,無聲無息佔據了她心中最重要的席位,給予了她從未擁有過的幸福,讓她見證了奇蹟。
然後離開了,遺下她獨自一人離開了。
她要應該要怎麼辦才好?
要怎麼辦才能讓胸膛這份痛苦慢慢散去?
不知道,不知道————
只要她還愛著絢瀨繪里,也不會知道那樣的方法。
眼前的紫髪女孩深深低頭哭泣著,長髮遮蓋了她的側臉,佐藤無法看見她到底掉了多少眼淚,可是他也不願去想像。
那份痛楚,恐怕是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讓心碎成難以再合併成完整的悲傷。
他離開自己的座位,凝望顯得更嬌小的哭泣背影,伸出的手停留於半空中,猶豫著,最終還是收回來。
把外套披在他喜歡的女孩身上,然後靜靜地離開部室,輕力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