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番外,可看作是人妻番外也可以不是~
【FROZEN】【ElsAnna】華年
I.
「這些就很夠了,多謝啦!」
從男人手中謹慎接過一個沉甸甸的包裹,公主稍微鬆動皮袋的開合處,又粗略看了幾眼,始終沒敢完全的放下心來。她剛從王城那裡風風火火的趕來,如今小精靈給她倒的熱茶上還仍有縷縷熱氣翻騰,她卻又急匆匆的起身表示得走了,男人體貼的點點頭,對於這位公主的脾氣瞭若指掌───恐怕直到這些樹皮真正送回皇宮中、研磨成粉配製成藥轉發給百姓後,這位公主才有可能完全的鬆懈下來,而他知道,此時此地身處皇宮中的女王肯定也是同樣的戒慎恐懼。
這就是他的王,他的國家中為首掌政的兩位王女。
幾個禮拜前艾倫戴爾的牲口忽然開始鬧起疫病,雖說不會傳染給人類是萬幸,但是接二連三病倒的牛隻、馬匹都因為承受不了冬天的惡寒一一死去,缺少了重要經濟來源的家庭,使得本就得縮衣節食渡過的冬季顯得更加貧乏困頓、漫長無期。女王緊急召集所有大臣以及學者、醫者,欲多方面找出解決之道-民生面向,城堡大廳如同每次面臨突如其來的天災或偶爾的人禍時毫不猶豫的對著艾倫戴爾的國民敞開,每日兩次的發放熱湯與定量糧食;疾病面向,則四方請益,除了想辦法隔絕已經生病的牲口,也要加強尚未染病的抵抗力,更甚,由帕比爺爺提出的建議,他們開始按著牲畜有的那些症狀嘗試給一些強況比較不那麼糟糕的吃藥。
公主手上剛接過去的那包其實就是特別拜託採冰官去山上採回來的白樺樹皮,平常如果普通小感冒時有咳嗽發炎的情形,一般居民也回自行去山上收集後曬乾磨碎了煮成湯來喝,而現在這種緊急時刻實在沒有時間曬乾了,應該整包的樹皮送回皇宮後就會直接碾碎了摻上其他藥用植物便又立即轉發給家中有通報病情的養戶使用。
「嘿,至少喝完這杯茶再走吧。」採冰官伸手輕輕壓在公主的肩頭上,他總是堅信不論面對怎樣惡劣的狀況,也得吃飽睡好,人才有夠強壯的身體和精神去面對和解決磨難,所以,至少一杯茶的時間也好,採冰官都希望公主能夠在這一杯茶的時間內好好放寬心的休息片刻。
公主曉得他的貼心,就像他曉得公主眼圈為什麼發黑一樣的自然而然,他們之間從初識直至今日也有超過十年的光景了,中間雖然見面的日子逐漸減少,但其中的情誼卻不輕易沖淡。有些人是這樣的,即使不必天天見面,也不需擔心見面時沒有話題,見了面,也不必費盡心思、搜腸刮肚的尋找話題,以免尷尬或失禮,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自在。
雙手扶著作工略微粗曠的自製木杯,把手和杯身兩側都有使用者也許因為思考時不經意的撫摸逐漸圓滑光亮,安娜收緊雙手,從一杯茶的時間裡慢慢沉澱那顆倉促撲騰的心。克里斯托夫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讓待在他身邊的每一個人覺得自己的心被仔仔細細的照顧到,點到為止的噓寒問暖,恰到好處的關懷致意,一杯茶三片硬得像石頭一樣的餅乾,然後是,不必多言的沉默。
原本應該都是這樣的,不過今天採冰官的屋子裡來了幾個靜不下來的小搗蛋,從安娜初踏進這間屋子時,還聚在角落一時被幾樣可愛的小玩具吸引著還算是安份,到現在已經完全失去興致後又鬧騰了起來,上上下下的發揮著好奇心。
左方的櫃子上有幾只木箱是帕比爺爺託放的藥材,和一些盛裝過魔藥但殘量不多等待再處理後重新使用的瓶瓶罐罐。平常克里斯托夫對於此類的魔藥存放都是極為小心謹慎的,不過那些都是瓶底只剩下一點點的殘藥,所以他收存的方式也就隨意了一點,反正心裡打算看準了天氣好一點的日子就要把裡面的藥處理掉後洗乾淨拿到太陽底下曬。
其中一只圓滾得像蘋果一樣的小精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又是怎麼爬上那個櫃子的,小精靈生長的速度極慢,牙牙學語的幼童期很長,好奇心旺盛也有很豐富的求知欲和打破砂鍋尋到底的實證精神…這大概也是為什麼一直等到他爬上放滿碗盤的小木櫃時,又還積極的想繼續攻頂的主因,他先是踩在了木櫃上的一個禮盒,巍巍顫顫的在禮盒完全塌掉之前成功搆上頂端。
先是克里斯托夫聽到了不尋常的聲音,安娜則習慣性的瞥了一眼小精靈們擠著的角落,發現幾分鐘前還全員到齊的牆角現在只剩一片空白。她便有些緊張的站起身來四處查看,從前到現在陸陸續續的她都有幫克里斯托夫帶過孩子的經驗,小精靈的社會群體功能有時強過家庭單位,加上他們都有隨心所欲選擇休眠期或者遠行的習慣,總之誰的爸爸如今開始休眠或誰家的媽媽出了趟遠門去找火水晶了的話,反正有其他家的爸爸媽媽會幫忙照顧著,大家對於輪流照顧小孩一事都習以為常,也不拘非要是自己的父母才養護自己的小孩。而這大概也可為當年無緣無故就撿回小阿克和斯芬撫養作為一個解釋。
安娜匆匆忙忙趕到櫃子下方的時候,那個孩子已經有些搖搖欲墜的發著抖,或者不如說是,整個木櫃都因著他的重量而瑟瑟打顫,發出不堪一擊的嘎嘎聲,安娜一邊鎮定的說些安撫孩子的話,邊從旁邊拖了張椅子過來,小精靈的身體都是紮紮實實的石頭,如果讓那孩子摔下來,除了有碰撞碎裂的危險、安娜明白自己也很可能受到不小的傷害,所以她必須盡可能的靠近那個孩子後將他抱下。
意外的發生總是在剎那間,也不一定是太快,就是讓人不及反應沒辦法細想的一眨眼承受結果。安娜好不容易抱住那個孩子的同時,孩子的體力終於是達到極限了,他手一歪碰倒旁邊的一罐藥水後便被安娜穩穩的抱到懷裡,但藥水卻在撞到安娜的同時灑了她一臉。
克里斯托夫聽從另一邊的房間聽到玻璃破碎聲緊張的拎著另外兩個小傢伙跑過來,他讓其他兩人都一左一右的掛在背上,伸手再接過安娜懷裡的孩子減輕她的負擔。
「老天,妳沒事吧?快點從那上面下來,安娜!」
安娜點點頭,漫不經心的用袖子抹去臉上的藥水從椅子上爬下來,邊給了阿克一個要他放心的笑容。她很快的檢查了一下雙手,也讓阿克檢查她的眼睛和臉部,確認除了左手手背上一道小小的刮痕以外安然無恙。
「這裡面裝的是什麼?果汁嗎?」
安娜嗅了嗅沾在衣服上的濃烈氣味,下意識舔過嘴唇,嚐到一股莓果類的香甜。
「呃…不是,這是帕比爺爺的魔藥……等等,讓我看看瓶子上面的註記……噢,安娜,老天啊,妳是怎麼一回事,妳、妳的臉!!!」
克里斯托夫彎下腰去,從碎了滿地的玻璃裡小心翼翼拉出一張標籤貼紙,他還沒來得及仔細的讀完貼紙上的說明,眼前的公主已經產生了明顯異變───她正在消失,整個人連同穿著的衣服都逐漸變得透明,透明得可以從與她面對面的同時看到她身後櫥櫃裡的木碗和陶鍋。
「這不妙、這情況不妙啊,等等等等,讓我看看說明書上寫的,這是能使時光倒流的藥水,藥效……藥效是24小時,這表示妳在24小時內藥效退去後應該可以回復原狀、會再回到這裡來…嘖,小傢伙們,快、快去幫我請帕比爺爺過來。」
克里斯托夫充滿遲疑的口吻讓那些有關藥水效能的說服力聽上去十分薄弱,而他自己大概也曉得,他那些斷斷續續的說明還都是從沾了藥水後僅剩未被暈開的字跡裡勉強辨識出來的片段,最後他只有催促著微繞身邊的三個小蘿蔔頭去找真正知曉藥力的帕比爺爺過來。
「所以我會變得怎麼樣?時光倒流是什麼意思?我會回到過去嗎?」
「理論上來說應該是這樣的,這藥我曾經看帕比爺爺使用過幾次,也問過他,他說,這藥只能回去,但是已經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不可能改變。妳、妳別緊張,帕比爺爺就在附近,他一定會有方法的!」
公主搖搖頭,看著自己伸出眼前的雙掌逐漸隱去倒是比想像中還要來的容易接受,在整個人完全消失以前,她只來得及多說一句話:「別告訴艾莎,我不想她擔心。」
安娜置身於一片完全的黑暗中,身體輕盈失重的感覺卻不陌生,好像每個徹夜未眠的隔天清晨,飄飄欲仙的步伐虛浮羸弱,載浮載沉的頭重腳輕著。陸地成了汪洋,行走更近似於飄盪,她說不出那種感覺,總之是極累。她努力集中神智,拼命在腦海中反覆回想阿克說過的話───時光倒流,24小時後妳應該就可以回復原狀、再回到原處來!
倘若時光能夠倒流、死者能夠復甦…這樣的事情安娜恐怕已在腦海中想像過不下千遍,大抵都是一些小說情節神話傳說般轟轟烈烈的畫面。她會無論如何都想盡辦法阻止父王母后的出航、她會,如果可以的話,諄諄告誡那個可能是五歲或者八歲或者十五歲的自己,待在姐姐門前持續不懈的敲門永遠別輕言放棄、告訴她一切都會變得更好,而這句話將不再只是片面不確的安慰之詞,會是個千真萬確的結局定論。
她會,如果可以的話,抱抱那個必須將自己反鎖於房內、禁錮於牢籠的艾莎。
告訴她,謝謝她的溫柔,謝謝她所做的一切。
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而自己有多麼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