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沸腾

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演播室里也是一样。耐莉摸起手牌的瞬间，福与恒子就站了起来，她高呼着，“役满！本届大赛第10个役满出现了！这样说来单本场比赛就已经出现了5个役满了，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都把役满当大白菜吗？”小锻治健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用一种无比弱气的声音开了口，“我说，恒子，你说话前好歹也问一下我啊。”她把视线投向场内，“5个吗？还不够多，甚至是还差得远呢。只是调动了这么庞大的气却还不使用，她到底在想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完全听不到了，还生着自己偶像的气的福与恒子也就没有在意，全当她刚刚是在自言自语，又一个人解说了下去：“临海女子的代表和出役满后，各队的分数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白糸台在一局之间失去了18100点，现在只剩172000点，临海追至148900，两队间的差距一个跳满直击就可以逆转！阿知贺女子的代表上场以来还毫无建树，虽然没有放铳，但是却一直在被自摸扣点，现在分数是66900。至于清澄，”她停顿了一下，显然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最后还是决定给个中庸的回答，“虽然只剩12200点，但是她们的大将斗志昂扬，还没有完全失去希望。”

转播屏幕前，原村和满头黑线，就从那个国士无双强转混老头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看出咲的异常，这样也能被说成斗志昂扬，请来的主持人是傻子吗？她的旁边，竹井久依旧悠闲地喝着红茶，原村和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部长，您就不着急吗？”红发的老狐狸睁开了一只眼睛把初中冠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慢悠悠地说，“不急哦，我相信saki嘛。”这个说法好像显得我不相信她一样，原村和默默坐回原位，现在还在比赛，再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只能等上半场结束了。

大星淡有些走神，她还在回味刚刚的那种感觉，那种沉重而悲悯让人忍不住想流泪的气息，还不错嘛，耐莉维尔萨拉泽，虽然如此，这边也不会让出胜利，今天也恪尽职守地大闹一场吧。她摸起第一张牌，轻轻从手牌中选出一张，照旧拿出那根眼熟的蓝色棒子，W立直再临！

高鸭稳乃有些着急，本来分数就有巨大的差距，骰子还不领情，这样一直烧鸡下去根本不能追回失点啊。但是她也很冷静，赤土老师的话没有错，如果因为急躁放弃了防守，只会被火力超人的大星淡轰杀成渣而已，这里还是姑且先忍耐一下吧，虽然如此还是会很难过啊，她暗叹着，向着摸起转角处牌，根本不看里宝就自信报点的大星淡交出了6000点棒。

南二局，耐莉亲。

现在大家都已经对用鸣牌来阻挡双立直不抱什么期望了，说到底即使只是普通立直，大星淡也拥有满贯起的可怕打点力，如果不从根本上破除她的控场，其余的打击都在她坐庄时的回血范畴内，但是，咦？高鸭稳乃望着自己两向听的手牌，不由得有些奇怪，自己的能力还根本不到发动的时机，那么是谁……不管了，骰子点数也不差，大星淡，来到深山中旅游可是很容易遭到危险的呢，给山神的祭品准备好了吗？

跟自己打麻将是一件很闷的事，所有跟大星淡对局过的友人都这么说，嘛，也对，即使是白糸台友善的诸位，也没有谁会喜欢跟一个总是处于自动摸切状态的麻将机打麻将的。至于敌人的看法？跟她对局过的其他队伍的选手大多见到她都会如避猛虎长蛇般躲开，所以她也无从询问，当然她也并不关心。常年养成的习惯使她在把棒子丢出去后估算了一下时间，然后就靠在了椅子上，眯起了碧绿的眸子，浅绿色的瞳孔逡巡着在场上寻找目标，配上肆意飞舞着的发丝会令人联想起美杜莎。她视线所及之处，众人都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唯恐自己变成一块石头，一向都是这样的，但是现在不是。高鸭稳乃直视着她，既不曾逃避也没有退缩，场上开始弥漫着雾气，她逐渐难以看清隐于浓雾中的那张脸，但是她能听到足音，有什么正在靠近，那并非自己已经感知不到的，被阻挡在了山的另一端的胜利，而是危险的征兆。

摸起手上的牌，滚烫滚烫的，里面的生命在炽热地燃烧着，本能的，大星淡松开了手，甚至都还未曾看清那被浓雾遮掩的牌，坚定的声音便响起来了，“断幺平和DORA2，5200点。”

高鸭稳乃接过点棒，虽然想表露出一副成熟的样子，稚嫩的脸上还是浮起了难以抑制的笑容，倒不是这作用微乎其微的直击使她如此高兴，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力量提前进入了发动状态。来到了深山，一切就再也不会由你掌控了，大星淡。阿知贺的诸位，我一定会带着胜利回去。心中充塞着这样的想法，即使是大星淡双立直的声音也悦耳起来。

虽然抱着这样积极的想法，但是牌山却并没有回应自己的呼唤呢，十巡转瞬即过，苦闷的鸭子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四向听的起手过了这么久只变成了两向听，看起来这局是没办法胡牌了。她看着对面的金发女孩，那孩子的谨慎表情也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招牌式上翘的嘴角。是吗？她也感觉到我的情绪了吗？转角就在眼前了，现在这样的我真的还能阻止她吗？抱着这样的疑惑她抬起头，刚好看见大星淡翻开下一张牌，将它轻置于面前。霎时，那张牌上溅出了火花，又硬生生被一个清冽的声音扑灭——“纯全带幺九， 7700.”

清澄？？？

大星淡的脸上也写满了愕然，但是她很快就平静下来，不管怎么说都不过是小牌而已，马上就是自己的庄家了，现在还坐拥2W余优势的自己完全没必要担心，只要那个耐莉不出手，凭这两个火力贫弱的家伙根本不可能给我造成什么大伤害。你的把戏还能玩上几次呢？她抓起属于自己的第一张牌，狠狠地将它摔向台上。这一次眼前没有那讨人厌的薄雾了，她很自然地获得了囊中的12300点，但是心里总还是有些异样的警兆。那个高鸭稳乃的力量绝对不会是这么容易就消失的东西，一旦场上被山野支配了就将长久处于她的领域内，到底是什么把那种力量破除了？是清澄的那次和牌吗？啊啊啊不想去想这种事情啊，说到底咱也只是个笨蛋而已，这种事情就留给照照或堇姐去考虑，就让我用最纯粹的力量葬送你们好了！

东四局，大星淡亲。

之前仅仅是浅浅浮现的星空越发凝练得有如实质，闪烁的星在向地面坠落，连轮廓也消散在灿烂的光辉里，了无痕迹。硝烟散去，留在牌桌上的仅剩一根立直棒和一张牌，如此而已。

一片死寂，大星淡漠然地切着牌，清澄现在是11800，两次跳满自摸就能飞掉的分数。为什么呢？感觉自己今天特别烦躁，是因为……照照的话吗？果然还是对我造成了一点影响啊。

决赛的演播室所在位置很高，小锻治健夜感觉有点热了，便轻轻褪去了一件轻衫，一阵眩晕袭来，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从口中低声地压出四个字：“水要开了。”

耐莉看着大星淡，神色专注。或许是悲惨的身世使然，她有着非比寻常的察言观色能力，一眼就看出最大对手的心不在焉。她感受了一下牌河的流向，右眼中突然迸溅出炽热的光芒，那如火的光芒散落开来，点燃了牌桌的四个角落。她轻轻将手臂伸向牌桌的中心，掌心朝上，四方的火就以此为目的地会聚而来，沿途的一切都化作灰烬。放肆地燃烧着的赤色一接触到她手中蓝色的小小塑料制品，瞬间被同化成宁静地叙述着自己的幽暗的青蓝色。耐莉满意地笑了，然后她遵循了一下形式，轻轻宣言了自己的立直。但是此刻，谁还会在意那种东西呢？

大星淡反正不会，因为从这个一个半庄只出过两次手的娇小女孩身上，她闻到了自己常常近距离接触，却始终不会沾染的气味，每当问起照照那样的味道的来源时，她就会温柔地看着自己，露出从不对其他人——包括堇姐——露出的悲伤表情。这样的气息出现时，才是照照真正认真的时候，所以她有理由相信，接下来她要面对的一击，给她的打击恐怕未必次于之前的役满。

宫永咲同样也不会，因为她一直看着大星淡，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看见大星淡面对耐莉时脸上难得露出的惊惧神情，她的嘴角不知为何勾起了一抹浓郁过了头，只会让人感到恐惧的笑容。然后她说话了，原本清越的声音里掺了些喑哑，“杠。”

原本萦绕着耐莉的炽热范围顷刻消散，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摸上的牌，咬咬牙，无可奈何地打了出去。大星淡同样也有些不敢置信，那个沙哑的声音如恶魔的耳语般及时响起，提醒自己这个时候该喊荣了，她才愣愣地推倒了手牌，连标志性的转牌都忘了做。

高鸭稳乃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这已经异化的赛场上违和气氛的感知——就在刚刚，自己的能力又启动了，短短时间过去，场上已经开始堆积着雾气，但是却并非出于自己的本意，深山的主人此刻却仿佛是被硬扯进深山的。当然，这场异变的来源她已心中有数，尽管如此，她瞥了下对面的女孩，完全摸不清那个自己原本心中宿敌的想法的自己又能拿她怎样呢？这种时候就会痛感自己的不成熟，如果赤土老师在这里的话，一定不仅能看穿隐藏在迷雾中的一切，还能反制这异常的始作俑者吧。不管怎么说，帮自己提前开启了深山毕竟是件好事，先好好利用把大星淡的连庄击破吧。这样想着，高鸭稳乃复又振作起来，骨牌被她拍在桌上，响起清脆的声音。

又什么都看不清了，这该死的雾气。大星淡愤愤地诅咒着，但W立直无限摸切的打法决定了她根本无力去改变什么，只能祈祷自己的脚步快过深山中响彻的足音。越来越快，越来越近，只能听到啪啪的，下家少女毫不犹豫地打出手牌的声音，她，大星淡，不由得开始盼望这一切快点结束吧。当下家终于喊出“三色同顺，2900.”的时候，她竟然松了一口气。被突然调亮的顶灯晃到了眼睛，她起身便想离开这个充满了异常的地方，但是上家的那个女孩叫住了自己。嗯？她问什么？我和宫永照什么关系？

“姐妹……吧”

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大星淡一个激灵下清醒了一半，我刚刚说了什么？看到面前淡漠地看着自己的宫永咲，连另一半也被那对一直望到心里的赤瞳唤醒了。面前的女孩开口了，不带任何感情地，“你想要成为的，真的只是妹妹吗？”她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声音如同梦呓，“果然大家都一样呢。”

“被伪装所欺骗，被背叛所伤害，重复着不断失败的惨剧，到最后，那家伙果然还是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吧。”

赛场上的雾没有消散，反而漫卷着，勃发着向场外雀跃。不同于之前比赛时接触到的冰凉，现在扑在大星淡的脸上的，是滚烫地灼烧着自己皮肤的，蒸腾的水汽。

台上的小锻治健夜看着这幅奇景，皱起了眉头。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她的眉头舒展开了，“如果要让一锅水暴沸，果然还是加沸石比较快。”她看向赛场门口那个飞奔而来的粉红色身影。

原村和在赛场的阶梯前停下了，她仰视着台上自己钦慕的那个身影，原本准备好的质问都无影无踪了。轻轻触碰着咲的手，她柔声开口，“宫永同学你，又打±0了。”手上传来一阵颤动，她没有松开。眼前的孩子声音意外的低沉，连称呼也变了，“和，NODOKA，我可能，真的是个自私的人呢。”

赛场的穹顶是个规则的球形，园城寺怜站在窗前看着那个圆顶，她眼中的穹顶上美丽的玻璃正在逐渐向透明晶莹的另一种物质转换，随后，那泡沫炸开了。她怔住了，举起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口，入口滚烫，但是龙华是不可能做出给她倒开水这种失职的事的。水流奔涌着带给她疼痛，她却浑然不觉，只是默默地盯着脚下的建筑。

“要开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