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9654321 于 2015-3-12 12:37 编辑

不算舒适的硬木板，垫了点布料，床大致就是这种感觉，但是平躺下来的姿势总归是比坐着给身体的负担小了很多，所以在更多的思考从脑子里冒出来之前，散着头发的、已经是预备睡眠打扮的妮可就把身体和思维的支持全数交给了身下的床板。

——直到靠近内侧的手腕一点点加深的疼痛将自己从那松散感中抽离。

警惕感朝头脑袭来，条件反射地坐起身来查看身边的人，却也意外发现了自己手腕疼痛的来源。

红色的发丝再次被汗水打湿，用力闭合的唇缝间隐约露出紧密咬合的迹象，一直以来被顾忌而垂在一边的右手，却弯曲起来、挪到身前的被单上，指节蜷起，在布料上创造出向掌心收拢的深刻褶皱。

注意着不给她拉着自己手腕的左手制造更大的牵引，妮可小心地爬下床去，然而这次被捉住的不是衣角，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她像是认真起来的力道。

似曾相识的场景。但真姬前不久那次疼痛的挣扎、难道不是已经解决了的事吗？

强行忽视掉手边生疼的感触以及行动上的不方便，调整好姿势再度凑近的时候拨开了身边人的刘海，眉毛上的肌肉几乎成直线地压了下来，与睡前的平和截然相反的激烈表情浮现而出。只是闭上眼睛前后一会儿的时间，强烈的反差造成巨大的疑惑、以及妮可脑内一瞬间的空白。

几乎是下意识地解开了散发着药草味的绷带，如同队长嘱咐的那样没有观察到流脓的迹象，裂痕两端的皮肤也开始愈合。血液颜色鲜红、没有异味。伸手向那人的额头探去，却感到了与预期不同的烧热。

怎么会……

经验丰富的处理者给下了肯定的判断，缝合过后没有再度伤害，换药休息什么的都按时进行，伤口也完全没有恶化的迹象，不如说好转的证据相当明显。

虽然不算是轻伤，但不是重要器官、没有伤及骨头，处理及时不感染的话，皮肉伤对人的折磨顶多是撕裂疼痛。

如果只是被刺伤就危及整个身体情况的话，在剑刃与流血之间谋生的雇佣队，如今又怎么可能保住这么多的成员呢？

为什么……

不能理解现下的状况，却还是迅速绑回了绷带，避免着凉而重新给那人盖上被子。

退回身子坐回床板，又因为床铺的窄小，最终爬了下来、蹲在真姬的头部旁边。

想要她的温度冷却下来，于是手足无措地敷上了湿毛巾，感到空气中的湿冷气息萦绕上来，于是慌忙地拿着披风给她擦去了汗水，但手腕处紧扣的指尖仍然发紫，重新缠回的浅色绷带露出松散的痕迹。

“喂、你肩膀不能用力啊！”

对着真姬ちゃん的脸怎样呼喊、都打不开她紧闭的双眼，按住她的手如何使力、也阻止不了她的挣扎，本是不需要担心的伤口肌肉，却因为真姬浑身紧绷的姿态再次呈现出撕扯的架势，伸直的脖颈和拉扯着床单的手臂连成的直线中间，淡色的布料上溢出了暗色的血渍。

“……真姬ちゃん……真姬ちゃん，你又开始、流血了……”

不能再裂开了，绷带是有限的、药材更是勉强支撑，更不用说食物和水。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每一次出门都是冒险，可供住宿的空房间迟早有人注意，多住一天都是危险，恢复的条件却只会越来越遭，真姬ちゃん的病情，不能这个时候同样糟糕下去。

冷敷她的额头，呼唤她的名字，拍打她的脸颊，紫色的眼睛却总是固执地被隐藏，紧缩的眉头揉入咬牙切齿的神情，即便捋开了耳朵附近的头发，语调从凶狠的命令软化下来、变成妥协和商量、甚至是恳求的时候，视野黑暗的人却也像是隔绝了一切其它感官一样，对于外界的举动仍然毫无反应，将扭曲的面孔埋入妮可看不见的枕头之中。

未被了解的危险往往是最可怕的，被目睹得不频繁才变得鲜有人知，也正是因为如此、暗示着它潜在的致命性、以及可能复杂的应对方式。

是感染吗？是皮肉疼痛吗？由什么引起的？带来什么后果？

会很疼吗？会疼上多久？会更加疼痛吗？

会危及生命吗？

疑问层出不穷，因为违和的地方太多，这人表现出的负面反应也明显较之前更甚。

明明是没有恶化的，为什么还会被关在病痛里呢？

自受伤以来明明睡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疲惫而不能够醒来呢？

明明我和你两个人，都注意着、好好地照顾了你的身体，为什么状况还是变向最坏了呢？

“明明是想看你笑起来的，为什么、为什么，真姬ちゃん却总是难过着的呢……”

悲伤、沮丧，心里由无措演变而来的激动被无力感侵占，上了药做了治疗好好看护着病人，知道有帮助的行为全都做了，可能带来缓和的事情也一一尝试了，情况却还是朝不可预期到的坏方向发展。

——自诩将通晓世事的炼金术士，在此刻、却体会了彻凉得从头到脚的无知和迷茫。

是采药的时候，清洁工作做得不够认真、所以有灰尘还是有毒植物的种子附着在药的成品里吗？还是跑回来的时候，因为怕再被发现所以多绕了些路、耽误了治疗的时间吗？或者说，是食物、清洗用的水、还是借来的衣服……

没有头绪，太多头绪，跪在床边，看着真姬沉重急促的呼吸，打在自己身上，气息发颤。于是一时之间，慌乱终于带走了理智，空出的手臂环绕上汗涔涔的后颈，黑发的脑袋抵着那人侧躺着的脸庞，无力地将真姬搂在怀里，多少年前，透过门缝看到的、父亲在相似的床板上紧握床单的手指猛然松开的一瞬间突然浮现，即视感的原型刹那明了，冬日湿冷的水汽漫入眼眶。

“别走……”

“……爸爸……”

发现被微妙地接上了话，错愕的妮可拉开距离，才意识到是那人微弱的呢喃，于是下意识凑近前去，尝试捕捉更多语言的片段。

然而听到的只是，对于爸爸妈妈、以及一些略微古典的繁冗名字的呼唤。

妮可突然意识到，对于理解现下的状况而言，却也足够了。

自以为给她提供了足够的食物，真姬ちゃん也从未有过怨言，但是硬面包干酪这些、和自己见过的她餐桌上飘香的牛肉根本是天差地别；休息的时间非常充分，但靠着树干或是便宜旅馆什么的、真姬ちゃん之前不可能有必要这样入睡；自己被卷入她父亲与另一君王的冲突计划之中、更久地远离了家人，做着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但对于安稳生活中的王女来说，这样预计之外的经历，带来的应当是与熟悉的人更加彻底和突然的分别，以及更多的陌生和恐惧。

但她什么也没提过。

只是站到我旁边，理所应当地分担着作为雇主、甚至是伙伴的那一份付出。

一开始骑上马的时候，在计划与我一起逃离之前，或许是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箭雨向自己袭来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坐在篝火旁，闭上眼睛，意识到战争开始、自己认识的朋友穿上盔甲走上前线、自己父亲的头颅成为千万敌军的目标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流着血，忍受着疼痛躺在床上的时候，你的意识里浮现的场景，又是什么？

你拼上全力陪我走到现在，你的担心和害怕，你的责任与纠结，把你逼迫到这样意识混沌挣扎着的地步，

——对于那些事情，我明白了多少，又真正安慰了多少、分担了多少？

混着不甘的顿悟，跪在床沿的少女加紧了拥抱的力度，愧疚与怜惜的心情喷涌而出，自父亲离开后就封锁在那柄匕首深邃色泽之中的清浅泪水、润湿了深红的眼瞳，划过脸颊，隐匿于身下人敞开的领口之中，留下一片加深的印记。

没有回应就没有回应吧，弄不清楚就弄不清楚吧，我对你的感情，你于我的意义。

要祈祷多少次都可以，她的痛苦，这份罪责，如果因我不是虔诚的教徒而祈求不能被宽允，那么神啊，请您看看，作为您忠实而尽职的使者的、身为未来教皇的真姬ちゃん——

请给她，我承诺了却没有做到的宽慰吧。

感谢、您的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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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安定地定写一章、实写一半……{:4_334:}

……嗯，这个就不提了话说回复……这个、我一次更文还没有你们评论加起来字数多感觉挺抱歉的……{:4_353:}不过当然是很高兴的，真的，每一句我都有好好读过，一般只要点开自己的文章一次评论都会看好几遍的，但是每回想回复点什么吧……就发现能说的东西好像不多，有时候觉得说顺着自己一时的感觉、剧情和角色理解上说得太多了的话，之后写起来其实也有变动的可能，怕自打脸（其实目前已经有点了……）{:4_341:}其实我也有觉得是不是该坐下来写个回复，但是最后想了想，还是正文对读者来说比较重要吧，于是写完之后脑子就半虚脱了、根本不是谈想法的状态……总之，对于评论我是很高兴的，也有好好看，对于你们提及的（喜欢或者困惑）地方（包括各章加分点击什么的），之后写正文的时候其实也一定程度上、大概是有意无意地有所注意大概就是，故事才是本体吧，我只是个敲文章的旁观者。哎呀，这么一想当时取西泽这名字的过程算个典故了嘛？（第一篇文的某配角名）……算了，扯这么远，想想这章还只写了一半呢，我去把下半截写个梗概怕忘了……{:4_353:}只·写·两·句，我需要监督自己。{:4_355:}

……嗯，总之还是，谢谢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