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uli

“大人，京城到了！”车夫远远看到那座巨大城池的轮廓，惊喜地叫出声来，弥漫的薄雾里，黑色城墙蜿蜒连绵，像卧着安睡的蛟龙。他轻轻巧巧挽了个鞭花，清脆的炸响激得两匹疲马精神一振，撒开四蹄跑起来。

问澜是外官，又不曾在京中置办房宅，车夫将一些有名的客栈细细数来，问澜想了想，定在最靠近鹤延楼的永和居。

病体不堪长途劳顿，沾枕即着，绿意有心让他多歇一会，轻手轻脚收拾了包裹行李，一时闲下来，却不知做什么好，怔怔出了会神，才探手去开窗透气。

“当啷”一响，撑着窗扇的木棍直直落下去，绿意悚然一惊——窗口正对着的街道上，一双幽远的眸子定定看向她，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的样子。

绿意不曾见过这样的黒色，淡漠却动人，瞳仁边天生有一圈金色光晕，像是天上的太阳落了火星进去，烧得人心里发慌。明明素昧平生，却莫名觉得熟稔，似乎有过朝夕相对的日子。那双眼睛眨了眨，隐隐竟露出几分笑模样来，她没由来的心虚，手一松，闭合的窗扉阻隔了那束视线。

入夜后，她依问澜所说，带了奏折去梨香苑。偌大的戏院人流如织、沸反盈天，她在屋顶起落穿梭，中途遭遇偷食猫二三，好容易找到那棵结着红绸的梨树。刚把奏折塞进树洞，陡然响起的叫好声险些把她吓得从树上掉下去。她循声而去，转过几个屋檐，喧嚣的声浪径直扑过来，震的她耳朵嗡鸣，重重的人影里，秾丽的红衣女郎发髻低垂，唱腔婉转缠绵，眼光流转间数不尽的风情。那双眼睛却是见过的，不过在朦胧的星光下，眼里的光芒收敛，倒像倾了两盏渔火在里面，火光照在漆黑的江面上，又冷清又孤独。

却是人人为之着迷的孤独呢。绿意看着如痴如狂的人群想到。无人留意一把蒲葵扇从空中轻轻划过，遁入不为人知的地方。在她身后，轻愁薄嗔的女装少年忽地展眉一笑，容光惊艳了满庭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