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凡凡鹿 于 2015-4-9 20:05 编辑

下山的时候松野只带了很少的东西。一把小剑，几本医书，几件换洗衣物，师父给的几块碎银，还有……还有那朵花。她扎了一个很清爽的马尾。

下山要走几百级阶梯，而松野是跑下去的。眨眼功夫，她就来到山脚，把自己暴露在阳光底下。

她的第一感觉就是热。山下真热，那灼人的暑气几乎抵消了所有的新奇感，叫松野简直想马上打道回府。但好不容易才出这趟门，她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肩担的使命，还是作罢。

到村庄去先要过桥。眼前这条河显然没有她过去所想象的那样宽阔。从这头到那头，不过就是一二百步的距离。水流却很急，走在桥上听，水声澎湃，很有气势。

松野来到对岸。山现在在她的身后了。

热。松野快要被晒得晕眩了。

山中无酷暑，平时她对这样的天气几乎是没有概念的，然而现在她切身体会到了。一过桥，面前就是一个空坝，树在这里变得稀有；阳光打在她身上，正面烤她，反面也在烤她。松野在空地上走得飞快。

走，走。看到大树了。几丛大树下面还掩着一条浅浅的小溪。松野跑着过去，把包裹随手一扔，跪在溪边痛饮。水冰凉冰凉的。她捧起水来洗了一把脸，感觉舒服很多。

松野靠坐在树干上乘凉，微睁着眼，观望远处的村庄。她看见了一间白房子。可能再走个几十步罢，或者几百步，她就要到那里了。松野想，到了之后，首先要去林家的酱铺看看，洗个澡，然后到街上去逛逛。街上，街上是什么样子的？村里的人又会怎样看我？……想着想着，松野就歪靠着树睡着了。

她开始做梦。

梦里还是好热呀。松野顶着烈日，在四下无人的旷野里跋涉，走着走着，她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说：“酱铺，酱铺，酱铺……”啊，她只是轻轻一跳，就跳得好高。这时候，有一个人，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从天上飘荡着下来，轻轻拥住了她，两个人旋转，旋转，转着圈落到地上。此时，面前又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缸，女人拉着她的手，说声：起！两个人就飞到了缸里面，相对坐下。她们离得那么近，松野却看不清楚女人的脸。

“来，你要学会感受。”

那声音好像是女人发出的，又好像是从远方传来。松野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而女人用一只手拥住她，另一只手在她的身上摩挲，从头顶，从脖颈，一直到胸……女人温柔地抚弄着她的胸。那只有点可厌的手还在持续往下，女人的手指在她的肚脐边缘转着圈。松野感觉好害羞，她想说：停下！然而她张张嘴，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很奇异的，她内心深处也不感到抗拒。松野发现自己身上很暖，很舒服，女人的身体也很暖。女人温柔地吻住她，像师父私藏的画本里画的那样，像一些病人那样，她吻住她，用自己的舌头顶开她的牙关，和她温柔地交缠。松野无法抗拒她，只能纵容她的纠缠，纵容她的手一直往下；她的手穿过她的毛发，松野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她想说：不行！然而女人的手指已经进入了她。

松野感受着她的手指在自己的体内。她开始搅动，向左，向右。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她在画圈。松野听见了水声，她听见了潺潺的溪流，而更多的还是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源自她的体内。

松野的意识开始模糊了。在梦里，太阳开始旋转，云朵和光晕开始搅拌，和她们的节奏一起搅拌，天空被搅拌得乱七八糟，然后又归于红色。纯粹的红。

有什么东西在松野脑海里爆炸。她死死地抱住女人。女人用一只手轻轻地拍抚她的背，温柔的，温暖的手。

“酱铺，酱铺，酱铺……”那个声音还在持续。

松野醒了。她感觉整个人湿淋淋滑溜溜的，像是刚刚被捞起来了一样。

原来下雨了。雨点打在她的脸上。投过繁密的枝叶往上看，天空阴云密布。她擦去脸上的雨水，站起来背靠着树干，头脑仍然昏昏沉沉的。

松野一低头，就看见溪流里躺着什么东西，黑黑的，很亮。再定神一看，是个坛子，它被卡在岩石中间了。

松野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不能自已地朝它走去。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迈入溪流中，俯身把坛子抱进怀里。它有点沉。

这是一个酱坛。之所以这样断定，是因为坛身上贴了张红纸，上面端正地写了一个“林”字。字很黑。除此之外，松野还嗅到了一股香气。那种香气有些勾人，难以言明。是很熟悉的味道。

它从哪里来？雨浇着她和酱坛。

松野抱着它，往小溪的上游走去了。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大雨倾盆。溪流一下变得好急。

天气太热，新做的酱就容易坏掉。林虎兰刚刚把酱坛搬到水里凉起来，没想到老天爷立即翻了脸，她只得把酱又一坛一坛搬回去。好罢，终于搬回屋里了，清点清点，竟然又少了一坛。虎兰叹了口气，想它大概是顺着流水被冲下去了。她只得撑起伞出门去找。

刚出院门，就遇到一个湿淋淋的人。这人她没有见过。

松野抱着虎兰的酱坛，看起来面色冷冷的。

“你的酱。”

雨势越来越大，虎兰便没有立即开口问询，把小姑娘让进了屋子里。松野也不客气，径直便朝里屋去。万幸包裹湿了，里头的衣物还没有全湿，松野取出一件干净的换上，沥干了头发，清清爽爽地走出去。

虎兰就抱着肩等在门口，嘴边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刚刚淋着雨，进来得急。松野这时候才好好地打量了一下虎兰。

她的个子很高，高自己大概一个头。唇红齿白，清清秀秀的一张脸。一身短打，头发微卷，也跟自己一样束着，只余一绺从额际垂下来。人瘦瘦的，却很精神。眼睛也黑，定如湖水。

松野看着她，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虎兰问她：“你是……”

松野把师父给她的那朵山百合从袖口摸出来，递给虎兰。

“我叫松野。我师父叫我来找你。”

虎兰收下花，定定地看着松野，看了很久。她突然转过身去，把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她知道她的使命来到了。

“山神大人……山神大人叫你下来治病的么？”

“其实未必能治。只是下来找找原因。”

虎兰神情肃穆：“我会帮你。”她说，“你住下来。”

虎兰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她感觉自己使命重大。她不能辜负山神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