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orlorn_24 于 2015-4-8 19:40 编辑
【12.到死都没说出口的……】
实验室里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笛口雏实让老人枕在自己的膝上休息，在昏暗的莹绿色光线中开始模模糊糊地回忆这挫败的一生。不断地受到伤害，不断地被掠夺，不断地被欺骗，爱她的人全都死了，而她爱的那个人，许多年来只把她当个可笑的小丑，轻而易举地被骗了，轻而易举地被玩弄，自以为可以为那人死不足惜的信念，在对方的眼里也只不过是愚蠢的笑话罢了……
这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什么成就也没有，什么梦想也没有，就连那盲目而虚假的信仰都不能愚忠到最后，真希望快点死掉啊，但如果是在这之前就死了的话她还能安慰自己死得其所，而现在呢？只是个被遗弃的废物罢了，没有任何价值……
她不知道这浑浑噩噩的黑暗持续了多久，放空的思绪飘得很远，于是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失望，愤怒，悲伤……人都要死了，这些情绪还有什么意义呢？但是排除这些感情，人就渐渐变得冷静下来了，她开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如果还想利用自己的话，为什么王要说出这种真相呢？能够规避这种情况的方法有很多吧？直接敲晕自己，或者随便说些借口，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愚忠下去吧？连她都能想到的事，那位鬼才作家一定更加了然，那么，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
周围依然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因为这座建筑隔音效果比较好，但听觉敏锐如她很快就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寒风穿过缝隙的声音，破旧的易拉罐在地上翻滚，远处似乎有断断续续的枪响，但是周围却安静得令人心里发慌……
——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追兵过来？
难道说这里很难找吗？不，即使如此也不可能一点人声也没有。那么，难道是距离战场太远了吗？不，艾特如果能这样轻松地逃走就不可能会需要有人拖延时间了。这样的话，难道说有人把追兵引开了吗？不，即使那样CCG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兵力都调拨过去，除非，除非……！！
她隐隐约约想到了那个答案——最不可能的答案。
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她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害怕过寂静，巨大的不祥感在黑暗中无限膨胀，心跳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快得像要冲出胸口，冷汗渐渐浸湿了衣衫，她闭上眼睛仔细去听周围的动静，然而依然什么都没有，恐惧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无限拉长。她不断地扩大搜索范围，但远方的声音太过嘈杂，模模糊糊的分辨不清……
不会的！为什么？那个人为什么要骗她？没有理由啊！刚刚那一切都是谎言吗？那么店长为什么会在这里？究竟是哪里错了？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思绪乱作一团，已经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相了，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个虚弱的声音……
“……艾……特……”
“店长？”她紧张地看着渐渐转醒的老人。
“……艾……特……我的……孩子……”
笛口雏实缓缓张大了双眼，那个瞬间灵光一现，她想通了一切……
===================================================================
那是决战的终末，是独眼之枭芳村艾特充满不幸的一生的最后一刻，她躺在累累如山的尸骨上等死，但值得庆幸的是，有马贵将终于还是先她一步亡于人类躯体的脆弱……
她还有那么一点点时间，在下一轮追兵赶来之前可以安静地回忆这一生，因为母亲一个愚蠢的决定而突破了无数个不可能来到这人世间，然后又因为自己一个愚蠢的决定将要离开……真是糟糕透了。
她想起笛口雏实，温暖的笑容，茶色的发丝，阳光明媚的早晨，或者细雨连绵的午后，那女孩笑着，哭着，害羞的，或者赌气的……全部都令人怀念起来。芳村艾特用手臂压住了自己的眼睛，强行终止了对某个人的思念——啊啊，真受不了这样软弱的自己。
空气里弥漫着人血的甘甜，感觉就像死在糖果屋里一般，这样想想其实也不错不是吗？感到悲伤什么的，真是太蠢了啊。她像是正躺在沙滩上享受美妙日光一般轻轻摇动着脚，然后忽然记起已经少了一边，只好笑笑不去在意，想要再哼首歌，可惜没有力气了，喉咙里的血堵着，太疼了，不想用力……
——抱歉啊，多多良，看样子大概是回不去了……
“……特……艾特……”
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朦朦胧胧的，熟悉的声音，像做梦一样，“……小……雏实？”
“艾特！艾特！”茶发的少女抱着她，眼泪像是决堤了一般汹涌而出。
“……你……为什么？”
少女的表情似曾相识，茶色的眸子写满了紧张和担忧，她看起来像是想抱紧自己，却又顾忌着伤口而显得小心翼翼，“……艾特？”
独眼之王虚弱地半阖着眼帘，异色的眸子里是一生未有的安详，“嘿……其实我……还蛮喜欢你这个表情的。”因为感觉被爱着。
见她转醒，笛口雏实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哭喊出来，“可我最讨厌见到你这个样子了！”说罢撕开衣袖，毫不犹豫地将手臂送到艾特嘴边，“吃我！”
四周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这场面太过残酷，独眼喰种的左腿已经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瘦小的胸膛开出巨大的血色空洞，该说不愧是独眼之王吗？这样的伤势换做其他任何人根本不可能还活着，但即便如此，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已经不再愈合了……
“……哈哈……小雏实真是长大了啊……先是违抗我的命令，现在……都敢命令我了……”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啊！”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对自己的王这样吼出来，“找你报仇也好，要惩罚我的顶撞也好，都要等你活下来再说啊！”
艾特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喃喃着，“不过……你能来……我很开心……”
笛口雏实其实很想发怒，被骗了很不甘心，即使是这个人这次也做得太过分了，但她看着臂弯里那伤痕累累的女子，整颗心都发抖起来，语调也就不自觉地软了，“你早就料到我会选择留下所以才那么说的是不是？”
独眼之枭满身满眼都是血，那样重的伤即使是她也不可能恢复了，但值得庆幸的是最后还能看见想见的人，于是她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真聪明呢……不过，见死不救的事是真的哦……嘿~后悔来找我了吗？”
笛口雏实不喜欢艾特这样笑，虽然她这个人一直就是这样，假装轻松，假装快乐，到了这种时候还要一副从容的样子，真是让人生气，气得更想哭了，“我都说了无所谓吧！？比起那个，先吃了我啊！！”
独眼之王望着少女，无奈地笑了……
隐约已经明白了，但却不想接受这个现实，笛口雏实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么难看，“求你了，吃了我吧……”
艾特努力地抬起手想要替雏实抹去眼泪，却发现反而让少女干净的面庞染上了血污，“……抱歉……来不及了……”说实话，她很开心到了这种时候笛口雏实还愿意为她哭，但她发现另一方面自己并不希望这个少女如此痛苦，感情这种东西是如此矛盾啊。于是她一如既往地笑着撒娇起来，“……呐……别哭了……最后来抱抱我嘛，小雏实……”
那样的话语，那样的表情，仿佛这样就心满意足了，仿佛这样就可以永别了……
茶发少女的表情极度复杂，她感到整颗心都在悲鸣着不要，然而她要如何才能拒绝这个人的要求呢？“为什么我爱的人一个个都死了呢？”她缓缓俯下身抱紧那个任性的女子，声音因哽咽而发抖，“为什么你们都要丢下我？不要再走了！我不要离开你！拜托了！！活下去！！”
少女的怀抱很温暖，有之前无数个夜晚入睡前的安心感，就这样结束一生其实也不错吧？视线渐渐开始模糊了，耳朵却还能听见远处传来许多沉重的脚步声，CCG的援兵已经要到了吗？……
独眼之王苦笑着撑起最后一丝意识。
——啊啊，这样可怎么让人放心得下。
“……小雏实……吃了我吧？……这样就能在一起了……”
少女一瞬间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睛，但很快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流着泪拼命摇头，“不要，我不要！”
艾特淡淡地笑了，一如往常的从容不迫，好像只是忽然想到了有趣的事，便孩子气地同那少女开玩笑，“……拜托了……我可不想……被做成箱子……”
“我不要……就这样死在一起也很好不是吗？”少女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这么多年，王一个人活着很辛苦吧？那么死的时候，至少让我陪着你！”
独眼之王有那么一瞬几乎要哭出来，但她已经快要连话都说不完整了，更没有时间去感慨，“嘿……骗人……小雏实才不知道我辛苦……”她说得很慢很慢了，声音也小得快要听不清，“……小雏实最近这几年好凶啊……都不太对我笑了啊……也……都不对我说教了呢……总是王啊……高槻老师的叫我……好伤心啊……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不是的！我……”雏实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耳畔那个越来越虚弱的声音打断，“……不是的话……就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吧……”
笛口雏实抱着那人娇小的身体，开始忍不住发抖……
——不要说……拜托了，不要说！
“……吃了我……”
呼吸是这么艰难的事吗？心脏痛苦得快要绞在一起无法运作了。笛口雏实不是不明白这只是那个人临时想到的计谋而已，才不是什么珍贵的遗愿，但她同时明白，她永远都无法拒绝这个人的要求，愿意或者不愿意，王挖给她的陷阱，她总是一个不落地跌落进去，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为我做到这一步啊？”
“嘿~”独眼之王一生中的最后一个笑容真的十分难看，像是个摘不掉笑脸面具的小丑，明明想说些真心话，却又被那笑容束缚着，到死都说不出口……
“……ひみつ（秘密）……”
【13.残余的时间】
世界上不会有比芳村艾特更任性的人了……
——再也不会有了。
人类血肉的香气混杂着淡淡的清甜，口腔里的味道不断刺激着食欲，美味的血肉刺激着食欲，令身体幸福得颤抖，好好吃，好吃得让人想哭。
——全部品尝吧，绝望的味道，爱的味道，你的味道……
——我们在一起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天，CCG的士官们听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惨烈哭喊，然而紧接着传出的，却是凄绝而放肆的狂笑。
无论是很么样的兵器都无法击破的绝对装甲，无论怎样躲闪都无法逃生的绝对必杀。那一天，CCG的士兵们遭到了异常惨烈的屠杀……
24区幽暗的地底，无数喰种跪迎了他们新生的王……
王有满满一个书架的藏书，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些全都是高槻泉的小说，只是多年来翻印了许多不同版本而已，其中一套珍贵的初版，每一本扉页上都有原作者的亲笔签名。
王的房间里什么装饰也没有，只是在桌面上摆着一张像素模糊的合影，乍看起来与签售会上的偶像合影没什么不同，只是那位总是从容不迫地微笑着的鬼才小说家十分罕见地带着惊讶的神情，异常真实而鲜活。
传闻如今的王是背叛了独眼之枭篡位掌权的，只是由于高层干部更达多多良的臣服，没有人敢于提出质疑……
六年后。
“王，行动的前期布置已经准备好了，您准备什么时候下令行动？”
坐在书案前茶色长发的女子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熟练地将钢笔在指间转得飞快，“说过很多次了吧？私下里多多良先生就别这样叫我了，我们都会觉得怪怪的不是么？”
“那么，雏实小姐？”
“嘿~”女子勾唇一笑，像极了某个人，“其实我也很着急啦，不过即使CCG已经大不如前了，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再稍微等等吧。”
白发男子沉默地看了她一会，点了点头，“那么，我先去安排。”说罢转身退出了房间……
那茶发女子孩子气地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握着的钢笔，她愣住的那一瞬认真沉静，但笑开了的时候却又邪狞乖张，如同一个身体里寄宿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最近几年她有点理解艾特了，明明做什么事都很无趣，但笑意却根本无法压抑，她捧起桌面上那唯一一张两人的合影“嘿嘿”笑起来，“啊啊~真是期待啊，我的王~马上就能见面了呢~这一次我会给你带伴手礼的，一整个东京市……你会喜欢吧？……”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