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言希之 于 2015-4-9 16:58 编辑
12.
离开穗乃果家,看着希牵着妮可离去,绘里和真姬也回到了真姬家的车里,让司机带她们去车站,坐高铁去山中别墅。
真姬家并不是只有一家综合医院,近年来日本其他地区也开了分院,听说真姬爸爸这次去国外,除了妻子逝世的伤痛,还有商业方面的生意。
曾经憧憬过真姬的家境,喜欢对方红得迷人的发丝,佩服她永远第一的好头脑。直到某一次细细思考,才发现那都是对方的负担。绘里多少次看着真姬伪装出自傲的模样,直到最近才觉得,对方心里可能在拼命地喊着不要这些东西。然而当那些事物被强硬地塞在她手中之后,她也只是倔强地抓好,不松手,不放下。
一托再托地往上托。
绘里趴在吧台上跟真姬说话,真姬调了水果酒给她,而自己泡了一杯淡淡的柠檬茶。
“好喝吗?”
因为是刚刚在网上查的方法,真姬表示自己的厨房手艺仅仅是测量用量的水平,不过调简单的酒的话,正好可以用到。
“很好喝。”日俄混血做了一个V字手。
“V字手其实是和平的意思啊,绘里知道吗?”
“诶?是吗?”绘里歪头,“不过对于十七岁的少女,其实是装可爱的手势吧。你的比较公式化啦真姬。”
“你才不是十七岁呢。”
“我是永远的十七岁!”
切了一颗苹果和一只橘子,真姬做到绘里身边的座位,表示不想进行低级辩论。
“要不要看电影?”绘里摇着酒杯,用装有冰块的酒杯碰碰真姬白皙的脸颊。
“想看什么?”
“新片。”
“什么新片?”
“……Big Hero 6?(超能陆战队)”
“我查一下。”
“听说是去年出的,网上大白疯传了好多。”
“动画片没有兴趣。”
“这怎么能说是动画片!”绘里立刻睁大眼睛,九十度的转身正坐。“你是哪一个时代的人?怎么能叫这种画风动画片?!”
“……怎么啦……”不自在的卷发尾,真姬不知不觉的也正坐起来。
“真的是完全不宅啊!真姬!”绘里抓了一下刘海,一脸不可思议。
(你觉得我这么漂亮的画风能算是动画片吗?这个名词,好低档啊!配不上本人(老流氓)!也配不上你(大小姐)!这么称呼自己是耻辱啊耻辱啊!耻辱啊真姬!)
最后还是根据真姬的意愿,看了经典的老片子。
“为了自由我也可以憋十九年。”真姬自言自语地在片子结束的时候说,看着肖申克的救赎(Shawshank Redemption)字幕过去。
这个时候绘里靠在真姬的肩上,不否认这是一个很好的片子。她笑,“你很自由啊真姬。”
“真正自由的时候。”
绘里的笑容僵了一下,抬起头,“要不要睡觉?”
昏暗的灯光下,蓝色眼睛显得幽幽的。
“好。”真姬点点头,也笑起来。
两人安稳相拥入眠后的第二天早晨,醒来的绘里光着脚在客厅里找到抱着平板电脑查看公务文件的真姬时,发现穿着白色宽毛衣的真姬干净得不可思议。红色头发下面的紫眸平静如水,发现自己醒了的时候就立刻看过来。
一瞬间阳光照进紫眸,照得瞳孔没了颜色,比最纯的紫宝石还要透彻。金色在阳光下却越发灿烂,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落进眼睛里的金色在湖水上引起波浪,带着多普勒效果,冲向心里。
狠狠地命中紫眸人的红心。
樱花瓣在此时也合在了一起,紧紧的抱住另外一方,早上的激情来的突如其然。
突如其然,就如同突然间出现的声音,让人没有任何准备。
“你们在做什么?”
浓厚的中年男声从楼上传来,高高的第三层走廊上,之前谁也没分心去看一眼。
本该在国外谈生意的西木野当家人,满脸胡渣,披着宽垮睡袍,隐含着怒气却万分冷静。
“不工作,带女朋友来自己的房子来泡吗。”
“爸爸。”真姬费劲仰头,绘里却不敢多看。
“准备行李半小时后跟我走。”从睡袍中拿出一部手机,当家人不耐烦地按了快捷键,同时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立刻给你转学安排工作。”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转学?!”真姬则扔了平板,站在沙发上仰着头,下巴的线条在绘里眼中突然间好倔强——如果我当时让真姬亲上妮可了,看见这一幕的是不是就不是我了?
“你没有做错什么?”父亲下巴上满满的胡子,跟绘里在三四年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印象中的西木野父亲,西装内衫和裤子没有一点折痕,腰带和领带一看就是极为昂贵的牌子。面容不管她们说了什么样的话语都没有什么波动,冷静而威严。当时就觉得他很了不起,真姬被这样的人带大虽然一定是心理上受了不少苦,但价值观和道德观都不会有什么错误。“你是西木野家的唯一继承人,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
“我们不是有精子库了吗?你不是还赞同了涩谷同性法通过吗!”
当家人听到这一句话,开始朝楼梯口走,“我赞同有什么用?我的女儿为什么只能在一个国家特定地区才可以结婚?”
没等真姬有任何反应,他踏下铺着昂贵地毯的楼梯。这个房子里光是踩着的几片皮,都是他独力赚来的,不是真姬的。所以,他踩的比真姬要理直气壮,气势更强硬。除了绘里,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继承人的意义只是在生孩子吗?我要你名正言顺,以最少的负担站在社会上。我赞同没有用,别人赞同不赞同才是你需要担心的;那些病人会不会相信一个同性恋开的医院,银行会不会相信同性恋的信用,合作商会不会愿意跟同性恋扯上关系。明明是最简单的事,为什么非要自找麻烦?”
短短几句话,他站在第二楼,似乎因为绘里而不愿意继续往下走。真姬就离开了沙发,迎上去,让地区上的弱势变小些。
“喜欢的话,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想要按自己的想法来走。不然,就算继承了医院也不会快乐,被认同也不会快乐。”真姬在思维上并不比自己的父亲弱到哪里去,却较为急躁,“如果你说继承人不是为了生孩子,那就代表继承人并不需要承担为公司而牺牲的负担,对你来说发展公司的未来并不重要。如此一来,为什么我还要争取社会的同意?”
寻着父亲话语的漏洞,真姬却没有想自己的话也没有考虑完全。
“生孩子是未来的事情啊!而社会的认同,是你在承认自己是异类的同时,给自己带来了异样的眼光,甚至鄙视。你前一秒给自己引来了危险,下一秒就可能被别人踏在脚下。怎么跟生不生孩子比啊?!”
父亲的红发刘海很长,大概是很久没有修理了。胡子也是,很久没有刮了。真姬母亲还没有去世的日子里,会不会在早上温柔的提醒自己丈夫要把胡子刮干净,把领带系好呢。而真姬的未来,会跟她妈妈一样吗?
绘里站在一层的客厅里,真姬父亲的一词一句,都是她以往考虑的。然而,最后让她把这些考虑全部扔下的,是那份强烈到无法忍受的感情。那些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明明说了要一起面对,此时却连一起争论的资格都感觉不到。
真姬也没有办法回应了,定在那里看着父亲。
父亲也是冷冷的看着她,从出生开始就让自己骄傲的女儿在这个时候让他好失望,想让抓着她手臂把她摇醒。
“如果你是西木野家的人,”父亲说,“就不要为了自己幼稚的感情来自找麻烦。”
他突然间想起这孩子最后一次作为未成年人的圣诞节。佣人报告她生病了,自己却毫无关心的心情。残忍的告诉对方圣诞老人的不存在,明明前十七年都笑着宠溺着她对这个虚构人物的幻想。
自己的保护由自己击破,除了溢不住的悲伤,还想让孩子快点长大起来。
因为自己感觉撑不下去了,所以要让她快点长大,受伤过后总比以前要坚强,就算他跟妻子的结局一样,也不会让珍贵的女儿不知所措。
让女儿的处境更困难的情况,是不能允许的。就算是女儿想要的也不可以。
“带着女朋友来家里乱搞,”父亲冷冷地哼了一声,“翅膀都没硬就跟我争执。现在,你立刻给我收拾东西,三十分钟之内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