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标题

作者:JacieNL
更新时间:2015-04-12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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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在冰雪雷电中重生

在环绕南埃尔斯城堡的一片屋脊尖顶中,主塔可谓鹤立鸡群,高高耸立着直插云天,向城堡投下一道浓重的阴影。


在马库斯时代,塔楼只不过是一座象征权力的建筑物。它后来成了魔镜安放之处,但在当年,塔楼的墙面只是普通砂浆浇筑,不像现在这样覆盖着钻石般的冰层。是艾莎重塑了塔楼的面貌,虽然并非有意。在她挖出心脏的瞬间,冰霜就漫过塔楼的每一个角落,向下、向外扩散,最终笼罩了整座城堡。


艾莎攀登着塔楼,每迈出一步,就离她所失去的东西更近了一点。


她匆匆拾级而上,解除屏障进入塔楼顶。过去她也曾多次踏足此地,但这里还是有令她不解的地方。除了未补完的魔镜,多数物件都出自她的手笔:楼梯,屏障,枝状吊灯。不过,地面上错综复杂的如尼文却是早已存在,马库斯从没解释过它们的用途。艾莎看着他的冰棺,然后视线上移,望向枝状吊灯和更远处的虚空。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刚刚萌生的勇气也随之消散。


艾莎不喜欢靠近她的圣骨匣。她一看到圣骨匣就会想起曾经的自己,它悬在那里,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空气中,有时她会觉得她看到的不是那颗被舍弃的心,而是一具高悬的尸体,赫然是自己年少时的模样。更糟的是,每次她都能感觉到那颗心在拉扯着她的灵魂。突然,她感觉全身轻飘飘的,仿佛灵魂脱离了肉体,就要飘向虚无。


幸好,一股隐隐的暖意没过她的意识,将她带回了现实。


阐明。意图。复活。


“请原谅我提前将您唤醒,”艾莎站在冰棺前,“但我确实急需您的指点。”


马库斯不在这里。此刻在她身边的只是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是他意识的回响。要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需要更多。艾莎走近冰棺,透过冰层俯视着马库斯。他面容宛若入殓之时,闭着眼,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仿佛只睡了几个小时,而不是几年。她需要马库斯醒来。


“原谅我。”艾莎喃喃道。她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伸手按住棺材,把思绪和魔力一起送了过去。


召唤闪电并非易事。闪电不像冰,冰的寒冷是令人惬意的,蕴藏着恒久的生命和活力,自有一种独特的力量。闪电却全然不同。当寒冷将自身扭曲成盲目的愤怒时,那就是闪电,转瞬即逝,冷酷无情。艾莎现在就是这么做的,她从空荡荡的心底聚集起所有郁结的愤怒,电流挟万钧之势涌过冰棺表面,哔啵作响。


很快,马库斯有了回应。


热量从另一端喷薄而出,如同炉中的火焰,盖过冰魔法的寒冷,席卷了她的肌肤。艾莎强忍住一声尖叫,只觉得血从咬破的嘴唇滴落下来。有那么一瞬,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看不见也听不着,棺材沿在她手里热得像是烧红的铁块。但她继续加压。她一定会成功的。艾莎将更多魔力注入到联系中,聚集起更多愤怒,更多绝望。棺材里的压力渐渐增大,她双掌间也是如此,到最后,不仅她浑身颤抖,就连塔楼在魔力的震荡中隆隆作响。


却毫无进展。


唯有疼痛愈演愈烈,随时可能将她的意识彻底淹没。她的努力似乎只是火上浇油,火焰越烧越旺,透过了她的肌肤,让血液都沸腾起来。她难以动弹,甚至无法阻断魔力流动。因自身失误而耗尽魔力,这是否就是她的死法?如今她已经意识到了,马库斯根本没有回应过,哪怕下意识的回应都没有。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没能控制住魔法。艾莎闭上眼,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这很公平,她想道。甚至可以说她罪有应得,她杀过那么多人,现在轮到自己面临死亡,也甘愿欣然领受……


你想不想堆个雪人?


我不确定我能办到。


我知道你能行。


安娜教她学会了控制。堆雪人时,艾莎放开了她的愤怒,平静也随之而来。她所用的不是什么疯狂的力量,而是……


爱。


艾莎收住魔力释放,全心全意地思念着安娜。她想起安娜是如何微笑着皱起鼻头,如何大笑着张开双臂,如何亲吻她,如何投入她的怀抱。她想起初次见面时,安娜是如何昂首直视着她,眼里写满挑衅,想起那挑衅如何渐渐变成接纳和信任。她想起有人曾对她如此深信不疑。想到这些,她的心就闪亮起来,爆发出与魔镜不相上下的光芒。


终于,闪电停止了躁动。


冰雪也碎成了粉末。


艾莎瘫倒在地,魔力随即开始修复她身体的损伤。她身上到处都痛,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就连脑袋都阵阵发疼。但听见动静时,艾莎还是把疼痛忘得一干二净,目不转睛地循声望去。她小心站起身,毕恭毕敬地退后两步,但眼睛一刻都没离开那具开启的棺材。


马库斯醒了。


一只苍老的手抓住棺材沿,军阀从棺材里爬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僵硬、笨拙,像是初次感受世界的新生儿。攥紧棺材沿的手指佝偻着,显得很是脆弱。马库斯把重心挪到脚上,闭着眼跨出冰棺。艾莎细细打量着他的面容:瘦削的脸颊,硬朗的下巴,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但他看起来比过去憔悴了许多,皮肤透着不自然的灰白颜色,眼窝如空穴般深陷下去。当他睁开眼时,艾莎看见那双湛蓝眼眸里闪着锐利的光芒,和她自己如出一辙。


马库斯深吸几口气,又迈出一步,身子却向前一歪。艾莎冲上去想扶他,但马库斯抬手阻止了她。她差点忘了他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哪怕当年重病缠身时,他也从不允许任何人搀扶。马库斯靠着冰棺坐好,展现出的那份君王气度艾莎觉得自己永远都比不了。她单膝跪下,静候他恢复体力,室内唯一的声响就是他粗重的喘息。


艾莎突然迷茫起来,不知他是否会有她要的答案。


马库斯咂了咂舌,艾莎抬头正对上他柔和的微笑。


“过来些,我的孩子。你我之间无需如此拘礼。”马库斯说。


艾莎听命而行,却莫名地有些紧张。她本以为再次见到她的导师、她的父亲,会令她深感安慰。但她抬头仰望,看到的却似乎不是她敬爱的父亲,而是一张来自遥远记忆的模糊面孔。曾经的熟悉感已荡然无存,她竟觉得马库斯是如此陌生。艾莎一时不知所措。


“过去多长时间了?”马库斯继续说着,“我最后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才一眨眼,你就出落成一位美丽的少女了。”


“快六年了。”艾莎回答着,心里放松下来。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刚见到马库斯,有点不习惯也很自然。她应该觉得开心,等这阵震惊过去,她一定会很开心的。“有您在这里实在令人安慰。没有您的指点,我觉得很迷茫。”


“迷茫,艾莎?”马库斯像是对她的话有些好笑,“据我所见,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忠告了。”


“我、我不明白。”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唤醒我?”马库斯问道。那口吻俨然是高高在上的国王,而不是慈爱的父亲。


“可我已经向您展示了一切。这些年来,我凡事都向您报告,刚才我还——”


“你给我的尽是些断断续续的想法和画面,别的什么都没有。”马库斯嗓音浑厚,却透着讥讽。就算辞严色厉,他语调里依然有种独特的魅力,足以让艾莎生出羞愧之情。“正因如此,艾莎,我看到的只有彻彻底底的背叛。”


艾莎再次跪了下来,恐惧麻痹了她的全部思绪。“我恳求您的宽恕。”


“你和阿伦戴尔公主的关系荒唐透顶。”马库斯啐道。见艾莎张嘴想争辩什么,他猛地扭头,喉咙里一声怒喝。“管住你的嘴!我还没准你开口!你竟敢无视指令,在生死关头将我唤醒!”


马库斯霍然起身,沉重的魔法压力充斥室内,甚至光线都为之一暗。黑色的火焰从他掌心喷出,他转身将火焰掷向地面。曾经的棺材被烧得精光。艾莎只能看见他的后背,但她知道马库斯在观察魔镜。残缺不全。甚至还没完成三分之二。


“你的头脑已经偏离了真正的目标。你必须重新学会对你的家人、对我保持忠诚。”马库斯说,“失掉了忠诚,我们就与禽兽无异。想想我是怎么把你从那些禽兽手里救出来的吧。”


听到父母被提起,远比她想象的令人刺痛。


“当、当然。”


“至于安娜,”马库斯咬牙切齿地说着她的名字,仿佛那是某种污浊之物,“那丫头刚到南埃尔斯时,我就命令你杀了她。她无关紧要,不过是你一时兴起,不过是个消遣——”


“不。”艾莎依然双膝跪地,但她抬起下巴,直视着转过脸来的马库斯。她确实有所僭越。她确实让他失望,所以她毫无怨言地接受了他的训斥。但安娜不是消遣。和安娜在一起并非错事,艾莎对此确信不疑。“我不会为安娜的事道歉。”


马库斯回望着她,目光灼灼。


艾莎没有避开视线,她眼里同样燃烧着火焰。


“我不在时,你变了很多。”马库斯大步向她走来,直到两人间只剩一步之遥,他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艾莎默默不语。她别无选择,只能承受着他审视的目光,等待最终判决的降临,但她不为自己的言辞后悔,始终镇定自若。


最终,马库斯弯腰抓住她的胳膊,扶她站了起来。


“你变得更聪明了。”马库斯喃喃道,“原谅我吧,我的孩子。我不该质疑你的决定。无论你何时需要,我都会在你身旁。”


“我并不聪明。”艾莎说,“你选错了人,马库斯。我一直都不适合当统治者。”


马库斯吃吃笑了起来,但他眼里并无笑意。“你就是最佳人选。我有那么多儿子,却没有一个赶得上你,也没有一个让我信任。”


艾莎很早就注意到了,马库斯每每说起他的儿子们,总是语气疏离、神色淡漠,却不带恶意。情绪,哪怕是负面情绪,也需要心中在意。但马库斯似乎已经放弃了他们。只是如今,她终于明白他眼中的空洞源自何处——是因为古斯塔夫。马库斯一定曾对长子寄予厚望,得到的却只有背叛。至少,过去她一定会这样解读。而现在,回想起古斯塔夫说过的话……


“马库斯,我想问——”


“古斯塔夫死了?”


从艾莎传递的万千思绪中理出这段回忆时,马库斯畏缩了。他转眼就恢复了冷峻表情,但艾莎捕捉到了那些几不可辨的细微变化——他嘴唇的颤抖,鼻翼的扇翕,还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怒火。


“你爱他。”艾莎低喃道。


“这是种解脱。”马库斯继续说着,不知是没听见她,还是根本不想搭话。艾莎感觉更像是后者。“就算你没杀他,我也会亲自动手的。”


但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把古斯塔夫留在身边。尽管他剥夺了古斯塔夫的权力,将他丢在一旁,但艾莎太了解马库斯了,她知道,如果他真想杀古斯塔夫,古斯塔夫恐怕早就死透了。


“托比亚斯、阿勒万和里德也死了——”


“那埃德蒙呢?”马库斯问道。


艾莎蹙蹙眉。“埃德蒙?”


“对,埃德蒙。”马库斯不耐烦地摆摆手,“他有没有异常表现?你有没有发现他……阳奉阴违?”


“我应该有所发现吗?”艾莎问,“古斯塔夫去世让他很难过,但他还是老样子。还是像孩子一样天真……但我觉得这是他的优点。假以时日,埃德蒙一定会恢复的。”


马库斯静默片刻,艾莎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目光涣散,显得很是矛盾,眼睛仿佛落在她身上,看的却不是她。他脸上神情就像想起古斯塔夫时那样,有些哀伤,又有些愤怒,只是这次还多了些审慎。最后,马库斯点了点头。“我想也是。话说回来,你还没说清为什么要唤醒我。”


刚才马库斯一醒她就想提问,可事到临头又有些不敢开口。保留一丝希望总比得知愿望不可能实现要好。


“都是我的错。我唤醒您是出于私心。”艾莎说,“您曾反对我制造圣骨匣,我却没有听您的忠告。现在我后悔了,只能向您寻求答案。”


马库斯蹙眉审视着她。“你想扭转过去的所作所为。”


“是的。”艾莎隐约燃起一丝希望,“您有办法吗?”


“后悔可不像你的作风。”


“后悔……从我记事那天起,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多年来,艾莎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一点都不后悔。她舍弃了和自己相近的一切,直到最后连心也舍弃,好让自己不会感觉后悔。现在她站到了悬崖边,才终于承认了心底的恐惧。但她丝毫不觉得解脱。马库斯接下来说的话,要么给她带来新的希望,要么一定会彻底击垮她的精神。


她看着马库斯大步走向魔镜,伸手描摹着残破的镜面。他手指掠过镜沿,说:“只要有这个,就算要恢复你的心也不是不可能。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跟你说魔镜的吗?”


“它能……实现我的愿望……”


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有了它的力量,一切皆有可能,”马库斯说,“包括扭转圣骨匣的魔法。但这条路上注定会有牺牲,艾莎。你准备好了吗?”


艾莎凝视着魔镜,在残破的镜面里看到自己支离破碎的影子。她已经走了这么远。为了这个伟大的任务,她攻陷了阿伦戴尔、威斯顿、科洛纳。她曾向安娜承诺不再杀人,她甚至饶过了那些傲慢的地精,但现在承诺已经被打破了。或许这就是她的本性。要想配得上安娜,她必须再次违背诺言。安娜会理解的。为了安娜……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她不得不再次走上那条老路。


只不过这一次,它会带她回到安娜身边。


“谢谢你,马库斯。”


*


安娜想尽了办法,试图唤醒雪宝。


她又是道歉,又是恳求,一遍又一遍地许下诺言,说她保证会听他说话,会保持坚强,但小雪人始终毫无生气。几小时的徒劳尝试后,安娜终于在雪宝身边坐下,三天来第一次失声痛哭。直到泪水落下时她才意识到,从艾莎丢下她的那天起,她还没有哭过。那时候,她整个人都麻木了,感觉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又或者,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每一声啜泣都如此令人痛苦,仿佛有人揪住了她的心,但这感觉至少是真切的,它总会过去。


她终于承认了艾莎离去的现实,放松下来。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弄清该怎么办。


她不能一直空坐着为自己伤心难过。


“我真的很抱歉。”安娜低语道,但雪宝毫无反应,“你只是想帮忙,我不该那么对你,但我、我现在不会那样了,真的。所以,我要说声抱歉……还有,谢谢你。”


她真希望自己知道雪宝当时想说什么。不过,也许这样更好。长久以来,她自以为了解艾莎,其实都是依靠圣骨匣。安娜还是不知道它能消失到哪去,但事实摆在眼前,没有它的帮助,她根本无法理解。甚至包括艾莎给她下的那道令人痛苦的最后通牒——艾莎肯定早就知道她会怎么做,她根本别无选择。她就是不明白艾莎为什么要逼她离开。


安娜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同时拧动门把。


“该走了。”安娜说完,走出了房间。


看到她出现,女仆们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但安娜一如既往地和她们问好,没有戳破她们再明显不过的审视。幸运的是,她在楼梯口找到了格尔达。老保姆站在同一个位置反复擦拭着同一套盔甲,甚至没注意到她走近。


“格尔达。”安娜清了清嗓子,把老保姆吓了一跳。


“天哪——安娜公主!”格尔达一下把她拽进怀里紧紧搂住,力气大得安娜几乎喘不过气来,“您还好吗?大家都不明白您为什么把自己锁在屋里,我担心得要命——”


“谢谢,格尔达。我会没事的。”安娜脱开身,竭尽所能地挤出一抹微笑,“爸爸在哪儿?我要和他谈谈。”


“在他办公室里。”格尔达答道。安娜转身就跑,差点就没听见格尔达在她身后叫着:“安娜公主!到底出什么事了?”


安娜告诉自己,她并不生气,爸爸这么做都是为了阿伦戴尔,艾莎也确实侵略了他们的王国。她可以这样一次次地劝说自己,但在心底,她知道自己非常失望。爸爸过去不是个鬼鬼祟祟的人,可这次他竟使出了暗杀这样的卑劣手段,一边装出彬彬有礼的模样,一边密谋着对客人下毒。她不能怪他,她过去从不喜欢苛责别人,更不要说迁怒雪宝这样的无辜者,可她偏偏这么做了。她对自己非常失望。不过,这也不能令她对父亲的失望稍减分毫。


安娜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阿格达并未忙于公务,只是双手抱头怔怔坐着。


一听见她推门的声响,阿格达就抬头看了过来。他无声地张了张嘴,望着女儿,苍白的脸上透出担心的神色。安娜关门时,他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俯身紧紧攥着桌沿。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绕过桌子走向安娜,张开双臂想拥抱她。但没等他靠近,安娜就退了两步。阿格达顿时僵在了原地。


“很高兴看到你。”阿格达笑容有些僵硬,缓缓把手收到背后。


“是啊,”安娜低声说,“你……有空谈谈吗?”


“那当然,对你我永远、我永远是有空的。”


“那这次你有空听我说吗?”安娜逼问着,看到父亲畏缩的模样,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她别过脸去,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阿格达飞快地说,“你说得对,我过去不是个好父亲。我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自己的计划上。甚至在你回来以后,我也没有用心去听你真正要说的话。”


“我就是……”安娜咽了口唾沫,“就是不明白到底哪里出错了。”


“我有东西给你看。”


阿格达走到办公桌旁,用钥匙打开抽屉(据安娜所见,办公室里只有这一个抽屉上了锁),翻出一小卷羊皮纸递给安娜。安娜接过那卷小得能藏在指间的纸条,刚一展开就忘记了呼吸。是她的笔迹。与艾莎的魔法有关的种种细节——弱点,对策,还有毒药起效所需的浓度——全都用她的笔迹写在纸条上。


“我以为是你计划好了把艾莎骗到这里。”等安娜抬头看他,阿格达才开口,“我早该想到你决不会做这种事。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犯了什么罪,你都不会这么做。可我也没想到……唔。”


“你也没想到我会爱上她。”安娜接口道。


爸爸神色纠结,安娜全看在眼里。他得知真相的反应和她想的一样,他们所处境况却比她能想象的还要糟糕。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那样的人不值得你爱。”阿格达说。


安娜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我想这不是你能决定的,爸爸。”


“现在我可能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人横加指责,”阿格达抢到她前面挡住了门,“但艾莎过去是、将来也永远是个杀人凶手,是个暴君。她抢走了你!”


阿格达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安娜却定在原地,和他形成了鲜明对比。虽然她心底善良的那一面总是告诉她要乐于助人,要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但她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让她难以坚持这个准则。她只是从没想过那个人会是她的父亲。


“你不像我这么了解她,”安娜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没见过她是怎么照顾我的。艾莎不是个怪物。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她杀过成百上千的人!”阿格达叫道,“你已经忘了她给阿伦戴尔带来的破坏吗?这一切真有那么容易抹掉吗?”


“人人都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那不是她的错,艾莎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安娜推开阿格达,双手捂着耳朵冲出了办公室。这么做或许有些孩子气,但听到父亲这样说艾莎,她受不了。之前从没有人说过这些,在南埃尔斯,人们最多也就是质疑艾莎不该继承王位。而如今,安娜终于想起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是的,她们之所以会相遇,只是因为艾莎一路杀进阿伦戴尔,占领城堡,夺取了政权……


安娜已经忘了。至少,她已经把这些都抛到了脑后。正因如此,看到艾莎杀死那些卫兵并威胁阿格达的生命,才会让她那么受伤。那让她想起自己曾对艾莎怀恨在心。那让她想起,哪怕她们共同经历了种种艰险,艾莎依然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冰雪女王,对人命视如草芥,孤傲得甚至不把自己当作常人。


但那些快乐的回忆也随之而来——艾莎吹奏着乐曲,那么努力打动她,深情得让她难以自持;艾莎亲吻着她哄她入睡,保证当她醒来时一定会在她身边;艾莎吃着那些劣质巧克力,却赞不绝口,只因为它们出自安娜之手;艾莎施展魔法,带着她在冰上飞驰,和她一起堆起雪人。而不是带来杀戮和毁灭。


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娜一下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阿格达挨着她在画厅地板上坐下。安娜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爸爸什么都没说,于是她也继续沉默着,两人都没有开口。安娜抬头向对面墙上望去,用目光描摹着那些熟悉的笔触。画中的贞德骑在马上,手里长剑寒光闪闪,她也是名战士。但她是个好人,安娜心想。她为正义为和平而战,最后英勇牺牲,至死坚持着她的信仰。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那么喜欢贞德吗,爸爸?”


“不知道。”阿格达说。


“因为她是个好人。可你让我上了那么多历史课,”安娜笑笑,“知道吗,我有时忍不住会想,贞德也杀过很多人。”


“确实如此。”阿格达说,听到他近乎急切地补充着故事细节,安娜哼了一声,“虽然有些历史学家说她从没有真正战斗过。她发起过很多次冲锋,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有很多人死在了那些不计后果的冲锋里。”


“可艾莎又有些不同。”安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贞德,“她不是在保家卫国,抵抗侵略。她才是发动侵略的人。”


“但平心而论……我才是在她水里下毒的人。”


“知道吗?她只有这么做,南埃尔斯才会有物资。”安娜笑了笑,回想起随配给车队出行的经历,“那里的一切都被冰冻住了,没法种植庄稼。人们需要靠那些物资活下去。”


“……我不知道这些。”


“这也不能洗白她的所作所为。”安娜说。画厅尽头挂的是天使长米迦勒与恶龙。她视线扫过地上的瓷砖,想起了棋盘,也想起了一段她曾自以为正确的回答。“要是世界能黑白分明该有多好?”


“那是所有人的愿望。”


“但事情永远不会那么简单,对吗?”


阿格达扭过头更仔细地审视着她,安娜也回望着他。不一会儿,她把头枕在爸爸肩膀上,渐渐闭上了眼睛,他像过去一样摸着她的头发,不管她什么时候做了噩梦难以入睡,他都会这样安抚她。她累得再也哭不出来了。哭泣于事无补。她只希望她知道该怎么办。


“你已经长大了,”阿格达喃喃道,“我真心为你骄傲,安娜。”


“从前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自以为知道答案,我说世界并非黑白分明,但我——我还是希望它黑白分明,爸爸。”


“理解需要时间。重要的是你是否愿意努力。”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办法的。你不需要我或者其他任何人来告诉你答案。”


“……我好想她。”安娜说。


阿格达退开一步,双手捧住她的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安娜一直想念着这样的爸爸。现在他是真的在她身边了,陪着她,再也不会去其他任何地方。


“我知道。”阿格达说,“很抱歉之前怀疑你,很抱歉没有听你的话。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支持你。如果你爱艾莎,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安娜没有把那声“谢谢”说出口。


她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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