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任务，狐族女王的生日（七）

场景仍在继续，一切仍在衍化。小白看见，在最开始的时候，梦魔坚定的以阎魔爱为主人，它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主人复仇。

阎魔爱耗尽生命也无法出去的棺材，棺材上压着的沉重土壤，对无形的梦魔来说，根本就不成阻碍。它穿过大门，进入房间，潜入阎魔爱婶婶愚蠢的大脑，轻而易举的夺取了控制权。

就这样，阎魔爱的婶婶发了疯，拿着砍柴刀见人就砍。她身体彪悍，砍死了不少人。最终被村民们用锄头劈死了。

但这只是这个村子噩梦的开始，一个见人就砍的疯子死了，另一个这样的疯子立刻就会诞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村民们在惊恐中互相猜忌，觉也不敢睡。几天后，熬红眼睛的一群人彻底丧失理智，开始互相残杀。神婆，山羊胡子的老头，这些平时备受尊崇的人物，连带尊贵无比的山神像，都被砍成了碎块。

在村子成为死寂的荒村后，梦魔又回到了棺材内，守在了阎魔爱身边。日月如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阎魔爱已经成了一堆细细的白骨，薄薄的棺材也腐烂掉了。一场暴雨袭来，疏松的土壤和里面的白骨、烂木，全都被冲的不见了踪迹。

梦魔失去了主人，开始了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目的的漂流生活。在漫长的岁月中，梦魔渐渐的有了自我意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梦魔都搞不清楚它到底是谁。按说它有了自我意识，那它就是一个独立的，有生命的梦。可是它又是阎魔爱创造，是阎魔爱的一部分。

身份的不明，令梦魔痛苦了很长时间。最后忽然有一天，梦魔将自己定位为两者的混合体，它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也是阎魔爱的一部分。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梦魔也终于知道了它是多么的脆弱：一阵风都可以把它吹散。它能一直存在，全亏了蛮牛的魔气将这个意识体紧紧的凝聚在一起。然而在漫长的时间中，蛮牛的魔气已经消散了不少，梦魔越来越虚弱了。为了不受风吹雨淋的侵蚀，她必须不停雀占鸠巢。但渐渐，每一次入侵别人大脑的行动，都是一次危险的冒险——对方的意识会毫不留情的对它展开攻击。意志脆弱者的意识很容易战胜，遇到意志强大者，往往就是一场苦战。那种强大到可以将它绞杀的意识，它倒没有遇到过。因为这时候的人类，还是十分简单而愚蠢的。对大自然中不可知的一切，也充满恐惧，很容易屈服于未知。

不过有好几次，它都被对方压到了意识的一角，潜伏很久后才找到机会逃脱。梦魔知道，它必须寻找到一个能永恒庇护它的存在。否则，烟消云散是迟早的事。

碰巧，在一座宅子里，它遇到了一个即将死去的女孩：小柔。小柔的父亲是官员，母亲是个富家千金，两人直到四十岁上才得到这个唯一的女儿。小柔的母亲因为是高龄生产，在生下她后，身体就跨了，在她两岁时候就去世，临终前唯一的嘱托就是要她相公好好抚育女儿长大。

小柔父亲本就视她为老来的唯一安慰，一直疼爱有加，又得到妻子临终嘱托，对她就更是百倍珍惜，可惜她从小就体弱多病，现在更是就要死去了。他根本不知道，这都是意识太弱，无法主宰身体的表现。小柔父亲真是呼天抢地，悲痛欲绝。

小柔不忍父亲伤心，同意了将她的身体给梦魔，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它守着她父亲得到善终。答应小柔的条件后，它就进驻了小柔的大脑。小柔原本虚弱的意识很快就被绞杀了，她的那副所谓病到不行的身体，在一个新的强大意识主宰下，很快康复起来。

小白发现，这一次的寄生，对梦魔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这个小柔，她有灵根，而且是极其罕见的五行全水灵根。这种人，是真正的七窍剔透。不论什么，一点就直达本质。如今，梦魔占有了这个灵根。

梦魔与这个小柔的身体，就这样组成了一个全新的生命。她将自己命名为莫梦。意为梦魔。她开始以她自己的方式，领悟一切的奥秘。所谓一沙一世界，一花一佛陀。日月星辰，飞鸟与鱼，其中无不蕴含大道至理，人生玄机。就看能不能看透了。

十万八千年后，黄金时代的人类早已没落，在黑铁时代有一个孔子在河边看着河水奔流，忽地领悟了时间。后人这么记载：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其实孔子跟后人都不知道，早在十万八千年前的洪荒世界，就有一个少女在河边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在洪荒数次大劫中，资料大多毁了。于是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

自然，这是后话。总之，梦魔就是以这样的方式领悟着。她灵性深厚，看到的东西远比孔子要多了。先天八卦奇门遁甲，就是在她夏夜时候仰望星辰运行轨迹时所领悟。后来那什么伏羲六十四卦，推背图预言，根源都在洪荒世界流传下去的一个龟壳。

小柔变了。所有人都不明白她怎么了。她好像生活在一个凡人看不懂的世界。就像一句诗说的：你看我时很远，看云时很近。小柔渐渐给人这种感觉。变得孑然一身。

可怜的小柔爹地，还是把梦魔当他女儿。所以在‘小柔’说要颜料时，他就买了一大堆来。然后小柔就一头扎在颜料堆里，把各种颜色肆意混合在一起，当她发现橙色和绿色融合在一起竟能变成一种全新的棕色时。她笑了。到后来，大家发现，小柔好像可以轻易的隐藏在任何一种事物或颜色中，她不想让人发现，就没人能发现。有时候下人来喊她吃饭，找一下午找不到。

‘小柔’好像又对眼睛产生了兴趣，常常一连几个时辰盯着镜子中她自己的眼睛。有一次，小柔爹地问梦魔，她在做什么。她顾及小柔交待。就告诉他，人的眼睛会欺骗人本身。小柔爹地笑了，都说眼见为实，眼睛怎么会欺骗自己呢？可是后来，他就常常看错东西，还出现了幻觉。最离谱的一次，他远远的看见他老婆在墙上喊话。跑近了，却只看见墙上嵌着一些可以折射阳光的碎片，那些碎片组成了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奇怪图案。

这孩子越来越怪异，宅子里下人们中间开始传些流言蜚语。所有人都觉得，这孩子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已经在里面迷失掉了。

小柔爹地遭了捉弄，觉得他是老眼昏花了。有些传言很不好听，说小柔是妖怪投胎什么的。他也很担心，决定尽快把小柔嫁出去。让她去完成一个女人命定的生命轨迹。小柔十分漂亮，来提亲的人很多。一开始小柔只是冷漠的拒绝，到后来小柔开始不耐烦。自从她不耐烦，所有上门提亲的人就全倒霉了。无一例外的死在提亲当夜的睡梦中。因为在梦中死了，就会觉得自己是真的死了，再也不会醒来。

再没人敢来提亲，也没客人敢来光顾。下人们全跑了。庞大的宅子很快衰败，长满了野草，一片荒芜。就像一个废墟。小柔爹地已经步履蹒跚，头发花白，很老很老。但小柔却仍是刚成年时候的样子！这太吓人了。所有人都怕小柔。但是他不怕。倒不是因为他胆肥，而是他仍把小柔当女儿，谁会怕自己女儿阿。没了俗事束缚，就这样在荒园里生活，反倒体验到一种别样的轻松自在。小柔爹地倒有点理解小柔所在的那个世界了。他知道小柔就在这个荒园里，但看不见她。小柔爹地就拖着步子，慢慢的找。她可能在那簇草后面坐着，也可能正在荷叶疯长的池子边看鱼。

有一天夜里，这个老人做了一个无比美妙的梦：他梦到他正年轻，妻子巧笑嫣然，女儿活泼可爱。清晨宅子里一片鸟声喳喳，他拉了妻子女儿的手，在清晨的阳光中漫步，一家人一起到池子边喂鱼，女儿嘟着粉样的脸蛋，握着小拳头，和他抢着鱼食。老人在这个梦里永恒迷失了，再也没有醒来。

在完成给了她身体小柔的条件之后，这个自命为莫梦的少女，毫不留恋离开了荒园。

这些年，她已经收集了无数的梦境。有些很美，有些很恐怖。她往里面添些调料，让它们变成她的庞大梦境王国的一个又一个装饰品。她毫无目的在这个世界上漂流，却从没人见过她，她还要收集更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