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微妙的尴尬

历数往日种种，我和顾里有过吵架打架互相谩骂互相威胁互相刁难等各式各样的劣迹，但还真未有过如此尴尬的处境。

眼看着就要圣诞了，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打电话道声节日祝福。我早该料到我们两个人是分手之后很难再继续当朋友的，只不过不是因为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是因为已经越过了某道界限，就再也无法割舍去曾经拥有的东西，只要还和对方生活在一起，就忍不住贪心地想要更多，忍不住想要回到更为亲密的状态。

薛定谔的猫被装在箱子里，哪怕只是偷偷打开箱子窥视一眼，命运的轨迹就被决定，再也回不到一开始那万千世界中擦肩而过一般的叠加态。

在我和南湘说了这个想法之后，她的回答是：“……林萧，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觉得你大脑里的糖分快要不够了。”

但我们多年的友谊也不是说着玩儿的，在牛肉面馆里坐下来之后，南湘还是对我的论述发表了具体的意见：“别开玩笑了行吗，你和顾里就算没谈恋爱的时候我也成天被秀一脸恩爱，早就不是叠加态了。”

我抬头看看抓着点菜单走过来的服务员，愣了一下。

“兔子？你在这儿打工啊？”我惊喜地敲了敲桌子，“两碗牛肉汤，你能利用职权之便多加汤吗？”

萧潇满脸正义感地拒绝了我：“不是打工，这间店是我家开的。”

“不会吧，这家店我从小来到大了。”

“哦，那你从小到大喝的牛肉汤里好多都是我煮的。”萧潇得意地仰起头炫耀，朝后面厨房的窗口喊了一声，“两碗牛肉汤！我朋友，多加肉！”

这家店平时生意很好，经常还要拿号排队，但今天怎么说也是平安夜，就连唐宛如都团购了自助餐狂欢去了，也只有我这么讲义气，陪着南湘来喝便宜大碗的牛肉汤——不过这个确实好喝得要命，到了晚上的这个时候，店里显得比平时要冷清了许多，多是没有在庆祝节日的朋友们，出来随意地喝点东西。

在冬日的夜晚，牛肉汤还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东西。

然而接下来，端着两碗汤出现在我和南湘桌子边上的人比萧潇还让我震惊。

“袁艺？！”我盯着她把装满了汤的大碗平稳地放在我面前，“卧槽……”

“你卧槽什么？”她打了个哈欠，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放到嘴边吹着：“你是来微服私访的？”

“我是来为我的后半辈子奋斗的，实在不行我就在对面开家分店抢生意。”袁艺一脸的无奈，“你别以为谁都能和你家顾里似的，我要是对继承家业那么积极，我估计我爸妈做梦都要笑醒了。”

“不过，顾里要是有你这么艰苦朴素，我做梦也会笑醒的。”我郑重地点点头，喝了一口汤，味道堪称一绝，绝对不会砸萧潇家的牌子，“可是就算你不继承家业，财产也是有一大堆的啊。”

袁艺翻了个白眼给我——这一点上有钱人们倒是很统一啊——伸出四根手指强调：“你不会以为我的自我介绍真的是开玩笑的吧？虽然他们不叫袁ABCD，但是我真的有四个哥哥，不被他们抢来抢去得败光就不错了，哪里还来我的份。”

“南湘，我现在明白了。”我觉得我现在一定热泪盈眶，“顾里那不是万恶的富二代，她是万恶的独生子女。”

南湘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别把自己给骂进去了，我们都是独生子女，真要说起来就顾里有个弟弟。”

“林萧，我忽然觉得我像你这样找个霸道总裁的后备选手也挺好的，可惜可能是我开始找的时间太晚了，怎么遇见的全是智商不太合格的。”

顾源此刻大概打了个喷嚏吧。

注意到我尴尬得连牛肉汤都喝不下去的样子，南湘贴心地帮我解围：“前一阵子分了，别刺激她了。”

现在看来在管不住自己的嘴方面，有钱人们也是一伙儿的，我看见袁艺十分努力地忍耐了三十秒，终于还是忍不住给了我一个祝福：“那，身单快乐。”

我猛然一拍桌子，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什么都别说了，就这句了！”

南湘对此还是有些担心：“顾里回来的时候会砍你的吧。”

“那更好，总比这样尴尬着舒坦一点。”我安心地把手机放回口袋，“和她吵架，我是熟练工。”

“这次你不会还想让她来道歉吧？！”南湘十分恐慌地盯着我，“林萧，你是真的感觉不到自己有多渣吗？”

“那绝对是你们嫉妒我产生的错觉。”

“谁嫉妒你啊。”南湘斜着眼睛瞥我一眼，“和顾里谈恋爱这种事情，也就想想觉得爽，真要谈起来……估计也就你扛得住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看了一眼顾里的回复，果然言简意赅：你也一样。

我拉过南湘揽着她的肩膀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作为还击。

那边马上就回过来一张同样构图的，道具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沃尔玛·屈臣氏了——这洋鬼子长得还真挺漂亮。

我当机立断地拍了一张牛肉汤过去。

这一次隔了挺长一段时间，顾里才回给我一份土豆沙拉。当即我心中就涌起了柔情万千，在相册里翻出了一张顾里的睡颜。

这个决定十分正确，顾里一个国际长途就追了过来，在电话那头质问我：“你什么时候拍的？！”

我怡然自得地在电话这头狂笑。

顾里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没有？”

我们十分有默契地同时挂断了电话，顾里大概只用了三秒钟去翻相册，我就在屏幕上看见了我靠在顾里肩膀上睡得口水直流的样子。

在我和顾里的相册终于被掏空，恨不得连少儿不宜的照片都拿出来作战之后，这场用照片进行的无声争吵终于告一段落，我放下手机喝那碗快要已经凉掉的牛肉汤——里面的牛肉已经全给南湘捞光了。

片刻之后手机再次震动，顾里给我充了三百块话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