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雪

虽然现如今的中国人也把圣诞节列入了他们的情人节列表中，但说到圣诞氛围的浓厚，还是比不上英国。

圣诞假期开始前的两天，伦敦已经开始下雪了，菲尔玛看着我呆坐在桌前看着窗外，走过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怎么了你？上海不下雪的？”

“偶尔下，和这边的比起来比较像人工造雪机里吹出来的。亚热带季风气候和温带海洋性气候，天差地别。”

菲尔玛是一提到中国的事情——尤其中国的漂亮女孩子们——就会打鸡血的人，她拉开椅子在我对面坐下来：“你们那儿都怎么庆祝圣诞？”

“谈恋爱。”

“那单身的人呢？”

“看别人谈恋爱，或者拆散别人的恋爱。”

“恋爱可以搭配拆散这个动词吗？”

“闭嘴英国佬，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部分时候，我和菲尔玛的世界观都没有任何重合之处。

这个就算坐吃山空也可以抱着家产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家伙偏偏想走上追求艺术的道路——而且她是个没有丝毫艺术细胞的人——光是这一点就让这座房子里的气氛产生了过于微妙的变化。

就好像没有梦想的我才过着混吃等死的人生似的。

往年的这个时候，林萧总是以基督教徒一般的热情来准备圣诞节，自从我抱怨火鸡的肉质以后，她把圣诞烤火鸡这个项目改成了五只烤鸡，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好意思把五个装着整鸡的盘子端上只有四个人的餐桌的，但她义正言辞地回答我：“宛如一个顶俩呢。”

我同样义正言辞地反问她：“是哪个人给了你一人份就是一整只鸡的错觉的？”

结果机智的南湘半路上捎上了席澄，那五只鸡最后连骨头架子都给啃得干干净净，林萧拿去喂她家门口的流浪狗时还遭到了鄙视，可能是因为席澄啃得比狗啃的还干净吧。

然而今年圣诞节，我都不奢求林萧能突然开个任意门或者戴着竹蜻蜓出现在我面前，我只求我能赶紧离开这个黑暗料理之国，从无尽的土豆之中脱身，但因为我给耶稣庆祝生日庆祝的不太虔诚，耶和华他老人家十分干脆地把我抛弃在了这片领土上，好不容易等到大雪停下，一场突如其来的雾让能见度降低到了正常人需要盲人带路的程度，让我不得不将整个圣诞假期都蹉跎在英国。

非常可惜，不过也很幸运，虽然我很想立刻飞回上海揪着林萧的领子抽她两巴掌，但我目前还没有这个勇气和她本人面对面还不被她气哭，毕竟她这个人在想气你的时候，可以立刻变出一副十分之人渣的嘴脸，标准的恶人先告状和得了便宜还卖乖——问题是事情发展到最后还都是我去道歉？这到底是多强大的控场能力才能让她办到这一点，以及我为什么每次都觉得真的是自己的错，真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迎接圣诞，我和菲尔玛分头去买了食材，一前一后走进厨房把它们搞成能吃的状态，为了让这个过程更加有节日气氛，我们约好了吃对方做出来的东西，这样没准儿我们就可以在欢快的互相扔牛排和土豆的情况下度过这个夜晚了。

而为了防止上述情况的发生，我拒绝了菲尔玛的这个提议，并且有些惊喜地察觉到自己的手艺还是有那么一点进步的，至少我的味蕾没有尖叫着命令脑细胞赶紧把它们给吐出来。又或者是我的胃终于承受不住，硬生生把碳水化合物们从喉咙里拽了下去。

“顾里，我觉得你这是典型的失恋后应激综合症。”面对不愿意和她分享食物和厨艺的我，菲尔玛艰难地咽着土豆沙拉，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半个小时之后，禁不住菲尔玛在电话里不惜以最后的话费死缠烂打，艾瑞珂·沃特森满身是雪出现在了我家门口，分别递给我两个巨大的纸盒，从味道闻起来，一个是蛋糕，一个是烤火鸡。

我把东西放在了桌上，虎视眈眈的菲尔玛立刻冲了上去，而我忽然失去了胃口，深刻感受到人生的无聊——仔细一想，剩下的事情里唯一有趣一点的好像就是说服我爸不要继续给我介绍女朋友。

没有林萧的人生，的确是太无聊了。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过的最空虚的一个圣诞节，不过在圣诞假期迎来尾声的时候，我还是得到了一些小小的惊喜。

一觉醒来之后，手机上多了一条来自林萧的短信。我满脸笑容地打开，然后有种租一辆武装直升机突破这场大雾直接回上海去揍人的冲动。

“身单快乐哦www”

她是真手滑了还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