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十二年前,她們做了約定。 完成了高中學業,站在人生轉捩點上。她們擁有截然不同的夢想,離別變成理所當然。金髮女孩不安地絞著手指,旁邊的黑髮女孩微笑伸手撫摸她的頭。 「你在害怕什麼,莫拉?」低沉有磁性的聲音撫平了莫拉不安的情緒,她抬起頭與黑髮女孩對視。 「簡,我選修了醫學。我的父母也贊成,他們可能會安排我到法國進修。」莫拉濕潤的眼瞳直視簡,眼神中蘊含著某種懇求。而簡只是無所謂地聳肩微笑,一如往常的淡然。 「不錯,很適合你。」簡的態度讓莫拉感到生氣,她挺直了背與簡平視。 「簡,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簡抿嘴點頭,而後又微笑看著她。 「我知道,正如你要升上波士頓劍橋大學一樣。你要離開這裡。」簡雲淡風輕地敍述,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相反莫拉的反應有點激動,她驚訝地捉住簡的肩膀。 「什麼意思?你不是被錄取了嗎?」簡微微低頭,垂下眼簾躲開了莫拉的目光。 「我的家境負擔不起學費,所以我放棄了。幸運的是警察學校錄取了我,至少日後不愁生活。」簡依舊是那副從容的態度,相反莫拉整個人崩潰似的癱坐在沙發上。手從簡的肩膀滑落到胸前,不由自主地抓緊簡的衣領。壓抑已久的淚水終於块堤,失控的滴落在皮革沙發上凝聚成一小片水灘。她知道離別是早晚的事,但是沒想到會比預期的早那麼多。 「莫拉,別這樣。又不是不會再見,用不著這麼傷心。」莫拉聽著簡笨拙的安慰,臉順勢埋進簡的胸膛。 不想離開,不想就這樣分隔兩地。簡感覺到胸前的濕潤和顫抖,無奈又溺寵地用手指撫順那頭她最愛的金髮。她知道莫拉的眼淚所表達的情感,可惜她從來不是擅於安慰的人。簡抬頭對天花板無奈嘆息,順著金髮的手停留在莫拉的背上。 「莫拉,我們做個約定吧。」聞聲莫拉止住了哭泣,抽著鼻子淚眼婆娑地看著簡。 「你努力研習醫學成為出色的醫生,而我會努力成為一名出色的警官。然後,我們再不會分開。」莫拉咬住下唇,凝視簡的眼神包含複雜的情緒。鬆開抓緊領口的手,沿頸項往上捧住簡的臉。 「除此之外,你要再答應我一件事。任何情況,都要以自身安全為首要...平安地回到我身邊...」莫拉等待著簡的回應,然而簡卻毫無表示。 「簡....」 簡的態度讓莫拉感到焦躁,眼神中多了幾分懇求。面對這樣的莫拉,簡只感到哭笑不得。她只是剛剛被錄取,連菜鳥也不是又怎麼會有生命危險?簡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將要溜出口的笑意,但是顫抖的肩膀出賣了她。然後好脾氣的莫拉生氣了,在她正要起身離開時被簡及時拉住。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在想你也太操心了。」 「簡!警察這份職業就像在賭命,做每一個判斷都會危及你的性命。你可能會受傷,你可能會被脅持,你可能會.....」莫拉沒有再說下去,撇過頭抿嘴咬牙。簡無聲地笑,莫拉對她的在乎讓她感到無比窩心。她用食指和姆指托起莫拉的下顎,誠懇地注視映著自己的倒影的淺棕色瞳孔。 「我答應你。」簡的舉動使莫拉的臉頰逐漸滾燙,濕潤的眼睛熠熠生輝。 「我、我只是不想失去你。」這句說話仿如告白,眼淚再一次滑落。 「你不會。」簡慢慢湊近莫拉,在她唇上印下羞澀溺寵且溫暖纏綿的吻。 莫拉低頭坐在沙發上,用手指磨紗著嘴唇。整個人沉溺在回憶中,嘴角露出甜美的弧度。下一刻,甜美的表情被絕望取代,眼眶打滾的淚水敵不過引力作用緩緩流下。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全歸咎於幾小時前在解剖室接受弗羅斯特的繳請。 「莫拉,我們需要談談。」弗羅斯特背對正在剖屍的莫拉問。鋻於上次的談話讓她耿耿於懷,於是她欣然接受。弗羅斯特跟著莫拉來到法醫辦公室,腋下緊緊夾住一疊檔案。他們面對面坐下,弗羅斯特由始至終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呃...首先來討論一下案件。有什麼發現?」莫拉拿出蘇茜交給她的檔案,打開翻了幾頁。 「在浴室的女性死因為失血過多,頸上的傷口是致命傷。毒物測試呈陰性反應,身上沒有其他外傷。」 「就是說她在意識清醒下,毫無抵抗地被殺?」 「調查這事便是你的工作,弗羅斯特。」弗羅斯特了解地點點頭。 「在閣樓被吊起的女性死因同樣是失血過多,但是身上並沒有致命傷。傷口附近找到的物料是經過特殊加工的牛皮革...除此之外,她身上有被侵犯的痕跡,下腹有近乎癒合的手術切口。」莫拉頓了一頓觀察弗羅斯特的反應,只見他低著頭默不作聲。 「地下室的血液樣本呢?」弗羅斯特漫不經心地問,莫拉翻過幾頁再道。 「事實上,在地下室的樣本中找到了兩組DNA。一組是屬於成年女性,另一組則未能確認身份。」 「以地下室那種出血量,逃出去生還的機會有多大?」 「這很難說...正常情況下,成年人體內血液容量為5-6公升,失血超過3公升便會進入休克狀態。以地下室那種出血量,如果沒有及時且適當的治療生還機會很微。」莫拉氣定神閒地陳述鋻定結果,疑惑地反覆翻閱檔案。 「我想蘇茜遺漏了受害人身份報告,我現在去...」 「在我這。」弗羅斯特把一直緊握在手的檔案放在茶几上,起身把辦公室門鎖上。「你在做什麼?」弗羅斯特轉身,表情凝重地俯視莫拉。 「莫拉,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不,是應該要知道。」弗羅斯特重新坐回沙發上,躬身用手肘撐著膝蓋。雙手緊握,嚴肅地直視莫拉的眼睛。 「五年前,簡不是單純的失蹤。她是在執行卧底任務時被綁架了。」突如其來的衝擊使莫拉大腦短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五年前,她以緝毒組的身份當卧底。她成功擊破了當時最猖獗的販毒集團,但是集團首領為了保命而脅持她離開。我們最後得到她依舊生存的訊息,是她滿身是血被綁在椅子上的匿名視頻。」弗羅斯特的詳細解釋聽得莫拉雙眼發直,目光在空中游移沒有焦點。 「為、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要現在告訴我? 「鋻證組在地下室套取了四組指紋,其中一組與血掌印相匹配。剛剛請張高級督察對比了,是簡的。」之後的對話已經聽不清楚,回過神時已經坐在別墅的沙發上。 簡仍然生存。 擔驚受怕地渡過了五年,這無疑是莫大喜訊。欣慰只存在一瞬間,恐懼感隨之而來。回想地下室的情景,回想她陳述的報告細節。她雙手摀住臉,手肘支撐在膝蓋上。片刻,她抬起頭來。表情回復到專業法醫的模樣,眼神堅定凝望窗外夜色。 簡需要她,需要她作為法醫的知識去尋找蛛絲馬跡。她慶幸當時訂下了約定,她知道簡不會毀約。 「別掛了,簡。」曾經聽過警察之間的問候便一直想試著說一次,雖然她是一名法醫。 「我們約定好了。」 只要你還生存,我絕對會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