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污染三十题（上）

1.【药物依赖】

疲惫的少女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空气里弥漫着凝重的气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也不知道。”她的声音因疲倦而显得沙哑，“我只要睁开眼睛，就会看到‘并不存在’的妖异之物。”

沉默了一瞬后，医生说：“我想那只是因为事故创伤而导致的精神幻觉。不过既然你说睡不好，我给你开一些安眠的药物吧。”

“多谢你了。”

几天之后，她再度来到医院，端丽的脸蛋仍然写满憔悴，却露出一点温和的微笑。

“药物起作用了么？”

“应该是吧。反正我不再看到那些死亡的幻影了。”

“可你看上去并没有睡得很好？”

“因为陷入梦乡后，我反倒总是看见一个黑发白衣，神态冷漠的少女。”

临走的时候，她转过身来对医生说：

“能麻烦您再帮我开一点安眠药么？”

“那些安眠药会让你上瘾的。”

“没关系。”

“为什么？”

“本来我是想逃避，后来发现，我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她。”

2.【光亮恐惧】

周围都是一片如夜幕降临的漆黑，隐约流动着潺潺的水声。

她蜷缩着冰凉而娇弱的身体，像柔软无依的胎儿，沉睡在最初时那幽暗而温暖的子宫。

只有如宇宙般神秘的漆黑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充满着痛苦，至少它们是虚幻的。

一道来自现实的白光从头顶处乍泄而下，现实的残酷刺痛了她，她紧闭着眼睛，想努力躲回安全的黑暗里。

可是对方却不依不饶，抱着她的身体将她拖到了致命的光亮下，来自生的疼痛使她感到周身都被针刺的痛楚。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差劲。

3.【窒息】

“呼，呼。”

心脏衰竭的时候，就连呼吸都无比艰难。

“呼，呼。”

来自家族的诅咒化为绳索，收紧着脖颈。

明明互不相干的两个人，为什么都感觉到如堕深海般的沉溺？

“我并不喜欢你，除了母亲，没有谁能够了解我。”

这是骗人骗己的谎言。

“我也并不喜欢你。我只是像个朋友想关心你。”

这也是谎言，却透露出爱的光点。

谎言是压抑的，爱却能让人窒息。

4.【肢体伤残】

她伸出洁白的手，轻轻地阖上那双宛如盈着一重透明水光的深邃眼睛。

当触碰到她的手时，对方不经意地阖上眼睛，长如羽扇般的睫毛轻柔地刷过她的掌心，带着一点湿润的温暖。

“你的眼睛真美，就像巫女的眼睛一样。”

“你也是的。”

“那我们俩得感激没有生活在那个时代，否则一定会被剜出这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对方轻轻地靠了过来，略带温暖的呼吸喷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轻柔如风的吻落在她的眉睫处：“你以为我不想这么做么？”

5.【言语暴力】

“别随便偷看……差劲。”

代表着关心的举动却换回冷漠尖锐的嘲讽。

“不行，我不允许。”

明明刚刚还嫌弃着，如今却似崩溃般的依赖。

暴力的言语，是践踏人心的。

可是，彼此却都是通过看似践踏人心的强劲话语从生与死的边缘拉回对方，从而接近，小心翼翼碰触着彼此的心灵。

比起语言，果真还是那独属于双方，看似诅咒的看取能力。

永远言不由衷的，我们。

6.【眠咒】

濡鸦的巫女，进入匪里，以沉睡的方式，以身心去抵挡从隐世流出来的思念。

——躺在清冷而沉重的水里，我会觉得彼此的身心相互融化在一起。

这么想着的她，唇角挽起了一丝微笑。

无论在现实中，还是在匪里，我都会一睡不醒的。

她的手臂，背部，颈部，都浮现出青紫色的蛇形刺青。

于是身体和灵魂，堕入了双重的眠咒。

这并非是死，而是与你见面的唯一方式。

7.【梦魇】

她用温柔的双眸凝视着我，抚摸着我的脑袋，用力拥抱着我，然后，她转身离去，走着，走着，她没有回头。

你用温暖的双臂将我救出，理解着我的心灵，彼此拥抱着，然后，你从悬崖跳下，堕落，堕落，你也没有回头。

我在那片融化的夕阳下，目送着你们俩的离去。

如果这只是梦魇，请告诉我，如何才能醒来？

8.【行尸走肉】

为什么不拦住她？明明知道她走了就不会回来。

为什么不阻止她？明明知道她的心沉重得摇摇欲坠。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此离开了她，一并拿走了她的灵魂和情感。

那么在记忆消失之前，至少要记得她俩留给她的回忆。在残酷的现实里行尸走肉地活着时，这是最初与最后的温暖。

9.【信任丧失】

“我走了。”

“你慢走。”

…………

“我走了。”

“你慢走。”

…………

周而复始的重复后，她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地问：“你就不想问问我去哪里？”

她淡淡地冷笑：“有必要么？”

“你是不是开始不信任我了呢？”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可都是会看取的，不是吗？”

“但你我很久都没有相互接触了。”

“这是不是谎言，我们俩都很清楚。”太过明晰也是一种痛苦。

“你为什么不再看取我了呢？”

“…………”

“为什么？”

“我害怕。”她终于吐出了真相，“我怕的是，原本相互诚实以对的我们，也开始用谎言安慰彼此。我更害怕的是，我已没有勇气用读取人心的能力面对真相。”

……

不知过了许久，她轻轻地问：“你还相信我爱你吗？”

10.【若我英年早逝】

“跟你开个玩笑，真的是玩笑……若我英年早逝……”

“没关系吧。”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我对尘世的留恋只剩下你，如果你死了，我就去‘结之家’幽婚。”

“不，你千万别这么做。我的意思是，若我英年早逝，请你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