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road@1900 于 2015-6-30 09:13 编辑
五天后，妮可冒着初雪，按信上说的时间前去真姬的家。
又是那个房间，不过进到去时妮可看到真姬穿着和服礼服端坐在坐垫上，头发上的发饰也很精致，俨然一位高贵优雅的富家小姐。
而且在她面前还摆着两座食案，一座放着煮物和酒的属于主人真姬，而对面的另一座明显是属于客人妮可的。
“你迟到了。”真姬有点没好气地说。妮可只好鞠躬道歉，走到她的位置坐下，对这套排场非常困惑。
“这是……”妮可试探着问。
“别问那么多，吃完再说话。”
真姬双手端起小酒碟，用着这种跟前几天很不同的姿势、文雅地喝着她的酒，似乎是被身上的装束唤起了内心深处一板一眼的贵族式的风雅精神，连同房内的气氛与摆设一道，使真姬整个人展现出了合乎她出身的秀美气质，就像舞台上的能剧演员一样肃穆又引人注目，又像挂在松枝上的霜雪一样闪闪发光。
“但我已经……是吃了东西再来的。”妮可解释道，“你不是叫家丁送了米和肉到我家里吗？”
真姬突然觉得非常尴尬。
“随你便吧，不吃就算了。”她有点生气地说。
“…抱歉。那我开动了。”终于知道要给点面子，妮可这才手忙脚乱地拿起筷子，低头吃起来。
期间交流完重病者的情况，又开了一张新药方，公事的部分便暂告一段落。撤下食案后，她们面前又只剩下酒了。妮可脸上浮起了红晕，身上也很暖，因为菜肴里有一道是加入了酒去烹调的。于是她今晚感觉比上次放松了很多。
“对了。你，”真姬迟疑地问，“你身体还痛吗？”
“不。完全不痛。”妮可显得很难为情。
“那你先坐过来。”真姬指着自己旁边的空位说。
妮可便坐在真姬旁边。
让对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真姬伸手抚上妮可的脸。
“我最喜欢的那种女孩子，头发最好是浅色的，是像亚麻灰又近似于象牙白的那种颜色，她应该要身材高挑纤细，但抱上去却非常柔软，性格是特别温柔的，声音亦如出一辙的温柔。但你不管那一样都跟我的喜好搭不上边呢。”
真姬皱起眉头说。
“我的确跟你说的那种人相差甚远，但要是你喜欢，我大可以装的温柔一点的。”
妮可语气生硬地反驳过去。
真姬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收回手，别过了脸。
“我不喜欢瘦小的女孩子，所以我让你稍微吃好点时，不要像个笨蛋一样拒绝我啊。懂了吗？”
这才明白真姬准备食物的意思，妮可刚才积累起的小小的感谢之情灰飞烟灭。
“进去里面，自己脱掉衣服。我等会就来。”
然而被窝都快睡暖了，真姬还是没有过来。
正当妮可缩在被内昏昏欲睡时，她蓦然闻到一阵浅浅的酒味环绕在鼻尖上，睁开眼，才发现真姬不知何时开始坐在了被褥旁边，红色长发散放了下来，带着迷离的眼神暗示了她喝的很多。
她躺在妮可旁边，从正面缓慢亲了上去，虽然酒味有点大，但勉强还能招架。亲嘴的时间很长，妮可默默抱住对方的肩头，她并不知道为何一个人喝醉了还能有心情跟人亲热…但总有些人，唯有在模糊了梦与现实界限的暧昧地带中才能抛却道德和羞耻心，继而变得毫无顾忌吧。
“…你要我帮你做吗。”妮可小心地问。真姬已经在亲她的胸脯了。
“不用。”真姬愣了一愣。
“但我知道怎么做的…”
“你不知道。”真姬凑前身，带着沮丧的神色笑了笑，“你只被人碰过一次，那一次除了痛就没有其他感觉，你会懂得用什么方式使人愉快点吗？不可能。”
“…别瞧不起人，反正我会很温柔的，不弄痛你就可以了吧。”
“你做不到的。”真姬漠然地移开了目光。
“你！既然想把我变成一个还不错的玩具，那就像你想把我养胖一样，至少教教我这时候该怎么办吧。你不就是想别人扮演你喜欢的对象吗。”
“教不了。”真姬低声道，“更何况，我喜欢的那个人，我根本没碰过她。”
就像神像一样供奉在我的一生里的重要的人，怎么能用这样卑劣的肉欲去亵渎。
“本来我也不是想让你多舒服才对你做这些事的，我只是有一段时间没跟人肌肤相近了，难免会有所欲求，但这也仅限于此…因为玩具的感觉，我不想管。”
妮可感到浑身都在发冷，愤怒和悲哀交替着的强烈情绪使她怒目圆睁，而出乎真姬意料的是，她看到妮可的红眸里面闪出了一丝泪光。
“随便你。反正我也不想管你们这种没人情味的富家小姐到底怎么想的！”
妮可背过身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真姬没说什么。
她从背后替妮可抹掉那一点点溢出的泪水，用手替她闭上眼睑。
“躺好吧，很快就完了。”
也许是微醺的缘故，这次进入后，内心的阴暗情绪比之前减少了许多。
真姬把头埋在对方脖子边，空闲的那只手一直在妮可脸上梭巡，像在通过触摸确认对方的容貌和神情似的。而妮可只是紧紧闭着双眼，手宁愿攥住被褥也不肯去抱对方。真姬见状干脆按住妮可的肩，由上方俯视着她。妮可脸上表情因真姬手指速度和力度的改变而小幅变换着，但唯一不变的那种倔强硬气的底色…即使卑微也不屈不挠地捍卫自己的立场。
一点都不温柔，又不善解人意，跟那个人真是太不同了。
太不同了，所以我不可能喜欢你的。
正因知道你怎么改变、怎么努力都变不成我心仪的那个人，正是这种斩钉截铁的绝对性使我感到深深失望，但也让我倍感安全。我并不在乎你，还有什么能比这种事实更让我安心的吗…如果有的话，那只会是：我所爱之人决不会喜爱我…就这种让人痛苦的真相吧。我看见两扇门都是同等意义上地关闭着的，于是我也有理由让自己死守牢狱，从不想过出逃。
“唔…！”异样的感觉在身体内炸开，妮可忍不住伸出手向前方虚空摸索，睁开的眼眸里噙着一点眼泪。真姬俯身迎接了她的拥抱。稍微发热了的妮可的身体，这时竟然溢出了一丝甘美的甜味…像是漫天花开时随风送到鼻腔的清香。
…跟那个时候，很像。
“真姬，真姬？”
“真姬，快过来这边，看那个山头的樱花，开了很多啊。”
三年前的京都，清晨，银阁寺。
她看着一拨象牙白色头发在樱花中穿梭。
“你跑太快了。”真姬笑着说。
“稍微等等我，小鸟。”
再一次完结后。真姬伏在妮可身上。
“…喂。西木野真姬。”
“不要叫我的名字。”
“啧、那叫西木野总可以了吧？”
“随你吧。”
“那西木野，你下次能不能别穿着衣服进被窝啊。”
真姬很是无奈地支起身：“为什么你总那么多话？很烦人啊。”
“…这样我根本碰不到你啊。而且只有我裸着身子，太、太奇怪了。”
“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我一向是这样做的。”
真姬不耐烦地拿起和服外套披在妮可身上，揉了揉自己头发，“…我月底再写信叫你来。接下来我要去一趟京都。”
但与说好的不同，当离月底还有很长时间，准确说是过了四天后，妮可就收到了来自真姬的信。
按要求烧掉了信，妮可按时到达了西木野家，但还没踏进后门，她就听到和初夜一晚完全一样的笛声从院里传了出来。
是真姬正坐在廊上吹横笛。
那时雪已下了一夜，诺大的庭院里唯有梅花开放，石盆和石灯笼都覆了白雪，清香混合着雪的湿冷味四处蔓延开来，使笛声更显萧瑟清冷。
“啊嚏——！”
然而妮可身子一抖，打了个喷嚏，直接把乐声打断了。
不远处，红发的吹奏者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情。
她拿起烫好的酒，一脸不快地走到妮可面前倒了一杯给她，“快点喝掉。”
“谢、谢…啊嚏！”又来了一个。
真姬只好把自己的棉羽织披在妮可身上。待对方喝完酒后，顺势抱住了她，像想替妮可取暖一样摩挲着她的脊背。
“本来今晚想赏赏雪的，现在看来还是呆在房里算了…”真姬嘟囔道。
“…你不是去了京都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妮可蜷在真姬臂弯里，感觉有点不自在。她的手无意挨到真姬放在和服前襟处的笛子，便偷偷摸了两摸，又揽住那人的腰。算是接受了对方的关心。
“我没去。”真姬答。
“干嘛不去。”
“突然不想去了，可以了吧。”真姬叹气道，“你为什么问题那么多啊？”
“喂，我平时也是很忙的啊，除了父亲还有几个弟妹要照顾的！是你说月底才叫我来，我就去找了一份短工来做，你这样突然变卦会让我很困扰啊！”妮可来气了。
“短工？”真姬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开什么玩笑，你都高攀上我了居然还敢…！”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去给一个艺伎伴奏啦！她的同伴生病了，我就去顶替一下而已！”
“弹三味线？”真姬愣了愣。
“嗯。”妮可扭捏道。
“…那、吹笛子懂吗？”
“抱歉哦，我不懂。”妮可怪里怪气地说。
“可我比较喜欢听笛子啊。”真姬自言自语，“不过三味线也勉强吧…进房里去，我叫人拿把琴给你。”
“喂，等等。”妮可抓住真姬衣襟。
“怎么了。”
“那个…我今天月事来了。”
妮可低下头，小声叽咕。
“太不凑巧了…你还不如真的去一次京都呢。”
真姬只是“哦”了一声，没感觉有什么失望的，毕竟妮可懂乐器所勾起的兴趣比情事大得多了…吩咐完佣人去找三味线，她把妮可带进卧房：
“今晚留下来过夜可以吧？你不回去家人会起疑吗？”
“…不会。我说自己去了运冰的地方帮工。”
佣人把琴送进房。妮可有模有样地持住琴，问了想听什么曲后，便连着歌词一起唱出来。
真姬若有所思地支着腮，侧卧在地上听。一曲完了，她没说感想就拐入屏风后，半饷才出来，手上拿着一份乐谱。
“…本来是我谱的曲子，后来让我的好朋友配上了词。你回去练习一下吧，熟练了再来弹给我听。”
妮可扫了一眼谱面和作词，发现词的落款人名叫“园田海未”。
如果她没记错，那该是京城里一位极有名的骑射手，而且还是个女人。
“…朋友送的词，你肯定很珍惜吧。”
“算是吧。”
“那我唱不好你又要生气了。”
“唱不唱的好无所谓。我只是想重新听一次。”
真姬拿过妮可手里的琴，自己随意拨弄两下。
“以前有个人给我唱过这首曲，我很喜欢她的演出，也许是太喜欢了，害我几乎不想让这份曲谱重见天日。因为我觉得没人能演奏的那么好了。”
“…是你喜欢的人唱的？”
妮可问。接着她看到真姬的眼神黯淡下去。
“没错。就是她。”真姬收起琴，双手抱在胸前，又一副对人不屑一顾的神态，“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妮可一撇嘴，收好乐谱，她对那个不知名的真姬所爱的女性感到了一点恼怒，“我只是搞不懂，你看起来对她一往情深，干嘛还…你为什么不去追求她？”
“她不会喜欢我的。”
“我看她连你喜欢她都不知道吧。”
“她知道。”真姬自嘲道，“她人看起来是单纯又没心机，但谁对她怀有恋心都会被轻易看破的。”
“既然成不了一对，为什么还不忘了她？”
为什么忘不了？
真姬默然思考着。
只是因为，就算以后爱过的人再多，我们也不可能再像十四、五岁还是孩童时那样，不顾一切把自己的心打开给别人看了吧。
那时纯真得回想起来觉得自己蠢，但恰恰是这种时候的“我”，是与那个特别的人联系在一起的…这种情感太过珍贵，就算没人怜悯没人理解也不舍得丢弃。
那是我的宝物。
“先不说这个，你打算就这样跟我干瞪眼一晚上？”
真姬干脆撇开原先话题，前去拥住黑发的少女。亲吻之后她开始玩赏起妮可的手腕，骨节起伏的手，但是很白皙，能看出皮肤下隐约的青色，像透过阳光观察的叶脉似的。
“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都在干什么啊？都多久了，摸上去还是那么瘦。”
真姬沿对方肩线滑下，直到肩峰，用下巴尖替妮可褪去肩上的衣物，耐心地抚摸柔软处，继而妮可压抑的喘息声混合热气吹到了真姬耳边…“要是怎么吃都长不了肉，那我不许你去找别的短工了。这样下去不是白费我的好意么。”
妮可小声争辩着，蜷缩在对方怀里，因为温暖的气氛而显出昏昏欲睡的模样，接着半推半就的倒在地上。
“西木野…我说了今天我不行。唔…”
但还是不自觉搂住了真姬的肩。
“上次你不是说想要帮我做吗？”
真姬小声说道，虽然不大可能，但妮可感到对方是在害羞。
“我觉得，今晚你可以试试看。”
（下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