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6

已經入了夜，暖色調的壁燈把咖啡店照得亮堂堂的。

梅林在櫃檯前慢悠悠地磨著咖啡豆，研磨的聲音和咖啡的香味充斥著整個咖啡店。

當梅林得知尼祿被天命之刃所傷之後依舊存活的時候，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依舊安靜的研磨著咖啡。

「奧托找到我，告訴我如果殺死了阿爾體內的亡靈的話，阿爾的魔力就會回來，而且…如果尼祿不死，遲早有一天會殺死阿爾的…」這就是讓愛麗斯菲爾決定重新回到她身邊的理由。

如果阿爾托莉雅真的徹徹底底的像梅林說的那樣，不再是魔法師而是人類的話，愛麗斯菲爾也不會再奢望再一次的與她有交集。

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打算一直這樣，活在無止境的思念里。

「妳說的沒有錯」梅林端出兩個杯子。

一杯是深黑色的咖啡，一杯褐色加了鮮奶的拿鐵，「但是前提是，尼祿真的是亡靈的話」

「這是什麼意思？」阿爾托莉雅認命似的領走了屬於她的那杯黑糊糊的咖啡，將邊上那杯摩卡遞給愛麗斯菲爾。

「尼祿并不是亡靈，她是被我召喚來的」

「什麼？！」

「妳真的以為把所有魔力都耗盡的魔法師能夠變成人類而存活嗎？！！！還是亡靈會乖乖的不殺死宿主而共同使用一個身體？！！！」梅林抬高了語調，他對於阿爾托莉雅之前莽撞的行為還耿耿於懷，「在妳把自己的魔力全部傳輸給愛麗斯菲爾之後，尼祿就被我召喚而來，為的是作為妳的魔力供給的」

「對於召喚另外一個時空的靈魂來作為魔力供給這種事情，原諒我必須要保密」

儘管有些顧慮，但是只要能救回阿爾托莉雅的命，他也只能照做。

如果不是阿爾托莉雅，梅林根本不願意去冒這個險。

這件事情如果被魔法師協會知道，後果會不堪設想。

「梅林，可以請你把尼祿叫出來嗎？」

愛麗斯菲爾的目光黯淡了下來，她明白尼祿痛恨背叛，而自己辜負了尼祿對她的信任，在她難得的示弱面前又一次重傷了她。

「這…可能會很危險」梅林略帶擔心的看她。

他擔心尼祿對於愛麗斯菲爾對她的攻擊而憤怒暴走。

「沒關係，我需要和她道歉…」

從尼祿的身上偷取天命之刃，再利用暴怒的奧托引來尼祿，最後再用天命之刃殺死她。這就是她所有的計劃。

愛麗斯菲爾，打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殺死尼祿而來的！

為了能救阿爾托莉雅，就算在得知尼祿鮮為人知的過去之後，她還是毅然決然的將天命之刃刺進了她的身軀。

看到阿爾托莉雅對她投來擔心的目光，她握緊了她的手，對著她點頭示意她不要擔心。

梅林看她心意已決，對著她點點頭。便伸出手在阿爾托莉雅的額頭處打了個響指。

還真是…特別的召喚方式啊。

「能再次見到汝，朕真是榮幸之極，愛麗斯菲爾」

尼祿對著愛麗斯菲爾鞠了躬，然後執起她的手溫柔地親吻了她的手背，一雙綠眼直直的盯著她的臉。

──沒有暴怒，甚至連一點生氣的跡象都沒有。

「雖然我知道道歉并沒有用，可是我還是想和妳說對不起…」就算尼祿沒有表現出任何震怒的跡象，但是不代表愛麗斯菲爾心中的愧疚有減少一些。

「汝不需要道歉」尼祿右手輕撫著自己的左肩，輕輕彎著腰，「朕說過，汝對朕做什麼朕都不會介意」

梅林挑了挑眉，眼前發生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議，在確認尼祿沒有任何攻擊傾向之後他忽然玩心大起，「她可是帶著要殺死妳的心拿天命之刃捅了妳喔~」

尼祿不僅沒有發怒，根本連態度都變了！

梅林還從沒見過尼祿對誰會露出這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梅林表面上依舊擺著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遞給她那杯牛奶，「看在妳被捅了一刀，給了妳雙倍的牛奶」故意在“捅了一刀”上加重了音調。

「噗…」愛麗斯菲爾看著尼祿喝牛奶的樣子，想起屋大維婭說過她是喜歡牛奶到要“連在飯里都要加牛奶”的地步，「差點忘了妳是帶著奶香味的暴君啊…」

梅林眯著眼，偷偷瞄了一眼尼祿，再偷看了一眼愛麗斯菲爾，一副等著看好戲的心態。

“奶香味”這種詞…可是尼祿的逆鱗啊…

「汝所言極是」

就這樣？

沒有別的反應？！

一個阿爾托莉雅也就算了，現在連尼祿也…

這一個兩個的…都被愛麗斯菲爾吃得死死的啊。

﹣﹣﹣﹣﹣﹣

因為時空的裂縫和奧托的出現，為了確保愛麗斯菲爾的安全，愛麗斯菲爾又重新搬回了阿爾托莉雅的家。

躺在單人床上，她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閤眼。

蜷著被子，感受著被子的熱度。

毫無睡意。

她起身想去客廳倒杯白水，卻意外撞見了在拉小提琴的尼祿。

尼祿的手拉著琴弓，伴隨著悠揚的琴聲，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

儘管客廳里只開著暖色系的幽暗的燈，但是尼祿卻是格外的容光煥發。

「汝還沒有就寢麼？」尼祿手拿著小提琴，語氣有些小心翼翼，「是朕吵到汝休息了？」

搖了搖頭，「妳拉的曲子，很好聽」愛麗斯菲爾誇獎道，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拉小提琴的尼祿，驚嘆于她的藝術天賦。

尼祿換上一副孩子氣的笑顏，綠色的眼睛清澈無比，「這是阿克代寫給朕的曲子」

其實，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那一弓一弦，盡是溫柔的筆劃。

每當談到阿克代的時候，她的眼神總是柔和得像能滴出水一般。

愛麗斯菲爾見識過她殺害不列塔尼庫斯時候的冷血無情、也見識過她面對奧托時候的兇狠暴戾、見識過她卸下防備后的軟弱無助，也見識過她談及愛人時候的一往情深。

這麼多的她，究竟哪一個是真正的尼祿？

愛麗斯菲爾無法找到任何一個詞來形容她，所有的詞語在她面前似乎都顯得太片面了。

人們總是想試圖從一件事情看透一個人的本質，可是卻往往對事情為什麼會發生而毫不在意。

在經歷過被自己的母親欺騙、信任的朋友背叛，痛失所愛之後，那樣被全世界所遺棄的感覺。

尼祿身處的，是爾虞我詐的宮廷之中，周圍是處處想要奪取她性命的人，甚至連她的親生母親都要下毒害她。

她或許只有兩種選擇，吃人，或者被吃。

愛麗斯菲爾覺得自己被某種悲傷所籠罩著。

因為她知道儘管有許許多多的理由為尼祿開脫，她依舊是個失敗的君王，她無法治理好她的帝國，無法使她的人民安居樂業；她的身上沾染著無數的鮮血，依舊承載著許許多多冤屈的亡魂。

而那些亡靈，正迫切的想衝破那時空的外壁，完成他們的復仇。